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的氣氛,壓抑死寂得令人齒冷。
“報!”一聲高喊,突然打破了堂中的沉寂。
全神貫注在看地圖的韓遂聽見這一聲,卻突然雙目圓睜,渾濁的眼珠裡精光四射。他迅速轉過身來,雙手背在背後。成公英也隨之轉向堂下正門;部將們也都隨之而動,扭頭看向門外。
韓遂有些老眼昏花,不得不眯起雙眼看向門外。終於他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快步向正堂大門跑來。待那人影跑到近處,韓遂終於看清了那個人影是個斥候。
斥候奔入堂中,見堂中所有大人都在盯着他,不禁有些惶恐。韓遂冷冷地說道:“何事?”
斥候從下往上看,見韓遂一臉黑線,下意識地吞嚥了口口水,惶恐得不知所言。
閻行暴喝道:“還不快說!”
斥候嚇得全身打顫,結結巴巴地道:“稟主公,又……”
“又如何?”李相如也不滿地呵斥。
“又…又敗了!”斥候被嚇得一激靈。
韓遂的雙眼又眯起了,臉上暗黑的眼袋微微一顫。
成公英等人一聽,緊張地看了一眼韓遂。又問斥候道:“細細講來,馬超如何能勝?”
“是。我軍的奇兵本來嚴格按照主公的吩咐,謹慎避開了馬超部的進軍方向。但行軍至汧縣境內時,卻不幸撞見馬超部派出的三個斥候。”
楊秋道:“不是避開馬超部了嗎?怎麼又會撞見他的斥候?”
斥候道:“原本是這樣的。但上一支前去截擊馬超部的部曲,被馬超輕易擊敗後,有數百人向北逃亡。馬超最喜迫降,於是就派兵緊追不捨。這才讓我軍派出的八千騎暴露了行蹤。”
韓遂一聽,原來他失敗的原因竟然是如此偶然,恨恨然緊閉雙眼,緊抿雙脣。
斥候道:“我軍雖射殺了其中兩名馬超軍斥候,也射中了最後一名斥候的肩膀。但卻讓那受傷的斥候逃回了馬超軍裡。”
成公英搖搖頭,不屑地道:“簡直是愚蠢!防止斥候逃跑,應該射其馬。馬一死,斥候如何能逃?”
斥候道:“長史說的是。馬超又率軍掩殺我軍,我軍見行蹤暴露,本來就如驚弓之鳥;馬超又在我軍中素有威名。所以馬超一領兵來戰,我軍就不戰自潰,有數千騎遁逃。馬超又率軍追趕,在涼州與三輔交界處就將我軍攔截下來,招降我軍。”
韓遂這時終於睜開了雙眼,沉聲問道:“那部渠帥可有率衆投降?”
斥候不敢看韓遂狠厲的眼神,低着頭道:“回主公,渠帥不願降,馬超輒梟其首。渠帥死後,全軍投降。”
“哼,那就好。”韓遂冷笑道。
“雖死,但也保住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是個聰明人。我就喜歡聰明人。”韓遂的眼神盯着衆人看,語氣陰陽怪氣的。衆人都面如土色。
韓遂笑道:“傳令:賜其家人金一千,糧萬斛,絹百匹,馬百匹;令其家繼承其部曲,儘快爲吾籌措來五百騎。”
“喏。”
成公英道:“主公,經此一敗,我軍已經擋不住錦馬超進入涼州境內,危及我軍安危啊。”
王國同韓遂交好,在涼州也很有威望。王國道:“文約,給我兩萬騎,我一定能把馬超趕回三輔去!”
韓遂緩緩坐下,說道:“不可。馬爾有萬夫不當之勇,部曲皆願爲之死戰。加之馬兒在西州之人中著有威信。六次截擊,白白讓馬兒從老夫這裡拿走將近兩萬騎,成就他的名聲。你雖勇猛,卻還不是馬兒之對手。這一去,又是給馬超送去兵馬。”
王國焦急地道:“那可怎麼辦?不領兵將他攔下,難道要把涼州拱手讓人?”
韓遂看了眼急躁的王國,沒有說話;又扭頭看向謀士成公英,問道:“成公英,你怎麼看?”
成公英道:“如今馬超率部進軍涼州,而其父馬騰已下高平。若他父子二人合兵一處,便有勝兵數萬,對我軍極其不利。所以必須先把馬超擊退,再集中主力去攻擊較弱的馬騰部。而馬超驍勇,若我只以數萬騎攻擊,就是羊入虎口。爲今之計,只能盡起全軍十八萬步騎,討伐馬超。我軍有人多勢衆的優勢,馬超只有兩萬多人馬,如何能再進一步?”
“可我軍圍城十日,人困馬乏,還需數日休整。不宜與馬超交戰。”閻行道。
成公英搖搖頭,道:“如今只有盡起全軍,方可將馬兒攔在涼州之外。不然,馬超進入涼州,我軍便失去了主場作戰的優勢。”
韓遂想了想,道:“好,就按成公英說的辦!明日…不!即刻盡起全軍,討伐馬超!”
“是!”衆人都道。
成公英道:“主公,街泉亭乃兵家必爭之地,不得有失。可派一員大將爲先鋒,先行佔據街亭。”
王國道:“我願前往!”
韓遂看了看王國,說道:“恐怕你非馬超敵手啊。”
王國不服氣地道:“文約休得小覷了我!我王國揚名西涼時,馬超尚未降生!只要我堅守街亭,就能把涼州的門戶給牢牢鎖住,任由千軍萬馬,也休得飛過。馬超雖勇,如何能取勝?”
韓遂想了想,道:“好吧!你可去點一萬騎。”
王國欣喜地笑了。
韓遂又道:“可你一定要謹記,一定要固守待援,不可出營與馬超野戰。不然馬超又會收降我軍部曲,徒長其力。”
王國拍了拍胸脯,笑道:“文約放心!這等道理,我豈會不知?”
王國辭別韓遂,便笑吟吟地去調兵了。
韓遂又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麼。閻行是韓遂最親信的部將,他走來問韓遂道:“主公,王國已經去調兵了,今日就能在街亭下築起營寨。只要他的營寨足夠堅固,馬超也前進不了一步。主公爲何還在憂慮?”
韓遂揉了揉雙眼,煩悶地道:“王國雖是我西涼名士,也頗有見識膽略。但還遠遠不如馬超啊。”
閻行道:“馬超?不過一個勇夫罷了,應該不是王國的對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