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清泠殿中。
“咣噹……”一陣瓷器打碎的聲音，在沉寂的大殿裡，顯得異常地刺耳。
殿裡，一羣仙娥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上，身子抖得厲害，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染得滴血的指甲，死死地攥着手裡的錦帕，潔白的前齒緊緊地咬住如噬了血般的紅脣，滿臉的憤怒與不甘，讓這張本該姣好的面容，如鬼魅般可怖。
地上，還在打顫的仙娥們，低着頭，不知因着什麼，惹了主子生氣。
“滾！都給我滾出去！”聲音歇斯底里，彷彿是要把心底所有的怒火，全吼出來。
衆人鬆了口氣，慌忙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生怕上方那張猙獰的臉後悔。
“出來！”流月看着殿門口的方向，扭曲着臉，眼裡閃着嗜血的光芒。
話音剛落，音玄便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搖着扇子，撇撇嘴，不怎麼情願地從側面的屏障後踱了出來。隨後自覺地瞅準把椅子，把自己癱在了上面。他很不願意爲這女人辦事，這女人從來心狠手辣，他不想自己最後不得好死，不得善終。可他的那些小妖們，盡是被這女人捏在手裡，偏偏自己又不是她的對手。
“讓你給那賤人的書，給了嗎？”一雙陰狠的眸子，沉沉地看着眼前這癱肉。
“給了呀，早就給了。”音玄有些心不在焉，切，她只說將書給慕寒清，又沒說讓他做別的。
“給了？轅墨和那賤人都要雙宿雙飛了，這就是你給了？”即使她在努力地壓制着滿腔的怒火，依舊遮不住她臉上那股虐殺的狠毒。
“你只說讓我將書給她，用不用，信不信，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切，這人腦子有病吧，慕寒清的主，他哪裡管的了，雖然……雖然他當初是有勸過她，讓她不要相信，但……這件事可以忽略不提。
流月看着音玄那副懶散，事不關己的模樣，又一股怒火，直接竄到了頭頂。
“咣噹”一聲清脆的聲音，在音玄的腳邊，支離破碎了開來。
音玄瞪大雙眼，看着腳邊已經碎成渣的杯盞，心裡跳的厲害，“你娘 的，你想嚇死老子！”某人一改之前翩翩公子的騷包形象，一邊安撫自己被驚嚇到的小心臟，一邊朝着元兇咆哮。這女人，果然有病！
流月聽到這句粗俗得不能再粗俗的話，眉頭瞬間的皺了起來，“哼，怎麼，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願意聽話了？你不要忘了，自己現下，是個什麼處境，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妖王呢！”
音玄聽了這句，瞬間的，便火了，“那可不是高高在上嗎，不像某人，得不到的東西，便是硬要強求着搶回來，有本事你明着玩兒，背地裡使陰的，莫不是比不過她？也對，他也就是當你是泠清，纔會這般的容忍你縱容你，若是你不是她，你以爲，他願意看你一眼？”音玄越說越激動，他早就煩了，這個女人，總是動不動的，便要拿妖族的安危來威脅他，最討厭了。
瞬間的，上方那張猙獰的臉更加扭曲了，眼睛也變得紅了，頭上綰好的青絲，四散了開來，翻飛的有些嚇人。“我是泠清！他是我的！”一雙充血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一眨不眨，嘴裡的牙齒，已是被咬的咯咯作響，彷彿只要這人再說一個“不”字，她便能馬上將他撕碎。
音玄看着流月這般嚇人的表情，心裡咯噔了一下，打了個顫，便直往下沉，這人，很不正常，似是有些魔魘了。
兩人沉默着對望了許久，流月似是控制住了身體裡的躁動，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眼睛也退卻了先前的赤紅。
“你……不會練了什麼邪術吧？”音玄看着流月，有些猶豫。
“與你無關！”流月也不看他，明顯的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音玄無聲地嘆了口氣，就爲着一個轅墨，便將這麼多無辜的人牽扯至此，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因果循環，她欠了這麼多人的，終究，是要還的。
再說凡間，轅墨自那日與慕寒清說開了，兩人的關係，雖是還有些尷尬，卻不若了從前的生疏。三人在凡間又逗留了幾日，也覺是該回去了。
是夜，慕寒清躺在客棧的牀上有些睡不着覺，明日，便要回去了，轅墨要怎麼，跟流月說呢？她不同情流月，流月傷了泠華，她恨不能殺了她，可惜，她不能。想到泠華，她的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她要怎麼救出泠華？要不要……跟轅墨說？先前也是跟他說了的，只是……轅墨沒有信。那時不信，是因着他心裡有流月，現在……他的心裡有她，會不會……相信呢？
第二日早起，轅墨便見慕寒清有些秧秧的神情，沒太有什麼精神，皺了皺眉頭，“怎得沒睡好？”
慕寒清也沒怎麼在意，只是看着轅墨，神情有些猶豫。她是要說？還是不要說？
轅墨將她拉進了房裡，關上門，輕輕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慕寒清擡起頭，望進那雙滿是關心的眼裡，猶豫了一下說道：“你……還記得我那時和你說過泠華的事情嗎？他真的……是被流月關了起來，我……想救他。”慕寒清說完，直直地看着轅墨，他……到底信不信？
轅墨聽了慕寒清的話，眉頭皺了起來，也不說話。
“你不相信？”慕寒清的聲音有些顫，衣袖下的手，也有些抖。
他不相信。
轅墨看着面前的人，嘆了口氣，“我沒說不信，只是……泠華是她親哥哥，她都還不知道泠華出事了……”
他不信，他不信，果然還是不信。慕寒清的手，抖的更厲害了。這人說喜歡她，就是這般的喜歡。
轅墨皺緊了眉頭，“阿清，你……不用這樣，我說了不喜歡她了，你何必……”慕寒清不讓他喊寒清，覺着惡寒，他便按照先前的喊了阿清，儘管，他不想再這樣叫她。
慕寒清圓睜着一雙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隨即，執起顫顫巍巍的手，“啪”的一聲，落在了面前這人的臉上，霎時，眼淚便一顆一顆地從那雙瞪大的眸子裡掉出，砸在身前的衣襟上。
轅墨似是被這一巴掌給打醒了，見面前這人，也不哭出聲，只是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淚止不住地流在臉頰上，瞬間的，心裡糾的悶疼。
將面前這人緊緊地傭進懷裡，悶悶地說道：“是我混蛋了，莫要哭了。”
慕寒清被轅墨擁着，看不見他的嘴脣，自是不知道他是說了話了，“轅墨，這就是你的喜歡？”
轅墨聽了這句，心裡慌的要命，鬆開禁錮着慕寒清的雙手，捧起她的臉，望進那雙霧氣的眸子，滿臉的不知所措，“阿清，我錯了，我剛纔犯了混了，我沒有那樣想你，真的，你信我，你信我……”說到最後，語氣輕的像是在喃喃自語，他不停地將脣落在這人的額上，眉間，眼角，彷彿在一遍遍的確認，這人永遠是他的，不會再離開他。
慕寒清嘆了口氣，這人……現在竟是這般的患得患失，也許，他也沒有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