伐
王師北伐,解民倒懸;三義軍不敢懈怠,自請爲先鋒。北上兗州,希翼與泰山羣雄合議會盟,共攘盛舉。有意者可去汶水北草灘定盟立誓。三義軍前部督祖鳳恭候大駕。
子弟騎飛馬傳繳,泰山縣、奉高城、諸葛山莊、羊家樓莫不震驚。
王師北伐?北伐軍將從彭城北上?
請問三義軍是怎麼回事?祖鳳又是何人?
震驚之餘,各方人物紛紛向子弟騎打探消息。
“三義軍由祖士稚公舊部組成。祖鳳大小姐乃祖士稚公之孫;三義軍前部督。”子弟騎傲然回答。
整個泰山郡爲之震動。祖狄——這個名字不容置疑,不容小覷。哪怕是他的後人,一樣不容置疑,不容小覷。
大晉北伐了!北伐軍將從彭城而上!
永和五年,六月初八。
泰山羣雄會盟汶水北草灘。
北草灘位於泰山縣東南二十里處,新義軍大營正東十里。
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一是爲了去除各方羣雄戒心,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新義軍家當過於寒酸,不能讓人看到。否則,難免會讓羣雄心生疑慮。
一大早,北草灘上已是一片肅殺。一百二十名子弟騎打起精神散在四方,兩百名用精選的衣甲裝扮停當的步卒威武列陣。
唔——
號角長鳴。子弟騎飛馳快報:奉高城戴洛、孫留北兩位小督護率部前來會盟。
全身披掛,英姿颯爽的祖鳳眉際閃過憂色。疑問道:“怎麼是小督護?”
奉高城由五大夫寨中的戴峪、孫峪聯手佔據。
戴峪之主名叫戴真,原是大晉東萊守將,大晉南渡,他降了佔據青州稱王稱霸的曹嶷;石虎打敗曹嶷,將曹嶷部衆降兵盡皆斬首;戴真嚇得既不敢戰,也不敢降,帶着親信家人逃進泰山。
孫峪之主名叫孫鼎,瑯琊人,五斗米教徒;石虎征伐青徐,北方大亂,孫氏全族南渡,惟有孫鼎留下來,帶着部分信衆進了泰山。
戴真、孫鼎手下部衆人丁各有兩三千,算是一方豪雄;他們沒來北草灘,只派兒子爲代表。一方面說明足夠謹慎,另一方面也是自重身份。畢竟,祖鳳只是三義軍前部督。
“無妨。今日初會,只是加強信任,摸清底細。誰來都一樣。”諸葛攸慢悠悠地說。
石青暗自焦急,臉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是這個理,走吧,我們迎迎兩位小督護。”
祖鳳當先,石青扮作親衛隨後跟上;兩騎飛馳東北,不久就見到一支兩百來人的隊伍。隊伍分兩列縱隊,當先兩人年齡都不大。一個斯文英氣,約莫二十出頭,一個英武健壯,不到三十。想必就是兩位小督護。
祖鳳縱馬迎上,拱手抱拳:“三義軍前部督祖鳳有禮了。兩位小督護前來會盟。三義軍幸甚,祖鳳幸甚!”
兩個小督護看到祖鳳,眼中俱是一亮,雙雙打馬上前,抱拳還禮:“戴洛(孫留北)不敢當祖小姐大禮。今日戴洛(孫某)能與英雄後裔相見相識,三生有幸。”
戴洛、孫留北最先來到北草灘,誠心可鑑。石青不敢馬虎,請祖鳳親自陪二人敘話,伍慈扮裝文士,一旁插科打諢,曲意打聽泰山郡情形。
不知道是因爲祖士稚的名聲太響,還是奉高城誠心結盟;戴洛、孫留北沒有戒心,幾乎是問必答。從他們口中,石青瞭解到,五大夫寨已名存實亡。
所謂的五大夫寨,是泰山戴峪、孫峪、王峪、左峪、山民村這五個峪的總稱。五峪中人來路不一,初始每峪只有三五百人丁。去年春,五峪聯合組成互聯互保的五大夫寨,開始出山活動,擄掠附近人丁進山。由此短短半年,五大夫寨就膨脹起來,最大的王峪人丁一度達到四千多;就算最小的山民村也有七八百人。
人口急劇增加,不一定只意味着財富,有時還意味着負擔;對於困居泰山的五大夫寨而言,龐大的人口與貧瘠的產出格格不入。去年冬天,糧食短缺的隱患爆發了,一萬多山民陷入饑荒之中。爲了爭奪有限的食物儲備,內訌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實力最強的王峪率先下手,火併了較小的山民村和左峪。戴峪、孫峪一見不對,結成聯盟,共抗王峪。五大夫寨分成勢同水火的兩大陣營。與此同時,糧食的短缺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決,兩大陣營各有上千人餓死。
這樣下去,不用火併,飢餓就會讓整個五大夫寨灰飛煙滅。兩方陣營一見不對,隨即停火,捱到今年春上,不約而同出山尋找出路,一方佔了泰山縣,一方佔了奉高城。隨後開荒屯耕,想法保住肚皮。
摸清了五大夫寨的底細,石青松了口氣。只要他們不是鐵板一塊,新義軍就容易趁機取事。
“北地滄桑,民衆流離;實乃漢家兒女之大不幸。三義軍響應王師北伐,爲解黎民之倒懸。祖鳳在此,懇求北地英雄戮力同心,共成大事。還北地民衆溫飽福祉。。。”祖鳳激昂慷慨,一番話出口,舉座動容。
戴洛、孫留北肅然站起,正容道:“戴峪(孫峪)敢不效死力耳。”
正說之間,號角再響,子弟騎來報:諸葛山莊二莊主諸葛尚、羊家樓少堡主羊琨前來會盟。
“好!北地豪傑歷經艱難,猶自不忘漢家衣裳,一俟時機到來,立刻舉師響應。祖鳳佩服。”祖鳳慨然讚歎,對孫、戴二人道:“兩位小督護稍待片刻,祖鳳失陪,要去迎迎二莊主、羊少堡主。”
戴洛一揖,斯斯文文道:“戴洛願同往迎接二莊主、羊少堡主。請祖小姐首肯。”
“去吧!大夥兒一起去。熱鬧。”孫留北很豪爽,乾脆利落地出了帳。
自此,泰山郡各方勢力來得差不多了,雖然都是使者一級,但仍然讓人振奮。只待泰山縣使者抵達,這次試探性的會盟,就算大功告成。
泰山縣最近,可使者遲遲不到。這是爲何?石青百思不得其解。
沉吟間,他隨祖鳳迎來了諸葛尚和羊琨。諸葛尚年近四十,是個文人,一身名士裝扮。羊琨則是個鋒芒外露的年青小夥。
與奉高城兩位小督護的熱情相比,後來的兩位對王師北伐的興趣淡漠了許多;應付、觀望之色很濃。
諸葛攸也過來了,眼睛盯着諸葛尚不放。在他的記憶裡,諸葛氏全族南渡,沒有留下人手照管北方產業;這個諸葛尚是從哪冒出來的?
客套寒暄一陣,諸葛攸啾準時機,趨到諸葛尚身邊問道:“二莊主,小可與諸葛氏頗有些淵源,對諸葛氏家系也算熟悉。不知二莊主是哪一系?”
諸葛尚警惕地啾了他一眼。“請問,閣下是。。。”
“小可葛攸。”諸葛攸笑眯眯地回答。諸葛氏原本姓葛,他說自己姓葛倒沒有心理負擔。
“嗚。。。”諸葛尚含糊一聲,轉身與羊琨攀談,將他諒在一邊。
山寨啊山寨,李鬼撞見了李逵。
石青正好瞧見這一幕,搖頭晃腦地嘆息。這時候,耗子悄悄靠近,低聲道:“石帥!子弟騎抓了一個名叫劉復的文人,他自稱是兗州刺史劉啓的密使。”
“兗州刺史劉啓?”石青一楞神。這還得了,短短兩天,消息就傳到兗州刺史耳中了,這可是大趙朝廷的官員。唯一讓石青安心的是,這個劉啓是晉代雙傑之一劉琨的幺弟。劉琨是和祖狄並稱的人物,他的弟弟會真心事趙?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人,據史料記載,一年後,劉啓孤身南下,投奔大晉。如此看來,他絕不會從中作梗,破壞新義軍的好事。
心驚肉跳之餘,石青疾步而出,去見劉復;一出大帳,正碰上一臉慎重的侗圖。侗圖神秘道:“石帥,東北來了一夥不速之客。自稱是青州刺史劉政的密使,請見祖小姐。”
青州刺史劉政?
石青一陣眩暈。這事鬧大發了;新義軍爲奪取泰山郡,隨便豎了個旗號;不想假戲成真,四周心向大晉的全都跑來聯繫。
他奶奶的。這些人該怎麼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