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藉澆胸磊塊,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一家歡樂一家愁,這時候的邵友濂可是悶坐愁城,遠方的戰事漸漸不利於大清國了,“李中堂,您苦心保留的黑旗軍眼看着節節失利,山西不報,北寧危矣”,他恨恨的長嘆道。
“下官風聞朝廷調命卑職襄辦臺灣防務”,邵友濂喃喃的自語道,“而今法蘭西勢頭正盛,恐怕調停起來難度甚大”,說到這兒,他無聲的吁了口氣。
現在距離光緒十年、公元一八八四年不過還有十幾天的時間,空氣中升騰起一股辭舊迎新的氣氛,傳統的農曆新年就要來臨了,望着壁爐裡面紅豔豔的炭火,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這位上海道臺、上海灘上代表大清國的最高行政首長,心頭究竟在想什麼?而在他的面前,擺着一份加密的電報,上面有個驚人的消息已經譯出來了,說是前方清軍主將、雲南巡撫唐炯預先避戰、退到了興化,其實就是逃跑了。
“我大清國如果都是這樣的將領,祖宗留下的基業怕是很快就要丟光了”,忽然邵友濂有些憤懣,只見他忽的站起來,走到有個櫃子前,打開了櫃門,拿出一瓶洋酒,擰開軟木塞,倒在了一個高腳酒杯裡面。
有些像中藥湯汁的酒液發出着琥珀般的光芒,邵友濂猶豫了一下,說實話,作爲和洋人最多的大清官員,他還是沒有習慣這種有些異味兒的洋玩意兒。
端詳到這兒,邵友濂無意識的笑了笑,然後一仰脖,“咕嘟”一
口酒液到了他的嘴裡,那種苦澀之中帶着濃厚怪味的液體讓他不禁咋咋舌,邵友濂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苦澀的表情。
“唉”,邵友濂輕嘆一聲,緩緩的放下了酒杯,“啥玩意兒”,他自語道,顯然這位城府很深的官僚另有所指。
“如今時局艱難,下官身爲上海道臺,司牧一方,所做所言、所思所想,皆是爲了朝廷和百姓”,邵友濂說到這兒,拱拱手,對着上方陳說道。
“上海灘上,華洋雜居,各方各派利益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難處哪”,邵友濂長吁短嘆道:“就說最近的戰事,眼看着大清國有些不利,上海灘上的買辦們攜起手來,又有些興風作浪了”。
“如今英法租界地價飛昇,房價節節攀高,我大清黎民百姓”,邵友濂嘆息道:“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矣”,曾經躊躇滿志的邵友濂面對着供奉着的孔孟聖人牌位,面露難色。
“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爲能。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苟無恆心,放闢,邪侈,無不爲已。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邵友濂不禁背誦起千年前聖人孟子的名句。
“恆,常也。產,生業也。恆產,可常生之業也。恆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邵友濂唸到這兒,神情不禁堅定了起來,“上海乃是我大清國的上海,絕非洋人及其買辦的樂土”。
“而今更有不法之徒依附洋人,炒賣地皮,促使房價
飛漲,鄙人乃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焉能坐視不管?”,邵友濂激憤的說道:“若是不採取斷然措施,怕是上對不起先聖,中對不起朝廷,下對不住一方百姓”,說到這兒,他猛然一擊桌子,那高腳玻璃杯中的酒液跳了起來,濺到了桌子上。
旁邊羅師爺一見邵友濂憤慨的神情,略微的有些吃了一驚,只見他目光炯炯的凝視着眼前這位慷慨激昂的上海道臺,心頭不禁嘆息道:“好一個有志氣、有風骨的好官”。
“放眼今朝的大清國,像邵大人一樣,還不肯向洋人情意低頭的官員,那是越來越稀罕了”,羅師爺不禁心頭讚歎道。
“記得年初皇上聖諭說‘宜堅持定見。不致貽害將來。方可行之久遠。疆界可分。而北圻斷不可割。通商可許。而廠利斷不容分’”,邵友濂慨然的說道:“我等作爲大清國臣民的,應該理解聖母皇太后和皇上的深意”。
聽到這裡,羅師爺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記得這份奏摺是雲貴總督岑毓英大人上奏朝廷時所言的,其中雖說是言及法越交涉一事,其實也暗合了今朝上海灘的事體”,他鄭重的說道,一邊說着,一邊他把充滿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面前這位上海灘的主政官員。
“嗯”,邵友濂聽到這裡,不禁贊同的點點頭,“皇上所言‘通商可許。而廠利斷不容分’,其中深意若說聯繫到了今朝的滬上,倒是有幾分相似”,他重重的點點頭,一副胸有主見的表情溢於言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