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路易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尋常辰光在十六鋪碼頭裡廂做的那一樁樁事體,現在彷彿就像幻化成了一根根刺,又像一叢叢荊棘,瘋狂的在心地上生長着,很快就讓路易感覺到了鑽心的痛楚。
“我的上帝啊”,路易張皇的在心頭替自己辯解着,這些都是亞拉伯罕蠱惑的、挑唆的,阿拉洋人原本就是想要拯救華人的病痛,這才進口了洋藥,或明或暗、或正或邪,各種理由在他的心頭縈繞着、盤旋着。
“路易”,對面的羅佳琳一見路易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被他駭人的模樣驚嚇住了,“儂怎麼唻?”,她驚惶的接着呼喚道。
路易聽到了羅佳琳的話語,忽然眼珠子一翻,終於從白眼珠回覆了藍眼珠,他直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心上人,就在這辰光,在他的心頭忽然響起了“哄”一聲巨響,緊跟着路易猛然抱頭蹲到了地上。
“不是吾,儂不曉得真是不怪吾”,路易泣不成聲的辯解道:“是聖子、聖母、聖靈派阿拉來給東方傳遞福音的”,說到這裡,他的話音又恢復了些許的鎮定,話語也回覆了連貫。
說到這裡,路易真誠的望着自己的Amoureux,在上帝的面前,他敢保證當初他來到上海灘,只是想做些傳遞福祉的有意義的事體,看看他閃爍着的目光中,還留存着許多的熱忱,看上去良知未泯。
伊法蘭西也有句話講,Etreunis c
omments les doigts de la choses ,華人叫做情投意合,其中的情意不是光講柔情蜜意,還有彼此的理解,甚至包括善意的包容。
果然羅佳琳一聽,心軟了,“或許真像儂講的那樣,也被蒙在了鼓裡”,她惋惜的嘆了一聲道。
“阿琳”,這辰光路易抱歉而又誠懇的對着羅佳琳說道:“阿拉趕快去看看孃舅吧”,他的口氣甚至有些催促的口吻了。
聽到這裡,羅佳琳不禁溫存的點了點頭。
等路易和羅佳琳回到了上海老城廂的辰光,月牙已經越過了高大的城堞,一彎下弦月清冷的輝光照耀着城門前的青石板路面,在這裡,還留存着許多上海開埠前、甚至前朝大明的痕跡,包括了宵禁。
馬車緩緩的在老北門這裡停住了,馬車伕一言不發的勒緊了繮繩,然後下馬,一隻手拉開了車廂門,有些木然甚至嚴肅的靜候着乘客。
“阿琳,留神些”,路易體貼的對着羅佳琳輕聲說道,聽上去,十分的溫存,心頭的忐忑不安讓他甚至顯得有些低聲下氣的了。
羅佳琳心情複雜的看了看旁邊小心翼翼的路易,她曉得這辰光加倍呵護着自己的情郎,心頭的那份歉疚,這讓她還能再說啥呢?
羅佳琳於是一言不發的順從的隨着路易攙扶着自己的手臂下了車,很快倆人就走近了城門。
側後的羅佳琳朝
前一瞅,頓時吃了一驚,“哦喲”,她擔心的輕哼了一聲,果然她擔心的事體發生了,這辰光已經是下半夜裡,城門早已經關閉了。
在昏黃的燈籠光線的映照下,兩扇大門冷峻的望着惴惴不安的倆人,一副毫不通融的模樣,這是大清國制定的規矩,這辰光誰也不要想進去老城廂,因爲錯過了時辰,除非官府人等有了緊急的公務,才能從一道側門進出,而且還要有官府的令牌。
路易看了看羅佳琳臉上堆滿了擔憂的神色,“這辰光還不曉得孃舅到底怎麼唻?”,他心頭泛起了嘀咕,“得趕快進去探明情形”,路易心想道。
其實羅佳琳剛纔說的清清爽爽的,要他設法弄到些福壽膏,也好解了孫更生的痛苦,不過心存愧疚的路易哪裡敢輕易的去這樣做,懷着迴避這三個字眼的他腦海之中飛快的閃過亨同的面容,又被他戰戰兢兢的驅散了。
“阿琳,儂莫要慌張,吾前去叫人開門”,路易這辰定了定神,然後頗有勇氣的朝着羅佳琳說道。
羅佳琳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旁邊的路易,要說現在距離開啓城門的辰光,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能不能如願,很難講的,“儂當心些”,她只能關切的叮囑道。
路易聽到了羅佳琳的話語,也不應答,只見他頭也不回的走上前去了。
“啥人?”,前頭一位守衛的松江綠營兵士警覺的喝道:“莫要靠近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