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賈詡的計較,成公英又驚訝又略有些敬佩,說:“賈文和真不愧是西涼之地第一智者!居然能想到如此奇謀,蓋張良、陳平,也不能及!”
賈詡略微拱拱手,說:“在下能得到九曲黃河首席謀士的這一誇讚,也是榮耀至極!”
韓遂低頭沉思片刻,說:“先生對老夫,就這麼放心麼?爲何先生沒有考慮過,萬一老夫得以從此地逃走,並得到敦煌百姓之後,卻沒有履行約定,而是依據敦煌人力,反攻涼州呢?”
賈詡笑道:“將軍既然會這麼想,那就肯定不會出爾反爾。再者,就算將軍保存下了兩萬精騎,又得到了二十萬百姓,實力也遠遠低於坐擁涼州的我家少主。其實在下也是在賭,第一,就賭將軍會選擇履行約定,依靠自身的鬼謀,帳下兩萬精騎和敦煌郡二十萬戶口,能夠擊敗孱弱的西域諸國,將之徹底化爲漢地;第二,是賭將軍即使敢反攻涼州,我家少主也都有實力,能夠再次擊敗在少主手下屢戰屢敗的將軍你!”
賈詡目光閃爍,臉上帶笑,看着韓遂。
韓遂也隨他笑了出來,看着賈詡的雙眼,說:“不得不說,先生這兩個賭,都賭對了!”
“哈哈哈!”賈詡和韓遂相視而笑。
馬玩、張橫兩人都放鬆下來,這下他們都免去了投降的屈辱了。雖然他們也知道,他們一旦要出走西域,很可能一輩子也回不來涼州了,但他們更知道的是,在眼下這種局勢,不選擇與賈詡達成一致,下場更加不堪。
至少去了西域,他們還有機會縱橫一方。再說了,賈詡提出的以漢民化西域爲漢地,也讓兩人覺得這是一件有利於漢民族、華夏族羣的大好事。
如果他們真的能輔佐韓遂,攻下整個西域諸國,殺掉西域諸國的原住民,進而用賈詡提供的敦煌郡百姓,換到西域諸國,從而使西域諸國化爲漢家城池,這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功績,可以讓他們洗脫叛軍的罪名,而獲得爲漢家、爲華夏開疆拓土的大功臣的美譽。僅僅想象一下,在西域的大地上,都是束髮右衽的漢人,而不是披髮左衽的蠻夷,就足以讓兩人激動萬分。
成公英卻沒向往到那麼些,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些忐忑不安地說:“適才先生說,有三個條件?第一第二個條件先生已經說了,但不知第三個條件是何?”
賈詡本來是面對着韓遂站着的,聽到成公英這麼問他,他立即快步走到成公英面前來,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略微有些緊張的成公英。
賈詡輕輕地說:“足下不是已經猜到了麼?又何必多問呢?”
一聽此話,成公英瞠目結舌,一臉驚恐,難以置信地慌張地看着賈詡,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他的瞳孔在放大。
韓遂看到成公英居然被賈詡三言兩語嚇成這樣,問:“伯英,你怎麼了?”
成公英仍然慌張地看着賈詡,賈詡一臉春風得意。
見成公英不回答,韓遂又問賈詡:“足下到底是何意?這第三個條件,究竟是有多苛刻,多離奇,才能嚇得伯英如此失態?”
賈詡扭過頭來,笑着說:“第三個條件,就是成公英必須效忠於我家少主錦馬超!”
“什麼?!”韓遂驚叫出來。
賈詡笑道:“看啊,將軍還真是猜中了,這第三個條件,果真是又苛刻,又離奇呢!”
韓遂緊握住成公英的手臂,堅定不移地對賈詡說:“要想從老夫身邊奪走伯英,你癡心妄想!”
馬玩和張橫也恨恨地說:“賈文和,你休想奪走我們的成公先生!”
賈詡看着一臉驚恐不安的成公英,一字一句地說:“我家少主若得不到成公英,將軍就只有自刎和投降兩條路!而成公英本人都比將軍你看的更透,不是嗎?”
成公英聞言,驚恐不安的表情,變成了無奈的表情,他雙目垂淚。
韓遂焦急起來,連忙用袖口給成公英擦眼淚,說:“伯英你別哭啊,老夫就是死,也絕不讓錦馬超從老夫身邊將你奪走!”
韓遂又扭頭瞪賈詡,怒道:“賈文和,在伯英被奪走和自刎之間,老夫選擇自刎!西域老夫也不去了,你滾吧!張橫、馬玩!”
“在!”
“送客!”
“是!”
馬玩、張橫立即欺身到賈詡身邊,伸出手,擺出“請”的手勢。
賈詡看向成公英,說:“成公先生,你果真願意看到你家主公,落得那等下場嗎!”
成公英一怔。
韓遂怒道:“滾!”
張橫和馬玩立即架起賈詡的雙手,擡着他離開。
賈詡不甘心地高喊:“成公英,作出你正確的選擇!你明明知道什麼選擇對於韓遂來說,纔是最佳的!”
一聽到這句,成公英立即撇開了韓遂的手,讓韓遂詫異不已。
“伯英,你別聽他的話!”
成公英追趕上賈詡,讓馬玩和張橫鬆開了賈詡。賈詡笑道:“在下果然沒有看錯足下!”
面對着韓遂,成公英跪下不停地磕頭,毅然決然地說:“主公,請恕屬下不忠!”
韓遂哭了出來,說:“伯英,你知道的,老夫不能沒有你啊!”
成公英哭着說:“只有答應賈文和,主公才能脫離險境,纔能有機會縱橫西域。屬下無能,輔佐主公不力,以至於讓主公一敗再敗於錦馬超手下。這是屬下最後能爲主公做的一點事了,還請主公不要拒絕。”說完,成公英不住地磕頭。
韓遂無力地倒在地上,大哭道:“伯英,老夫可以沒有千軍萬馬,也決不可沒有你啊!”
賈詡見此,不屑地笑道:“我說將軍,不是在下說你,成公先生離開將軍帳下,那是爲了救將軍!而爲了離開將軍,成公先生已經忍着痛,下定了決心。將軍卻挽留他,這不是成心帶給他更多的痛苦嘛?這是何必呢?將軍怎麼就不明白,將軍放手,纔是成公先生所需要的呢?”
韓遂望着成公英,哭成淚人,沒有說話。成公英也望着韓遂,哭得不能自已。
賈詡轉念一想,這麼勸沒有用,應該用另一種方法來勸。賈詡笑道:“再說了,將軍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樣,我家少主什麼樣?將軍此刻連活命的能力都沒有,而我家少主什麼人物?羌人尊他爲神威天將軍,涼州庶民人人都感謝他施行仁政,愛民如子。我家少主還坐擁涼州,麾下數萬西涼鐵騎,可謂雄霸一方。
成公先生跟了我家少主,那是風從龍,雲從虎,正應了‘良禽擇木而棲’之理。他日後定然成爲更厲害的大謀士、大軍師,隨我家少主一道,威震天下。怎麼就不比跟着將軍你顛沛流離來得好?如果將軍果真捨不得成公先生、愛惜成公先生,何不就此放手,讓成公先生這隻鳳凰,從你這蓬蒿之上,飛到梧桐樹而棲居呢?”
“賈文和,我殺了你!”成公英聽了賈詡的話,勃然大怒,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拔出佩劍就要捅向賈詡。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成公英握劍的手。
成公英回頭一看,果然是韓遂。
韓遂已經抹去了淚水,淡定地對成公英說:“伯英,賈文和說的沒錯,你跟着錦馬超,是比跟着老夫好。老夫決定了,同意讓你效忠於錦馬超,從此你便不是老夫的謀士了。”
賈詡見計策奏效,笑了。
“主公,不要啊!”成公英扔了劍,哭倒於地。
韓遂扶起成公英,認真地說:“聽着伯英,老夫也捨不得你。但現在我們已經無力迴天,只能聽從賈詡的安排。你我分離,未必不是好事。賈文和也說了,任老夫攻取西域。西域諸國那些軟柿子,從前班超、陳湯只用漢兵數百就能治得服服帖帖,老夫一定能把他們攻下來,完成化西域爲華夏的豐功偉業。這樣,不是很好嗎?”
成公英這才止住了哭,韓遂嚴肅地說:“錦馬超老夫雖恨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是不世出的天才。他有更大的抱負,可以惠及天下百姓,你若能盡心盡力地輔佐他,實在是大功一件,老夫不僅不會傷心,反而會欣喜。”
成公英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韓遂又道:“所以,老夫要求你,輔佐錦馬超一定要盡心盡力,盡職盡責,就把錦馬超當成老夫來輔佐,你輔佐錦馬超,就如同輔佐老夫一般!”
成公英毅然決然地擦了眼淚,說:“屬下明白了!”
賈詡突然鼓起掌來,稱讚道:“二位君明臣賢,心心相惜,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韓遂怒道:“不必你在此虛情假意地嘲諷。”
賈詡一臉嚴肅,說:“在下對天發誓,絕無嘲諷之意!”
韓遂和成公英看向賈詡,見他一臉真誠,才知道是誤會他了。
賈詡道:“既然二位已經做好決定,成公先生可以隨在下回去,向我家少主覆命了吧?”
韓遂沒有說話,毅然決然撤開緊握住成公英的手,無聲無息地背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