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之上,白素貞和小青已然順着人流上了橋頭。
在小青的慫恿下,白素貞遠遠打量着佇立橋上、英俊瀟灑的許仙,心中隱隱懷着一絲憧憬,低眉閉目,再次掐動大衍算法,手印變幻,暗施法術,指尖白光閃爍。
須臾間,睜開雙眸,一陣光影變幻,光影之中,許仙前世逐一浮現於白素貞眼前……
最後,畫面定格在了許仙百世之前,騎牛吹笛的小牧童,兇惡無比的捕蛇大叔,虛弱垂死的小白蛇,一一閃爍於畫面之中。
當看到小牧童欲拿辛苦採來的黃精山參換取白蛇性命時,白素貞心中充滿了感恩,當看到小牧童慘遭捕蛇大叔凌辱時,白素貞更是感動的潸然淚下,恨不能以身相替,待最後看到自己年幼時的身影出現,白素貞的眸中已然一片堅定。
“牧童哥哥,你捨身相救之情,當世我還年幼無以爲報,今生我已成人必要捨身相報!”
其實對於這段過往恩情,白素貞腦中本沒有絲毫印象,直到觀音大士以無邊法力將她救出雷鋒塔時,才親自出手點醒了她的記憶,不過那時她的記憶依舊模糊不清,直至今日今時,看到許仙前世記憶後,她才明白許仙對她的付出和恩情是何等之大,又是何等之悲壯。
“姐姐,你怎麼突然流淚了?快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他啊?”
小青充滿好奇的問詢將白素貞重新拉回了現實,白素貞又默默注視了許仙良久,方百感交集的答道,“的確是他!”
“啊!他真是你的大恩人?!就是那個牧童啊!”小青聞言,也是驚喜連連,真心替白素貞感到高興。
“不會錯了,就是她!”白素貞心情激動下之下,緊緊握住了小青柔荑。
“太好了,姐姐!”小青由衷喜悅,既然已經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許仙,她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幫助白素貞完成報恩心願,同時也要近距離觀摩一下同爲蛇身的白素貞如何證得人倫之道,當然還要儘量避開喜歡棒打鴛鴦的法海。
“如若讓姐姐落到了那個臭哥哥手裡,豈不日日夜夜都會被他關在雷峰塔內做那些羞人的事兒,就像是當年他身邊那幾個侍女一樣……”
正當小青胡思亂想之時,白素貞話音傳入了她的耳中,“小青,你在想什麼?臉色怎麼這麼紅?”
“沒有,我只是在想,人族和我們妖族不同,越是道貌岸然的傢伙越靠不住,這書生看起來人模狗樣的不由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小青話未說完,白素貞掩面低聲一笑,“不會的,他怎麼會是那樣的人?我對他的人品有信心!”
“姐姐,你只看了他一眼,又怎會知道他的人品?不如我替姐姐你去試探一下?”
“不必了,能夠捨身相救一條小蛇的人,又怎會是人面禽獸?小青,你看他在那裡東張西望好像是在等人……”
“咯咯,所謂千里有緣來相會,他一定是在等姐姐你了。”
看白素貞一臉嬌羞,小青不由輕笑一聲,拉着白素貞的手道:“姐姐,我們過去吧!”
“嗯……”
在小青拉扯下,白素貞半推半就的和小青一起向許仙走去。
“好美的小娘子!”
“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兒下凡了?”
斷橋之上,人行如織,但二女嫋娜的身影卻如一道靚麗的風景,吸引了無數人的注目。
“咦?!”
正站在橋上耍帥的許仙聽到行人的驚慕,也轉身看向了白素貞二女方向,只一眼,他就徹底的呆住了。
此時,烏篷小船已然行至斷橋之下,以法海與妙善的實力,雖然烏篷小船與斷橋近在咫尺,但斷橋之上的人們卻都根本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法海與妙善就像是置身於平行世界的看客,在咫尺之間,默默注視着斷橋之局的發展演變。
“自困唯心,渡衆唯心,此心有本,一瞬歸程……”
看到斷橋之上許仙如同丟了魂魄似的望向白素貞,妙善伸出一雙羊脂白玉般的素手合十於胸,彷彿呢喃一般再次重複了一遍方纔的歇語,表情看似無悲無喜,但一側的法海卻清晰感覺到她此刻內心之中的波濤與駭浪。
“雖說自困唯心、渡衆唯心,但是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法海微微搖頭,同樣身在局中的他很清楚妙善此時爲何會如此激動。
衆生不渡,誓不成佛。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雖然法力無邊,能夠渡盡天下蒼生,但是有兩個人卻一直讓她渡之無門。
這兩個人,一個是法海,另一個就是聖魔,更精確的說,是聖魔的善體天嬰。
法海與觀音的恩怨自不必說,天嬰與觀音的感情糾葛則更可以追朔到上古洪荒之時,那時的天嬰和觀音皆爲妖族俊傑,感情篤深,後來天嬰卻陰差陽錯死於當時的妖主龍皇之手,這是造成觀音棄妖從道,後又棄道從佛的直接原因。
封神、西遊之後,妖族勢力瓦解,精研佛法的觀音終於放下了對龍皇和妖族的仇恨,卻放不下已然墮身成魔的天嬰,但她所發大宏願卻逼着她必須了結此番因果,不然她永生都難以成就至高佛果。
自困唯心,即是此意。
所以這一世,觀音下凡化身妙善,就是要設局徹底了結天嬰和法海的因果,而這一局,又是局中之局。
對於有感情的天嬰,她選擇將白素貞作爲自己的替身去了結這一段因果,若是白素貞能和天嬰相愛,自然能夠渡化了天嬰。
對於沒有感情的法海,她同樣選擇利用白素貞讓法海自絕於諸天,不需親自出面就能一舉雙得,了結一切因果,得脫心之自困,證得禪心大圓滿,成就至高佛果。
這就是妙善的如意算盤,但法海的突然崛起卻讓她不得不改變計劃,因爲以白素貞之能,根本度化不了法海。
所以今日這局中之局,橋上,是她的替身白素貞度化天嬰,橋下,則只能由她親自出面度化法海。
此時此刻,橋上之局,天嬰的轉世之身許仙,面對白素貞時的失魂落魄,讓妙善即歡喜、又失落,歡喜是因爲她看到了成功度化天嬰的希望,失落則是因爲她親手將自己所愛之人推向了另一個女人。
雖然妙善精通佛法,明悟有舍纔會有得,但她畢竟是一個女人,一時間依舊難以割捨這份歷經無無量劫的感情。
不過,以妙善的禪心,很快就從這份感情糾葛中解脫了出來,重新找回了自我。
“法海,這一局,老尼已然佔盡先機了。”
妙善明眸瞥向一臉淡然的法海,悠然道,“此心有本,一瞬歸程!對老尼如此,對天嬰也是如此。老尼知道這些年大師曾試圖改變許仙,以圖阻擾老尼所設斷橋之局,但聖人之心,乃是大道本源、亙古難變,凡人之心如何能夠與聖人之心相抗?天嬰想要回歸本心,只需一瞬,橋上之景即是明證!”
法海的表情卻是淡定如故,不以爲然道,“衆相非相,不凡亦凡,萬法無法,心觀即觀!在老衲眼中,聖人如凡,心之所向,絕非亙古不變,更何況,這一局,不但是棋,還是曲,在師太而言,此局佔盡先機,但在老衲而言,此曲卻尚未高潮,所以,誰勝誰負,未至尾聲,依舊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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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看似始於方纔,實際上早在八年之前就已落子,法海和妙善二人,對弈的棋盤就是許仙的本心。
法海自認能夠改變許仙,所以他八年之前就開始對其悉心調教,而妙善則認爲聖人之心難以改變,所以對法海的小動作完全視而不見。
而許仙的本心,則決定了橋上的劇情發展是按照誰的劇本來演,目前來看,許仙一看到面貌和妙善極爲相似的白素貞,受體內天嬰本心影響,似乎一下子完全拋棄了法海對他的教誨,又恢復了對女人的渴望與愛戀,也走上了妙善希望他走的路。
所以,妙善才認爲自己佔據了先機,而偏偏法海也同樣信心十足。
“事實就在眼前,老尼實在不知大師的底氣源於何處?”
“衆相非相,眼前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實……”
針鋒相對之下,二人再不多言,齊齊望向斷橋,靜觀局勢發展,而此時,斷橋之上,卻出現了令人錯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