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同先生”,這時候房門忽然被猛然推開了,路易急匆匆的裹挾着一股寒風,闖了進來,“中法戰爭爆發了”,他高聲的嚷嚷道,一時間整個房間都充斥着他的喊聲。
亨同一聽,剛剛要轉過身來,卻被什麼定住了一樣,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我的主啊”,他不禁驚呼道。
“怪不得邵道臺如此的不顧各國朋友的反對,悍然封鎖了吳淞口”,亨同的驚呼聲連連脫口而出,他粗重的眉毛一挑,彷彿要掀翻屋頂似的。
這時候路易狂躁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我要抗議”,他高聲的咆哮道。
一旁亨同眉頭也是皺緊了,這樣的場面他已經不是頭一次經歷,那天在新沙遜洋行,愛德華也是這樣面對着他和趙伯韜盡情的咆哮着,這些大大小小的強盜和爲虎作倀的買辦們習慣了屈辱的大清國,哪怕主人有一點兒作臉作色,也讓他們暴跳如雷,不愧是典型的強盜邏輯。
“亨同先生,您知道嗎?”,路易攤開雙手,猛的扭過身來,想要繼續發泄,忽然發覺亨同不爲所動,嘴邊兒還掛着冷冷的笑容,你說是譏諷吧,畢竟大家是同一條船上的,若說開心,那不是睜開眼睛說瞎話。
“亨同先生”,路易這下子真是拎不清了,若說他搗糨糊應該腦袋蠻靈光的,只是忽然這時候腦袋裡面裝滿了糨糊,他猜不出火燒屁股了,這位仁兄何以如此事不關己的樣子。
“幫幫忙噢”,路易心頭不禁叫苦道,一邊他那不解的眼神緊緊的盯住了亨同。
究竟亨同在想些什麼,看他的臉色晦澀不清,就像冬日的黃浦江,總是有一層看不透的薄霧,繚繞在你的身邊,終究這個張揚的路易熬不住了,“亨同先生,如今的局勢可容不得優柔寡斷,您快拿個主意吧”,他催促道。
“親愛的路易”,亨同一邊說着,一邊聳聳肩,口氣輕鬆的說道:“華人有句話說,東方不亮西方亮,難道你忘記了嗎?”,說到這裡,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路易一聽,“我的上帝啊”,他口中一邊說道,一邊緊張的盯着亨同。
“路易,我有個想法”,亨同壓低了聲音說道:“如今上海灘市面上,什麼東西最緊俏?”,他帶着明顯誘導的口吻說道。
“什麼貨物最緊俏?”,這位昔日舊上海灘上的黃牛嘴裡一邊唸叨道,一邊那眼睜睜骨碌碌的轉來轉去,忽然他恍然大悟道:“儂曉得唻”,他的臉上那對眼珠子這一刻忽然灼熱起來,“您說是福壽膏?”,路易的話音忽然像炮仗一樣爆發了出來。
這傢伙興奮的用手拍拍頭,活像亨同在孟買住宅外的樹上看見的猴子,每當你餵給了它食物,都會做出如此惟妙惟肖的表情。
一旁的亨同有些想發笑,不過有種強烈的興奮抑制住了他的笑意,前些日子他辛辛苦苦進了些東印度公司的福壽膏,如今
手頭還有些存貨,就像晚些辰光上海灘的黃牛黨炒黃金一樣,這時候的鴉片纔是最好的投資避險工具。
“看樣子一時間解封的事宜還交涉不下了”,亨同陰沉的說道:“福壽膏在上海灘上,只會越來越稀罕”,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分明就是獰笑,耶穌堂裡那個表情虔誠而又神情明朗的信徒哪裡去了?
“親愛的亞拉伯罕”,路易說道:“只要打開銷路了,我還可以找到飛剪船,到時候不愁貨源”,他洋洋得意的說道。
“太好了”,亨同這才得意的開懷大笑起來,“我們說幹就幹”,這倆人嘴裡“喔、喔”的叫嚷着,一邊忘乎所以的擁抱在了一起。
我們的先祖老子曾經說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邪。正復爲奇,善復爲妖。人之迷,其日固久。得意忘形的倆人怎麼也想不到後來,自己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和命運軌跡將要發生如何的逆轉。
“乾杯”,隨着一陣得意的歡笑聲,倆人清脆的碰杯聲越過了光禿禿的法國梧桐的枝杈,漸漸飄散了... 九畝地柿子園旁的老久屋裡裡,燈火昏暗,半晌也沒動靜,沉默中透着深重的壓抑,“佳琳”,忽然躺在黑暗之中的孫更生開口呼喚道,他的話音終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孫更生掙扎着又翻了個身,“佳琳”,他再一次竭力的、艱難吐出兩個字,可是依然沒有任何的迴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