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瓦爾河北岸的法蘭西戰火燃成了一片。
科爾賓率領騎士團北援瓦盧瓦王室已經是1423年的夏季。
從巴約訥搭載海船出發,到看見布列塔尼半島南面的出海口,整整花去了數個月的時間,騎士團出征有騎士2個旗隊,7個旗隊方陣長槍手其中有2個是純猶太人構成,1個由純黑人構成,4個長弓手旗隊,嫡系5800人,算上賴在奧爾泰茲不走的貴族,全軍人數高達六千二左右。
如果不是船艦有限,科爾賓讓夏爾和波伏瓦子爵先走一步,恐怕他這支軍隊的數量會更多。
佈列坦尼公國的南特大城就卡在盧瓦爾河北岸幾公里外,再繼續乘船東進有很大的威脅,騎士團在盧瓦爾河南岸的小鎮碼頭靠岸,人聲馬嘶飄出好遠,從葡萄牙王國那裡租借來的55條大船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把人和物資全部泄到岸上。
這55條大船的租借金花了科爾賓473杜卡特,佔着領地基本稅收的5%。
由吉爾做嚮導,騎士團啓程向奧爾良進發,一共走了13天,科爾賓他們纔在9月3號這天遠遠地看到奧爾良的城郭。
深藍天穹中的雲朵碩大,光安詳地落在綿綿無邊的草坡上,原野上寧靜地樹立着鬱郁的樹木,草地是這樣溼潤,散發着泥土芳香微風溼而不熱,舒舒服服的,如籠在夏天空調的綠屋裡。
安靜的奧爾良給這批披着雪白罩衫的龐大軍隊驚醒了。
科爾賓命人向奧爾良城內遞出法王給予的詔令說明身份就一直待在奧爾良城後的平原等待着城內的出來迎接。
吉爾等着無聊就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家在盧瓦爾附近有塊封地呀?”
科爾賓點點頭,那塊封地算是把內維爾家祖宗三代的墳都扒光了:“你想去那裡?”
吉爾嘿嘿一笑:“等仗打完了。我就住在盧瓦爾河北岸距離南特不遠的雷斯,有空就到洛什去找你,有空介紹我介紹佈列坦尼的貴族小姐給你認識,佈列坦尼的農家女也不錯,值得我向你推薦。”
科爾賓望着奧爾良城門打開,裡面飛馳出一隊騎兵,挺直了壯碩了不少的腰板:“仗都沒開打呢,你就知道我們能贏?”
吉爾不以爲然道:“不是有你在啊,怕什麼。”
吉爾的態度代表着很多人的意思,整隻軍隊都認爲他們只是來到法蘭西北部逛一圈就能滿載而歸。
奧爾良城中出來的騎兵裡迎頭過來3位騎馬者,其中一個東張西望,挺起馬鞍上的屁股好讓自己看的更遠一些,把這支軍隊的人數看了看,他才安心地坐回馬鞍上。
夏爾熟絡地跟科爾賓打着招呼:“好久不見,老朋友。”
波伏瓦子爵則是向科爾賓行了個見面禮,現在科爾賓是伯爵,他必須這麼做。
克萊蒙伯爵把手一揮指向旁邊的大鼻子栗色頭髮陌生男子:“隆格維爾伯爵迪努瓦閣下。”
隆格維爾伯爵迪努瓦老老實實地見過一個同級的禮節:“貝阿恩伯爵閣下。”
夏爾眺望了一眼身後的軍隊才問:“你們帶了多少人?”
“六千二百人。”科爾賓瞥見迪努瓦爲之一鬆的神情,“不過我自己的軍隊只有五千八百人,剩下的都是其他貴族的隊伍。”
科爾賓詢問夏爾:“情形很糟糕?”
迪努瓦替夏爾回答道:“根據兩個星期前的消息,桑斯和特魯瓦都在吃緊,蘭斯只被英軍圍而不攻,我們在奧爾良聚集了6700人,可是連接北岸的大橋被英格蘭佬摧毀了,靠着手頭上的船隻,一批又一批小規模地把軍隊運輸過去根本解決不了桑斯的圍困。英軍在對岸建立了14個據點,很容易就收拾掉我們試圖集結起來的軍隊。”
夏爾說道:“我帶了七百人待在這裡幾天,後來我派人試着從其他地方尋找到更多的小船,我發現沿河岸兩地的小村莊的船隻都給英軍摧毀了。”
科爾賓想了想說道:“我們遠道而來,還是先讓我們進城吧,我們邊走邊說。”
當晚,迪努瓦拿出了奧爾良的包面和酒水招待他們,在那裡科爾賓看到了很多熟人,科爾賓一來,不止克萊蒙伯爵和波伏瓦子爵的軍隊,就連那些道聽途說的貴族們非常渴望去作戰,好像科爾賓一到,英格蘭人就會全部集體自殺似的!
科爾賓帶着這支軍隊來並不想打硬仗,拼光了家底,最後心痛還是他,按他原來的想法是他帶着一支較大規模的軍隊讓英王亨利意識到這是一個比較難啃的硬骨頭,不要惹他,這樣他就在一個城市裡駐紮下來渾渾噩噩地混過兩年協議期,期間好運氣的還能到洛林娶伊莎貝拉,如果不行就只能等到兩年後的協議結束期了。
科爾賓打定主意要磨洋工。
整隻軍隊裡面能跟科爾賓一起是壞主意就只有修女米內爾黛,科爾賓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奧爾泰茲就把她一併帶來出來,可是修女又不是軍事天才,再加上海上航行令她一直休息不好,她半天晚上都在閉着眼眸不吭一聲。
科爾賓在奧爾良考察四周的環境,決定使用在奧爾泰茲就想好的一個方案。
他找來迪努瓦、夏爾、吉爾等人告訴他們有一個可以大規模渡河的方法。
奧爾良現有的八十多條小船被集結起來,這些小船一次運輸量不過400人,度過長達百米之寬的盧瓦爾河一來一回就給英軍殲滅他們的時間,這也正是迪努瓦苦惱的原因。
夜色、繩索、小船、木板,這是建設浮橋的必備條件。
迪努瓦熟悉奧爾良附近的地理,很容易就在一段河段找到能夠拴緊繩索的巨石,找到那塊巨石,浮橋的搭建指日可待。
貴族聯軍都渴望去作戰,他們一離開,城市防守必定空虛,科爾賓藉口騎士團需要更多時間休整就決定令騎士團全軍協助原有的奧爾良公國幫助防守城市,這樣一來,貴族們得到解放,而騎士團也能安然地待在城市裡面。
一切都在科爾賓說出要留下幫助防守奧爾良前進行得非常完美,當貴族們一聽說科爾賓不去桑斯,前一刻還興高采烈像是可以去逛妓院無二,他們下一秒就懵了,然後貴族們的意志堅定,科爾賓不去,他們也不去。
怕英格蘭人怕到這個程度?
害怕這種是可以在人類內部流傳的,這些年法蘭西人屢戰屢敗遺留下不少傷員,把精氣十足的生力軍跟着這些傷員放在一起,久而久之,生力軍跟着也就被影響了,好不容易出來一個科爾賓,裡蒙奇根本就把他塑造成了英格蘭人剋星了,彷彿只要科爾賓加入英法對戰,法軍就必勝無疑。
科爾賓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答應跟着前往。
騎士團長弓手、騎士和近衛共各帶一個旗隊和5200貴族聯軍趁着夜色在盧瓦爾河搭起一座能共4人並排而行的浮橋,六千五百法軍在英軍察覺的時候已經過河大半,英軍想要阻擊是來不及的了,各個據點的英軍在緊張中盯着這支法軍集結完畢然後向桑斯前進,直到眼眸中的法軍消失,他們才鬆了口氣,這夥法軍要是向他們發動進攻,他們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貴族聯軍不向英軍發起進攻是因爲科爾賓的節制,有着克萊蒙伯爵和波伏瓦子爵、迪努瓦這幾個人幫忙,整隻軍隊正向桑斯前進,運氣好的話興許能在英軍攻城時給他們在背後來上一刀。
九月17日。
連續下過幾天大雨的灰濛濛天空忽然放晴,久違的陽光破開滾滾的黑雲,一縷縷若有若無的光輝投到原野上,沾染了露珠的草地泛起一片金黃。
桑斯坑坑窪窪城牆擠滿了神情緊迫的士兵。
城下原野上,兩支不同的軍隊正對峙着。
一大一小,一紅一藍。
隨穿着傳統暗紅色彩的英格蘭長弓手在對面龐大英格蘭軍隊裡的調動令緊張的氣氛似乎就要一觸即發。
立於城頭的衆多法蘭西貴族紛紛咽喉滑動,乾澀的咽喉嚥下了一口根本就不存在的口水。
裡蒙奇扶在城頭,一臉的難以置信以及恐慌,即便是英軍幾次要突破城牆都沒看到他這麼恐慌過。
【佈列坦尼之鷹】不惜決裂兄長的兄長也要追求的女人正扶着一個神情呆滯、披藍袍的男人處於一百多個氣喘吁吁的法蘭西王室衛兵的保護中,而她們對面,是整整超過萬人的英格蘭人。
蘭斯淪陷了!
倒黴的法王好不容易逃難到桑斯結果一頭撞進英格蘭人擺開即將攻城的陣型裡,王太妃跟着法王在一起,王太子出境不明。
唯一令裡蒙奇得到安慰就是迷人的安茹公爵夫人即便狼狽也是那麼的風情萬種。
“我們必須打開城門讓法王進城來!”
忠心耿耿的拉?馬奇伯爵從驚愕中回神過來,他摘下頭盔向裡蒙奇說道:“我們必須保證國王陛下的安全!”
裡蒙奇從約蘭德臉上收回關心的眼神:“不行。”
拉?馬奇伯爵面色一滯,手指頭哆嗦着指着裡蒙奇,兩眼滿是不可置信:“你要背叛國王?”
裡蒙奇大怒,他抓着拉?馬奇伯爵指向城下大吼道:“你看到那些英格蘭的騎兵了沒有?睜大你的眼睛!只要我們城門一開,國王陛下都沒靠近城門,他們就能衝破我們的大門!大門沒有,你覺得我們能守住桑斯?擋得住城下那過萬英格蘭人?”
拉?馬奇伯爵也是一時過分關心法王的安危,他無言以對:“那我們該怎麼辦?”
裡蒙奇說道:“我已經把手頭上的弩弓和大炮都調過來,只要英格蘭人一靠近,我們就還擊。”
王國的沙託魯男爵下意識地就藉口道:“然後呢?”
“靜觀其變,希望上天憐憫法蘭西吧。”
裡蒙奇在此時此刻也是無能爲力了。
英軍陣營裡。
貝德福特公爵派出的騎士欣喜回來報告到:“確認是法王無誤!”
格洛斯特公爵漢弗萊?蘭開斯特非常激動:“蘭斯一定是陷落了!”
貝德福特公爵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揮手讓騎士退下,他對年輕的兄弟說道:“讓長弓手們發出幾箭嚇嚇對面的那個國王。”
耍弄一個國王,如此殊榮落到了十幾名英格蘭長弓手的身上。
他們射出的弓箭不偏不倚地落到對面那夥忐忑不安的法蘭西人羣裡,引起護衛中心王太妃大呼小叫,
不止是國王,就連王太妃和安茹公爵的夫人約蘭德都沒想到他們竟會有被農人出身的下賤人戲弄的一天。
反覆幾次,查理六世氣的渾身發抖,他一個被上帝認可的國王居然讓一羣無名小卒戲弄了!他隨手甩出一巴掌打到了因害怕而大叫的兒媳婦臉上。
公爵夫人豐滿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着,凌亂髮絲下的俏臉蒼白,約蘭德緊緊地拽住了她的衣襟。
想要叱責卻欲言又止,她的護衛都在逃難中離散了,現在四周都是法王的人,沒有人可以依仗,約蘭德不敢發難。
連夜逃亡的疲累和內心的無助令約蘭德有種忽然特別想起死去的丈夫,哪怕她再不喜歡,自己一個女人總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可現在,雖然她自由了,但總覺得非常不安。
貝德福特公爵仰天大笑,笑聲未畢,忽有隱隱雷聲傳來,初時,英軍還以爲自己聽到幻音。
隱隱的雷聲越發響了,不但最邊沿的英軍,就連貝德福特公爵都聽到了聲響,愕然紛紛轉頭,轉過頭去遙相眺望,倏然發現天地相接的地平線盡頭上隱隱有一道黑線在緩緩蠕動。
有些人面露懷疑之色,他們這是以爲看花了雙眼,使勁地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忽又發現這條黑線似乎比方纔要粗了一些。
等到所有人意識到這不是幻覺時,那黑線已經變成了一道洶涌澎湃的黑色巨浪,從聲勢上估算這支騎兵不少於1000人,有不下1000人的騎兵,這輔助的步兵和扈從至少得在10000人以上吧!
挾帶着碾碎一切的聲勢向着英軍席捲過來,心驚膽戰法王驚恐地發現,他腳下的草地上的雨珠竟被震落到地上。
腳下的大地在顫抖。
幾千只翻飛的鐵蹄敲擊着大地,發出連綿不絕的隆隆聲。
蕭瑟的涼風越吹越急,那一抹顯露出來的太陽再度給烏雲遮掩起來,傾灑在地面的光輝漸漸消失,在那最後一縷光輝中,一面從未見過的白底黑紋十字旗出現在英軍眼中。
“是隆努基斯槍十字!!!聖旗騎士團的人來了!”
貝德福特公爵失聲大叫。
“鳴號…緊急戒備!”
淒涼悠長的號角響澈整片英軍。
就在這時,在英軍的另一邊,遠方地平線上也發出海潮般的巨響。
一支龐大的軍陣彷彿從地獄征伐而歸,挾帶着碾碎一切的聲勢向着桑斯,向着前方的孤立在三軍見的法王漫卷而來。
軍陣前方,英格蘭紅色的三獅與法蘭西藍色的鳶尾花迎風招展,腳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後倒退,天地間只有英王麾下千數大軍的踐踏過一切的威勢。
英王看見遠方那個披了王袍佝僂起來的人,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戰慄、在顫抖,**灼熱了他的雙眼,只是對面針鋒相對的騎陣令英王沸騰起來的熱血徹底冷了下來。
三軍隔着千米不到的地方進行對峙,誰也不敢多動一步。
英王亨利在軍中問着他的弟弟克拉倫斯公爵:“科爾賓就在對面嗎?”
追趕了法王一夜的克拉倫斯公爵睜着疲累的眼睛望了望:“是的,隆努基斯所在便是他的所在。”
英王亨利就在抿着嘴盯着槍十字之下的科爾賓,英王麾下追趕法王一夜,又疲又累,衝上去是找死,貝德福特公爵不敢是因爲英王出現,他就不再是指揮者,他在等待英王的命令。
科爾賓不能動是他對英王忌憚,他對英軍忌憚,想撤又撤不了,他聽說斥候英軍正準備攻城就倉促率領騎兵上前想要突襲敵人,沒想到竟會鬧成這幅局面。
裡蒙奇只能緊緊的盯着城下,他們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什麼!
那整片原野非常昏沉,天穹在這時又下起了淋淋的小雨。
在聖旗騎士團騎兵扼住馬繮不久,貴族的聯軍從後方跟上了,他們策馬佇立在槍十字旗幟之後,兩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場景。
法王不在蘭斯,竟在桑斯!
時間一轉眼間過去好久,小雨下下停停,打溼了所有人的衣袍,模糊了雙眼,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約蘭德夫人抱着她的女兒,兩人依偎在一起,此時只有面對千軍萬馬圍住,安茹公爵夫人才發現女人在男人的世界裡是多麼的渺小。
“媽媽…我們會不會死呀?”
女兒瑪麗的發問令渾身發冷的公爵夫人一陣心酸,約蘭德摟住這個才嫁做婦人不到一個月就到處亂跑的女兒:“不會的,我們不會死的。你是王太妃,未來就是法蘭西的王后,你不會有事的。”
決定她們生死的兩個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