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又問:“你說天子十分順從董太后,此言何意?”
賈詡道:“難道少主不知嗎?在天子仍被竇太后控制時,天子不惜冒着觸怒竇太后的風險,爲董太后求得了慎園貴人的名號;又在王甫曹節等宦官剷除竇太后、竇武和陳藩之後,天子立即就派人回河間國將董太后接到宮中,尊爲太后;董太后一直收受宦官與州郡的錢財,天子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二皇子協乃是天子的心頭肉,天子將他託付給董太后教養,更足見天子對於董太后的信賴。因此,萬一天子不答應我等嚴懲世家、抑制兼併的主張,少主只要勸服了董太后,事情也會有轉機。”
馬超點點頭,道:“吾盡力而爲吧!”
賈詡道:“時間過晚,少主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進宮,不能誤了時辰。”
馬超頷首,說:“今日辛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賈詡略微一躬身,便向着自己的臥室走去。
馬超也帶着些許醉意,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自己居住的上房行去。一番洗漱後,馬超躺在牀上,腦海中仍舊在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馬超想,今天成功與盧植等人歃血爲盟,這段記憶他永遠也忘不了。因爲這標誌着他向着成功踏出了堅實一步。帶着喜悅,馬超沉沉睡去。
第二日,果然如蹇碩所言,有司派來了官吏,給馬超送來了光祿勳的冠服、鞋履、印綬。按照漢代禮制,馬超要先在頭上裹以介幘,然後再戴進賢冠。因光祿勳是“秩中二千石”,所以冠上有兩道樑;印綬則是銀印青綬,綬色爲青白紅三彩。戴好介幘和進賢冠,穿上寬袍博袖的袍服,在腰帶上佩戴好印綬和佩劍,再穿上一雙黑舄,馬超用銅鏡照了照周身上下,覺得還真是有了幾分卿裡卿氣。
這還只是朝服,有司還送來了一套冕服,不過那是祭服,參加祭禮時才穿。除此之外,有司官吏還詳細地告訴馬超明日上朝所要注意的禮儀細節,站在哪裡、什麼時候說什麼話,都是講究。不過在馬超看來,這些不過都是繁文縟節,花了很長時間他才記住大半。
等接受了冠服,又學會了朝禮,一天時間也就過去了。明日就是朝會,馬超開始有些焦躁和期待。因爲他知道,在朝會上,何進一黨和十常侍一黨定然會百般針對他,一場衝突在所難免。
翌日凌晨四點左右,馬超還沒睡夠便起來了。前幾日皇帝劉宏贈送的侍女們立即有條不紊地伺候馬超洗漱更衣,馬超在侍女們手裡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機械地配合她們爲自己擦臉漱口,穿衣穿鞋。東漢這年頭還沒有牙刷,爲防止口臭,侍女們在馬超漱口後,給馬超呈上來雞舌香。雞舌香就是丁香,算是漢晉時代的口香糖,含着它能掩蓋口臭。馬超一邊含着雞舌香,一邊伸展雙手,便於侍女們給他穿上衣服,一邊在想什麼時候得閒了,他該搗鼓出牙刷來。想到這馬超又犯了難,牙刷倒容易做出來,只要有豬鬃就行,牙膏又該怎麼弄呢?
正胡思亂想着,侍女提醒他已經穿戴整齊。馬超在如廁後,便帶着幾名親兵隨從,走出宅門。宅門外,賈詡、徐晃等屬下、十幾名親兵和一輛兩匹白馬牽引的馬車,已經在凌晨依舊漆黑的夜空下等候很久。
馬超見賈詡等屬下都在,連忙招呼他們趕緊回去休息。賈詡等人送別一番後,馬超便登上馬車,在衆人的目光中離去。馬超進入馬車車廂裡坐定後才發現,車廂裡準備有熱氣騰騰的幾塊胡餅和一壺酪。馬超知道,這肯定是侍女們考慮到上朝時間緊迫,又要在宮門外等候很久,他沒有時間吃早飯,於是提前在車廂裡準備好胡餅和酪。這時候的胡餅就是烤熟的麪餅,和饢極爲相似,也十分流行;而酪也十分流行,尤其是在盛產牛羊的涼州。
親兵們騎着馬包圍着馬車,一名親兵駕馭着馬車,出了里門,不緊不慢地向着南宮行去。馬宅距離二宮並不遠,馬超在車廂裡剛解決完胡餅和酪,馬車便停了下來,接着駕馭馬車的親兵提醒馬超,南宮已經到了。
親兵一手撐開馬車的幕簾,馬超低着頭彎着腰走出車廂,跳下馬車,馬超展目一看,他正面對着南宮那稱得上巍峨的宮門之下。在宮門外,早已有不少馬車和公卿百官在等候,也陸陸續續有其他馬車載着朝廷大臣正在這裡趕。不少大臣見了面,正相對作揖,相互交談。馬超在人羣中也看到了盧植、劉虞等人,本能地想走過去交談,但人羣中的劉虞卻皺着眉盯了他一眼。馬超明白過來,他們現在特殊的關係還不能暴露出來,否則誤了大事,於是馬超只得又放下了早已擡起的腳步。
隨着時間的推移,宮門外聚集的公卿百官越來越多,本來處在人羣之外的馬超也漸漸被人羣淹沒。公卿百官們彼此之間相熟的、比爲朋黨的,都自覺地圍聚在一起,只有馬超一人孤零零的。但馬超也不覺孤獨,注意力一直放在人羣之中,觀察公卿百官的印綬、舉止。
“足下可是新任光祿勳,馬公?”
正在馬超觀察之時,雄渾的一聲詢問突然從馬超背後發出,嚇了馬超一跳。
馬超正欲回過頭去,卻看見四周的公卿大臣突然眼神都齊刷刷地看向他這邊。馬超正感奇怪,卻又見那些人迅速行禮,齊聲道:“見過大將軍。”
馬超復又吃了一驚,暗道怪不得背後此人一出聲,公卿大臣們就都看向他這邊,原來是大將軍何進來了。
馬超便緩緩轉過身來,只見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頭戴三樑冠、身着紫色袍服、長約七尺八寸、面相雄壯的中年人。他站在馬超面前,腰板挺得很直,下巴略微擡起;一手緊握着系在腰間的佩劍的劍柄,一手背在身後;雙目眯着,睥睨四周;一張方正的臉緊緊地繃着,下巴頦和人中的濃密的鬍鬚梳理得一絲不苟;渾身上下無不透露出傲慢來,但臉上卻又掛着一副說不清是善意還是輕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