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軍沒有耽擱太久很快就出了玉門關,進入敦煌郡境內。馬超知道,那定然是敦煌郡百姓噩夢的開始。不過,馬超也無暇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也無暇再在河西盤桓下去。馬超要趁着皇甫嵩還不知曉河西之戰的勝負情況,趕緊率軍回防金城,做好應對皇甫嵩的大舉進攻的準備。
馬超下令,還剩下的兩萬七千鐵騎,立即隨他全速奔回金城。
…………………………………………………………
武威郡,樸寰城。
聽聞楊阜、龐德和張濟三人,即將率軍從休屠澤畔回來,將要路過樸寰城,楊彪放下手裡的活,早早地就領着一干屬官,來在了城外的長亭裡迎候。
沒等多久,楊彪向北望去,北方的地平線上冒出一條長長的黑線。楊彪眯着眼極目望去,原來是排成排的西涼鐵騎,在遠處看起來如一條線。而後西涼鐵騎慢慢靠近,陣勢也漸漸地展露出來,人馬成羣,旌旗蔽日,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儘管西涼鐵騎在楊阜、龐德、張濟等人的率領下,並未全速奔馳,只是信馬由繮地走着,在楊彪看來,卻有排山倒海、吞天吐地之勢。
如此雄兵,如此虎狼,看得楊彪倒吸一口涼氣。楊彪身爲太傅府的曹掾,久居京城,並非沒有見識過大漢其他的軍隊。如洛陽城裡,有南軍、北軍五校、執金吾、衛尉、城門、羽林、虎賁等軍,約有五萬步騎,已經是大漢最頂級的軍隊了;在三輔,皇甫嵩有十萬步騎;
黎陽營、雍營、漁陽營、扶黎營、虎牙營(也叫長安營,屯駐長安,因歸虎牙都尉掌管而得名)、三輔積射、護烏丸校尉、護匈奴中郎將等各有一千步騎,總共有大約一萬步騎;在幽州,剛剛打敗張純的中郎將公孫瓚有步騎一萬。
還有一些官軍數量不等,加起來應有五六萬步騎,正在與張燕、張牛角等的黑山黃巾軍,管亥、管承等的青州黃巾軍,於毒、晆固、白繞的兗州黃巾軍,劉闢、龔都的汝南黃巾軍,何儀、何曼、黃邵的潁川黃巾軍,相持不下,互相攻伐。
另外,大漢的一些邊郡和內郡普遍臨時徵召郡兵,視情況而數量不等,多則數千,少則數百。
而這些軍隊,沒有一個能夠勝過楊彪眼前的這支大軍。在西涼鐵騎面前,即使是打敗了黃巾軍的皇甫嵩軍,監視烏丸和鮮卑的公孫瓚軍,以及經常被漢室以爲重任的黎陽營、虎牙營、雍營等,都顯得像是弱旅一樣。
看着眼前的西涼鐵騎緩慢而又齊整地行軍陣勢,楊彪的讚賞之情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忌憚。毫無疑問西涼鐵騎超越了黎陽營、護烏丸校尉等部曲,是大漢最強的騎兵,數量也十分可觀,達到了四萬騎。然而,如此雄兵,卻是不忠於大漢的割據兵團,應該被消滅!
不過,楊彪想,還不是現在。
很快,西涼軍行至長亭之外,楊阜、龐德和張濟三人看見是楊彪前來,命令部曲暫駐,各自長了些心眼,迎了上去。
見三人下馬,向他走過來,楊彪也換了一副笑臉,迎了上去。
四人互相行禮,龐德道:“勞楊公迎候,末將榮譽至極。”
楊彪微笑道:“三位將軍擊破殘賊,爲涼州增添了如此之多的人口和牛羊,大功一件。在下備了些薄酒,就在亭下,三位將軍,請!”
楊阜、龐德和張濟便跟着楊彪進入長亭,三巡過後,楊彪突然問:“三位將軍,此前你等就已經分批將三部的婦女幼童送回涼州,交由刺史,好生安置。如今率大軍班師,是否這次是最後一批了?”
楊阜道:“楊公說的不錯,這次班師,正是順便將三部之牛羊最後一批送回來。”
楊彪點點頭,說:“好啊,牛多了,涼州百姓不論是耕田,還是用牛車拉運,都方便了許多。這次三位將軍征伐休屠、渾邪、盧水胡,可謂碩果累累啊!”
張濟道:“哪裡哪裡,楊公過獎了。”
楊彪道:“在下聽聞,此次是楊校尉從中周旋,才使得三部互相殘殺,給了西涼軍以最小的代價一併殲滅的好機會?”
楊阜擺擺手,說:“些許小計,何足掛齒?倒是楊公在武威郡這裡辛苦尋找礦藏,也不知有更大的成果了否?”
楊彪聽了,頗有些自豪,他說:“在下在前幾日剛剛找尋到大大小小一百多個礦藏,有金、銀、銅、鐵、錫、鉛等十幾種礦藏,品質極好,儲量不小,已經僱傭工匠在開採了。在下估計,武威郡之礦藏,不下於邯鄲、南陽、蜀中的礦藏儲量。其中的鐵礦石尤爲衆多,有了充足的鐵礦石,涼州便無鐵器緊缺之憂了。”
三人聽了,都是十分高興,別的不說,光是鐵礦石豐富,就意味着西涼軍可以獲得大量的刀劍甲冑,實力有了不小的提升。
楊阜道:“楊公爲涼州貢獻如此之大,我三人弗如也。”
楊彪謙虛地擺擺手,說:“哪裡哪裡,分內之事耳。”
一頓客套之後,楊彪話鋒一轉:“對了,在下一直奇怪的是,休屠、渾邪兩部,爲何要攻伐我涼州呢?他們難道不怕神威天將軍嗎?難道不怕威震天下的西涼鐵騎嗎?”
三人一聽楊彪的話,都知道楊彪是在懷疑西涼軍的異動與河西韓遂有關,立即從剛剛說客套話時的隨意,略微有些緊張。
龐德假裝鎮定地說:“彼蠻夷之輩,自然是劫掠成性。”
楊彪見三人一聽他的問題,表露出微不可查的緊張,心中的疑惑更加重了。他想,難道還真是讓他給猜中了?
楊彪道:“不對啊!按理說十天前神威天將軍正在與韓遂鏖戰正酣,整個涼州混亂一片,那時正是休屠、渾邪介入涼州戰事,劫掠涼州的大好時機。因爲神威將軍還要討伐韓遂,如果二部趁虛而入,神威將軍也分身乏術。而休屠、渾邪卻避開這個時機,選擇在涼州大部已經爲神威將軍所收復時,發兵進攻,這不是舍易求難,自找苦吃嗎?在下想,休屠、渾邪雖戎狄之輩,也不至於如此愚蠢吧?”
楊阜心裡十分不安,如果楊彪對此根本就毫不在意,才能說明楊彪並沒有對馬超的瞞天過海產生懷疑。但此時楊彪卻咄咄逼人,據理力爭,說明他早就懷疑馬超已經率軍去征伐河西韓遂了。只是征伐河西的時間選擇得太早太離奇,即使是楊彪也難以相信,馬超真的會在戰亂初平、不到一個月之間,涼州百廢待興、喘息未定之時,就敢出兵征伐河西。所以,楊彪還處於半信半疑地狀態,想要來他們三人這套出話來,印證他的猜想。
楊阜說:“可能是當時處於夏季,草原上正是水草豐美之時,牛羊正在繁殖,故而休屠、渾邪纔沒有入侵。而少主驅逐韓遂、平定大半個涼州之時,也就是這時,就快要入秋了,草原上牧草減少,休屠、渾邪纔想入侵涼州打草谷,以爲入冬做準備吧!”
這個回答天衣無縫,楊彪依舊不肯相信。楊彪說:“不對。休屠、渾邪再如何想劫掠,也要掂量掂量他們的實力。畢竟他們兩部還不如一個羌人部落強大,還有西涼鐵騎在,他們怎麼敢輕易劫掠?”
楊阜有些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怕楊彪已經猜到了真相,說:“那依楊公之見,爲何休屠渾邪有膽子侵犯涼州呢?”
楊彪想了想,說:“不會是有韓遂在其背後鼓動吧?”
三人更爲緊張,最爲緊張的張濟說:“楊公這猜想,也不是不可能。或許是韓遂想利用休屠渾邪來削弱我涼州,而後他才更高地侵犯涼州。”
楊阜和龐德聞言,表面上並無波動,但心裡卻開始害怕起來。因爲張濟這話,已經包藏着漏洞,萬一楊彪識破了,那瞞天過海之計就完了,皇甫嵩得到消息後,也將興兵進犯。
楊彪聽完,思慮一番,說:“張將軍所言,也確有可能。”
見楊彪一臉平靜,好像沒有看出張濟的話裡的破綻,楊阜和龐德鬆了一口氣。
楊阜看了看長亭之外,見已經到了下午,就站起身來,說:“楊公,我等還要趕在今日驅趕牛羊,帶領士卒回到金城。如今已經到了下午,在下怕再耽擱下去,就錯過了進城的時間,金城可能就要關閉城門了,就不再盤桓了。”
楊彪也站起身來,道:“好,那在下就不再打擾三位,三位可儘快趕路去吧。”
“多謝楊公招待,我等先走了。”
楊彪便送三人出了長亭,三人趕緊策動全軍離去。
看着西涼鐵騎踏起的塵土漸漸地消失在地平線上,楊彪揹着手,心裡卻開始仔細思考剛剛張濟的話。
張濟說,休屠渾邪大概是與韓遂結盟,而韓遂讓二部先行攻擊涼州。楊彪仔細琢磨,立即覺得這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