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趙將軍確實是可惜了!”聽到何貴的話,孫士顏開,鬆了一口氣,只覺得何貴比往常哪一天都順眼,都可愛。要知道,自趙連升戰敗時起,他就沒有安心過。這一回英軍來襲,他過於輕敵,同意了趙連升的請戰要求,結果使得水師受到了巨大的損失。雖說主戰的是趙連升,可是,他畢竟有主帥,怎麼也脫不了責任。尤其是險些使得英艦打到廣州城來……哪怕是英國人的一粒子彈碰到了廣州城牆,朝裡的那些人也是不會饒了他的。誰叫那些洋人在朝廷大佬們的眼裡,就是些沒有開化的野人呢?讓一羣野人打到大清國的省府,這可是大大的罪名。這個總督的位子他還沒坐熱乎呢!
“大帥,不管你怎麼寫摺子,可得給我老圖留點兒餘地,斟酌點兒用詞,別寫得太英勇。要不然,咱恐怕受不了!”圖薩布突然說道。
“知道知道。就你沾的便宜多,還在這兒賣乖!”孫士毅笑罵道。
“嘿嘿,我這可不是賣乖,而是知道自己的有幾斤幾兩。沒大帥您跟何大人幫忙託着,我還不得跌下來摔個狗吃屎?”圖薩布笑道。
“你這傢伙……”頭失笑。
“什麼說的這麼熱鬧,給我也說一說怎麼樣?”
和琳終於回來了。不過,雖然語氣有些調侃。他的臉色卻陰沉地可怕。
“沁齋,怎麼臉色這麼臭?對了,戰果如何,這回總該沒被誰給跑了吧?”這中間就以何貴跟和琳的關係最好,當下便笑問道。
“沒有人跑掉。我只是有些氣悶!”和琳甩了甩頭,自顧自找了個座位坐下,又嘆氣道。
“氣不過損失那麼大?”何貴問道。
“你知道了還問?……”和琳苦笑了一下,又是搖了搖頭:“我所託非人吶!”
“趙連升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將領,至少他沒有臨陣逃脫。而且。他的事情也並不是偶然!大清國上下,人人自傲自大,瞧不起那些藩邦,自然就更加瞧不起比藩邦更加遙遠的洋夷。可是。誰又能料得到,這幫洋夷已經在某些方面超過了咱們。尤其是在這武力上……歐洲各國數千年來交戰不斷,最近這幾百年更是如此,可我大清呢?太平盛世……人家早就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輕視的對象了!”何貴嘆道。
“何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吧?區區幾個洋夷,再能耐,難道就能比得過咱這泱泱天朝了?他們這回也就是沾了點兒便宜,要是陝甘綠營在這兒。我不信他們還能有動武的膽子!”圖薩布不滿道。
“純屬笑話。這幫英國人知道什麼叫‘陝甘綠營’?而且,就算是陝甘綠營也不行。大刀長矛在歐洲差不多已經成了過去式,你們這回也看到了。人家並不多人手一杆火槍……三千綠營兵圍攻三百英國水兵。還被殺傷五百號。哼哼,陝甘綠營如果處在他們的環境。能有這本事?反正我不信!”何貴搖頭說道。
“可再怎麼說,我們也嬴了!”孫士毅說道。
“這一回嬴了,可下一回呢?這一回,純種的英國人只有一千來號兒,還要分出不少去開船。另外地,不是印度阿三,就是非洲黑人。這兩種人都屬於被英國人征服的種族。那些阿三的國家就是唐僧取經去過的天竺,原先也是天下數得着地大國,結果,被小小的英吉利給打服了,當地的王公貴族想要繼承祖業,都要先問過這些英吉利人同不同意;那些黑人呢,個個體魄健壯,如果拿起刀槍來,肯定能打,可他們比阿三還慘,都是奴隸!奴隸是什麼你們該都知道吧……”
“知道!”圖薩布應了一聲,“媽的,想不到這英吉利夷人居然也學我們滿洲八旗設旗下奴!就這一條,也欠打!”
“是欠打!”誰學你們八旗誰欠打,創建八旗地更加該打!何貴暗暗腹誹了一聲,又道:“不過,圖軍門,這奴隸可跟你們八旗的所謂‘旗下奴’不一樣。旗下奴就是有個主子罷了,可這奴隸完完全全就是沒有自由,隨主人打殺,連自己財產都沒有的那種,比普通的牲畜還不如……所以,這阿三僕兵跟黑人奴兵都不願意替英國人打仗,所以,我們纔會損失那麼小。可下一回,如果來地全都是英國人呢?咱們要出動多少人?”
“這一次既然不行,英人再來的可能性恐怕也不會太高。他們畢竟離我們大清太遠!”和琳搖頭說道。
“那可難說。就像這一次,如果不是英國人真的來了,你們恐怕也只是把它當成一個笑話吧?”何貴冷笑道。
“敬之,你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孫士毅因爲心中有愧,目光一直迴避着和琳,現在看和琳似乎並沒有怪罪他地意思,終於又忍不住冒了出來。
“沒什麼意思。主要是想給大家提個醒兒,千萬別輕忽大意。……西洋,可不只英吉利一個國家呢!”何貴說道。
“難道其他那幾個國家也敢來……”圖薩布不確定地問道。
“不知道。不過,掉以輕心地後果,誰也難說!”何貴鄭重地說道。
何貴地提醒讓孫士毅跟和琳,還有圖薩布都變得小心起來。孫士毅在寫給乾隆的戰報上面,原本打算輕描淡寫地英軍變得戰鬥力強大,水陸兩軍的損失也能過各種理由報了個完完全全,同時。按照何貴地意見,他還特別提到了英軍火器的威力。
不過,出乎意料的,這封奏摺並沒有在朝廷中引起什麼波瀾。因爲,福康安也正一封一封接一封的向北京送着捷報。當然,與廣東的勝利一樣,福康安給乾隆等人送去的,也全都是勝利的消息。
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福康安率九千生力軍到達臺灣。此時嘉義之圍已解,但林爽文等人也已經率領起義軍退回了大里p等軍事要地,這些地方是起義軍的老巢,可據險而守。難以攻取,對清軍的進展極爲不利。福康安便佯做休整,藉機對林爽文起義軍進行分化瓦解。乾隆五十三年一月,清軍發動進攻。先後與起義軍交戰於八卦山、牛稠山和大里p。清軍擁有大量槍炮,且訓練有素。起義軍雖奮勇拚殺,伏擊堵截等手段用盡,終於還是不敵。不得已而敗退。清軍進入大里p,殺死
以及當地百姓二百餘人,放火燒村。大里p成一片
林爽文率部敗走集集。再逃小半天。清軍繞山抄擊。搜山而俘林爽文。北路義軍被鎮壓後,福康安又指揮清軍南下。南路起義軍首領莊大田退守琅橋。與清軍交戰,受重傷被俘,就地處斬,林爽文被解往北京,受盡酷刑後,於乾隆五十三年三月初十被凌遲於北京菜市口。
臺灣叛亂被平之後,功臣福康安、海蘭察等人都受到了乾隆地封賞,福康安更是以三十餘歲年紀便當上了陝甘總督這一對清廷來說極爲重要的職位。而除去這幾位,先前力保嘉義縣城不失,與林爽文起義軍對峙達十個月之久的柴大紀,因爲在福康安到達臺灣之後,與迎接儀式之中不向其行跪禮,引起了福康安的不滿。結果,被福康安便以其恃功自傲,不聽調度,且有舉措失當引起林爽文、莊大田諸人造反之罪爲名,先後兩次彈劾,終使落得了個被斬地下場。
而在平定臺灣起義之後,平臺功臣依次受封受獎之後,英國艦隊對廣東的“襲擊”纔算進入到北京那一干人等的眼中。不過,與福康安平定臺灣的一致叫好不同,廣東方面與英軍地交戰在一開始就受到了朝中大臣的頗多詬議。
……
“西洋人,不過就是一羣犬羊。其與犬羊的區別,不過就是有手有腳,能說話而已。皇上,奴才想不明白,這區區千餘頭犬羊,何至於竟能進入珠江水道?還將四十餘艘水師戰船給打沉了?水師提督何在?兩廣總督又何在?而且,奴才還想問一問,西洋人進入珠江水道,廣州城是否也受到了攻擊?”
朝會開始提到“廣東事件”之後,和|便開始爲和琳等人表功。可是,他剛剛纔請奏完畢,立即就有人站出來表示了不滿。而且這個人還不是普通的朝中大臣,而是剛剛襲爵地莊親王綿課。
“微臣也覺得此事甚是可疑。那西洋人不過就是些沒有開化之輩,何以膽大到敢來觸我天朝神威?難道,他們就不怕我朝廷盡發大軍,將其剿滅嗎?”又有一名大臣站出來附議道。
“不對不對。海芳你說的不對。那些洋人,不知禮義廉恥仁義道德爲何物,只識利益!自孫士毅、何貴主掌十三行以及海關之後,聽聞便斷了與其中英吉利人的交易。這些洋人焦急之下,又無法說通孫士毅、何貴將奏章交於朝廷,自然是隻好動手了。可還真沒想到,居然真就差點兒打到了廣州……看來,這野人還是有點兒野人地本事嘛,至少,比起廣東地那些水師兵馬來,要能打地多!”奉國將軍永珂瞟了一眼前方肅立的和|,冷笑道。
“這話說得有理。……臺灣林爽文之輩謀逆,廣東綠營兵三千受調前往,結果,沒兩下就被一羣亂民給打敗了。可這羣英吉利人來了之後,廣東綠營先是收復澳門,又接着擒其首領。同是一支軍隊,何以前後相差如此之大?唯有廣東水師比廣東綠營戰力還差,才能解釋此中差別啊!”領侍衛內大臣納爾杜也陰陽怪氣地附和道。
“呵呵,諸位一句一句接一句,無非就是想說孫士毅以及和琳和大人失職罷了。可是,諸位所言都只不過是臆測,可有明證?”看着衆人打算圍攻和|地模樣,和|的黨羽之中終於冒出來一位內閣學士李潢。
“哼,還用什麼明證?讓一羣沒有開化的西洋人差點兒打進了廣州城,丟了我天朝顏面,這就是罪!”莊親王綿課年輕氣盛,聽到李潢的話後,立即就冷哼道。
“莊親王,您這話可就有些強辭奪理了。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也強求不得。西洋人先是誹謗朝廷,皇上念其不識禮義,格外寬容,未曾降罪,只是下旨整頓十三行,孫士毅、何貴等人在廣東的所作所爲也正是稟承旨意。然而,前年,這英吉利人卻不顧吾皇恩眷,反而意圖鼓動西洋各國一起與十三行爲難。故此,孫士毅、何貴這才斷絕了與其國的交易。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有了這場交戰……兩位,天大地大,歐羅巴諸國距我天朝何止萬里,先前富勒渾在任之時,又曾禁止洋人進入廣州,這些人想做什麼,孫、何等人又如何能知?何況,當時和琳尚在臺灣助戰,還解了嘉義之圍……呵呵,按剛纔納爾杜大人所言,廣東綠營的戰力比不上臺灣亂民,英吉利人的戰力又比不上廣東綠營,而廣東水師又比不過英吉利人,如此繞了一圈,水師既如此不堪,又怎麼能打破數萬臺灣亂民的包圍,救了嘉義?”李潢微笑着看着綿課說道。
“哼,既然水師這麼能打,又怎麼會被一羣洋夷打沉四十多艘戰船?孫士毅的戰報上可都寫了,英夷戰艦還不到十艘呢!”綿課大聲說道。
“自古以來,紙上談兵容易,真打起來可就難了。朝中諸位都瞧不起英夷,那廣東水師也曾一舉蕩平在南洋橫行百多年的六大海盜,想來也自有一股傲氣……輕敵而後又再受襲,這與當年的前秦之主符堅何其相象?”李潢笑道。
“哼,李大人你說得輕巧。誰又知事實是怎樣?”納爾杜冷哼道。
“對啦。納爾杜大人您這話說得太對了。”輕輕的巴掌聲響起,和|微笑着站到了丹之下,面對衆臣說道:“諸位,廣東距離京城何止千里之遙,我們又沒有誰是千里眼、順風耳,真實情況到底如何,自然都是不清不楚。這孫士毅上的奏報,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改動過的,想逃避罪責的倭過之文!可我們總不能爲了一點兒洋夷的小事兒,就一起跑到廣東去查個清楚……”
“那和中堂你打算怎麼辦呢?”綿課冷笑着問道。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問知道情況的人了!”和|笑道。
“哼,和中堂你剛纔不是說了嗎?這朝堂之上,沒人知道廣東的情況!”剛剛發言的海芳又說道。
“是沒人知道廣東的情況。可是,有人知道廣東水師將士的戰力如何,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酒囊飯袋,是不是被他們提督給帶成了不能打仗的混帳兵……”和|一臉和氣地把目光投向了他對面的福隆安:“和琳曾派兵解臺灣嘉義之圍,又留下了兩千兵馬爲平臺剿逆助戰,平臺大將軍福康安跟參贊海蘭察二位大人,自然知道他們的本事怎麼樣。是不是啊,福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