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泰北看着慕寒清的樣子,心下一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是被劫走了一眨眼的功夫,回來後便成了這副癡傻的模樣。雙眼空洞無神,那雙蒼白的手,更是緊緊地抱着頭,一副痛苦的樣子,可縱觀她全身上下,也未看見絲毫的傷口——怕是這傷口,傷在了心上。外界所有的事物,再也無法引起她的關注,一心的沉浸在自己的噩夢中,無法甦醒。

止住了這人想要傷害自己的動作,輕輕朝她面上一揮手,禁錮在手臂裡的人驀地癱軟了下去。

泰北不敢耽擱,將慕寒清抱進了和泠華相鄰的寢室裡,輕輕放在牀上。不放心的執起那隻纖細蒼白的手,微涼的腕間傳來微弱的脈動,除了有些虛弱外,並無什麼大礙。泰北“噓”地鬆了口氣,雖不知這閨女是什麼情況,可明顯的,沒什麼生命危險。

將那隻蒼白的手放進衾被裡,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內室,或許,該讓她好好的睡上一覺。

凌仙池的水已經收了回來,混亂的場地依舊混亂,混亂的聲音,混亂的打鬥。一時間,四大神獸被羣起包圍着,可縱使這般四人對上千人的尷尬場景,四神獸依舊打的毫不吃力。

白澤自見到了慕寒清,胸腔口一直憋着的怒火便瞬間的竄到了頭頂。他現在很想殺人,無論是有怨的,還是無仇的,只要在他的身邊,他都想殺,血,滿眼都是看見鮮血後的欣喜。

劍起劍落,鋒利的劍光所過及之處,全部濺染了猩紅。腦中再無理智可言,只想將這些阻礙到自己的人統統殺掉。他要找到那個讓他痛恨的女人,然後撕碎她,啃咬她的血肉。瘋狂的舉動,有種再也控制不了的趨勢,腦中那根區別人與獸的弦,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猛然繃斷。

“吼——”一聲野獸的咆哮響了徹整個歸元,只見一隻巨大龜蛇懸浮於半空中,渾身散發着戾氣。那從龜殼下生出的一龜一蛇兩個頭,一邊猙獰的咆哮着,一邊兇殘地撕咬着靠近的小仙,四肢強健的利爪,也有力的將身旁的人揮出數丈遠,一時間,鮮血四濺。

——玄武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獸變了。

衆神仙看着面前瘋狂的神獸,心下一驚,紛紛上前欲來阻止。可現出原身的玄武,已被獸性泯滅了先前的本性,骨子裡全是滅絕人性的殘暴,那渾身暴露的青筋,張牙舞爪的猙獰臉孔,無不彰顯了它此刻的暴怒。

鼻息間全是那個女人的氣息,儘管已經很是微弱了,卻依舊讓它狂暴。揮開衆人的阻撓,循着讓它魔化的氣息,叫囂着要讓着惱人的氣息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

玄武擺動着那條長長的蛇尾,龐大的身軀遊於半空中,朝着某個方向游去。那個人的氣息漸漸的有些濃烈了,像是一支發酵了的烈酒,刺激着他的神經,“吼——”它興奮的仰頭長嘶,像是潛伏已久的獵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目標,行雲間不禁加快了速度。

“啪!轟——”四隻指甲尖長的利爪拍向一座巍峨的宮殿,瞬間的,那金碧輝煌的一角便順着那利爪的方向飛出老遠。

泰北坐在殿裡,還沒來得急思考是何變故,便聽幾聲巨響,頭頂的那塊已經變成露天的了,若不是此刻時間情形不對,他一準會很滿意這種,晚上躺在牀上睡覺也可以看星星的浪漫傑作。

擡頭朝那片空了的房頂看去,“呵!”泰北驚叫出聲,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一個碩大的龜蛇盤旋于歸元殿的上空,那聳動的蛇頭還吐着猩紅的信子,兩雙雙血紅的眼裡透着殘暴之氣,宛若地獄深處放出的鬼者。

“玄武!”泰北驚叫出了聲。能有這龜蛇通體的的神物,除了玄武再無第二個。喝!他還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這遠古的神獸,不過顯然的,它來者不善。

來不及驚歎,飛身玄起,揮手召出自己的誅仙戰戟,迎面衝上那龐大的軀體。默唸心訣,靈活的手腕旋轉,用仙力將手中那把沉重的誅仙戟飛出,通體透着寒光的玄鐵,被那條巨大翻騰的蛇尾甩回,又朝着泰北的方向飛了回來。雖說並沒有傷到這隻散發着戾氣的神獸,可那用了八九分的力道,把他生生震得往後退了數丈遠。

泰北握上飛旋迴來的誅仙戟,不給它喘氣的機會,連連出招逼着他向後退,退離些歸元殿。

“吼——”被攻擊了的神獸,變得更加狂躁了,呲着牙的牙齒,瞪着四隻猩紅的眸子,似是要將泰北咬碎。

泰北握着誅仙戟的手有些微微的發顫,那四隻眼太恐怖了,讓他頭皮有些發麻。

“吼——”又是一聲巨吼,巨大的身形發瘋的向泰北撞來。憤怒!憤怒已經衝破了頭頂,滿眼倒映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只想把他撕碎,用鋒利的牙齒將他細細的撕咬,咬成細碎的肉渣!

粗 壯巨大的蛇尾狂怒地掃過泰北,將他掃出了數丈遠。

泰北落地後痛苦的捂着胸口,一口腥甜自喉頭涌起,“噗——”再也忍不住,鮮血自那張蒼白的脣間噴出,瞬間染紅了身前的衣襟,如同在胸前盛開了一朵妖異的花。

一路追趕着玄武的轅墨和白澤兩人剛到,看見的便是塌了一角、有些虛廢的宮殿,和重傷在地的泰北。

“師翁!你沒事吧?”轅墨飛身至泰北跟前,冷漠的面容下是深切的關心。

“咳咳......咳咳咳......無礙。”泰北艱鉅的咳了幾聲,衝轅墨擺了擺手,“我無妨,不要讓它靠近歸元殿,阿清那丫頭和泠華都在裡面!”

轅墨一聽慕寒清還在歸元殿裡,一顆心瞬間的懸了起來——

這宮殿已經塌陷了一角,這麼大的狀況,阿清也沒跑出來,不會已經出事了吧?這樣一想,嗓子裡瞬間緊的有些發乾,想也不想的,便要朝那片廢墟跑去。

泰北拽住莽撞的人,順了口氣說道:“她不礙事,先前出了些小狀況,現在正躺在裡面休息,你莫要緊張。”沒有告訴轅墨他心心念的人現下正在昏迷,怕他分心,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治住玄武。

那邊白澤已經與玄武打開了,可明顯的白澤有些不敵,“轅墨!快來幫忙!”白澤衝轅墨大喝一聲,手上攻勢不減。

若是玄武沒有獸化,興許還好對付些,可它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化出原身,便有些難以降伏。

不知打了幾個回合,白澤、轅墨、泰北三人紛紛重傷倒地。三人急促的喘息着,胸口尖銳的疼痛讓他們呼吸的有些困難。

“白澤!”趕過來的白矖看見重傷的白澤驚叫一聲。

“你怎麼來了?剩下的三個也不好對付,你來了,他們怎麼辦!”嚴肅認真的語氣裡夾雜着一絲火氣。

白矖也不生氣,只是沉靜的看着白澤,“有他們兩人先頂着,不礙事,我來是要告訴你,玄武既已獸化,憑我們的能力是收服不了的,必須要用那個法子,你舍不捨得,都要用,你是知道的!”垂斂的眸子看不出眼底的情緒,可那絲絲涼涼的語氣裡,卻平靜的如同一汪死水。

白澤沉默不語,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白澤,你是知道後果的,這裡不是你一個人的性命,天下蒼生都握在你的手上!再說......他麼也算是她的原因才被放了出來的......”白色的羅裙翩躚地站立着,如同一朵盛開的白蓮花,亭亭玉立卻不染絲毫淤泥污穢。被風吹起的白色衣角有些翩飛,好看的的面容依舊平靜的波瀾不驚,出塵的氣質不惹塵埃。

白澤依舊不回答面前這人的問題,只是掙扎着起身,自顧地踉蹌着往前走。

白矖知道他默許了,也知他難受,便由着他自己解決。

轅墨不懂兩人在說些什麼,只知道似乎是有了降伏白澤的方法,可他下意識地覺着這並不是個什麼好方法,不若怎得到這萬不得已的時候才用?

“砰砰砰——”心裡沒由來的有些心慌。

“你去想辦法牽制住玄武,我召喚其他人將其餘的神獸逼到這裡來!”白澤衝着白矖喊了一聲,隨即垂下眸子,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呵!天下蒼生就在我的一念之差嗎?可她呢?這一雙手,將要親自的送她上路了麼?

呵呵呵,這雙手可以染上任何人的血,卻獨獨不願染上她的,可結果他沒有殺過任何一條生命,卻要親手殺了她。呵!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