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瞧見你好多了,感謝萬能的主保佑”,雅各布說着,一邊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多謝雅各布先生”,趙伯韜坦誠的說道:“鄙人平時做事難免有些過失之處,還望雅各布先生見諒”,一邊他熱切的目光投射了過去、 “Mr趙這是怎麼啦?”,雅各布一聽,心頭嘀咕開了,“這可不是尋常辰光的趙買辦,以爲我不曉得,上海灘上的炒房客們都看着儂”,拿他說過的一句華人的話說,就是唯恐你趙買辦馬首是瞻。
“No、No”,雅各布不以爲然的搖搖頭說道:“Mr趙你太自責了”。
“就說這次的拍賣吧”,雅各布故意的引入到了正題上來,“因爲我們心沙遜洋行的缺席,外頭議論紛紛的”,說到這裡,他張眼一覷,眼神就像錐子一樣,盯住了病榻上的趙伯韜。
“雅各布先生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趙伯韜心頭頓時一驚,好像整個的心房蜷縮了起來似的,想到這裡,他無聲的垂下了頭。
“Mr趙,你有何擔心的,鄙人很想聽聽”,雅各布一見趙伯韜心事重重的表情,乾脆單刀直入的說道。
“鄙人真是一言難盡哪”,趙伯韜迎着探頭過來的雅各布,長長的吁了口氣,顯然後頭的,都是憋在心頭許久的話語了。
要說起華人的整個口頭禪,雅各布那是有體會的,“果然聽到了這裡,Mr趙要說到要緊之處了”,只見他目光隨着心頭的想法,頃刻間犀利了起來。
“那就請恕鄙人直言了”,趙伯韜自行的撐起身子來,目光迎着雅各布就去了。
“鄙人聽說如今阿拉大清國正在和伊法蘭西籌劃談判”,趙伯韜壓低了聲音說道。
趙伯韜的這個消息可絕非空穴來風,果然聽他接着說道:“今朝李鴻章、李中堂正在和外國朋友密切接觸,要講和了”。
趙伯韜言之鑿鑿的話語不禁讓雅各布更加的感
興趣了,只見他興奮的搓搓手,露出了鷹隼般的目光,“Mr趙,這可太好了”。
說到這裡,雅各布手一揚,活生生就要在趙伯韜面前風生水起了似的,其實不過似的,那是一定會的,想起來十幾、二十年前,還沒有架設電報房的辰光,各家洋行都有快馬,從吳淞口直到外灘,就跟阿拉大清國驛馬似的,爲的就是快些傳遞消息,消息就是鈔票。
“其實談談也是好的”,雅各布波浪涌動般的在空中一劃拉,“談談和和,打打停停,蠻好的”,他興奮的口氣更加的印證了隨後將要發生的事體。
“親愛的趙”,雅各布興奮了起來,“其實我也有消息”,他的那一對眼珠子隨着內心壓抑不住的狂熱,而變得比炭火糰子還要熱呼了。
“哦”,趙伯韜聽到這裡,不禁重重的哼了一聲,身體就像安了彈簧一般,猛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鄙人聽說法蘭西國內這辰光那是羣情振奮唻”,雅各布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英吉利人辦的報紙,上頭清清爽爽的寫着一行字,“StateswilltaketheQingpolicyofappeasementoftheFrenchFarEaststrategytough”,清晰的映入了趙伯韜的眼簾。
“大清國將採取綏靖政策,法蘭西遠東策略強硬”,趙伯韜張皇的聲音念道,他的話音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了起來。
“瞧瞧吧”,雅各布高聲的說道:“這是英吉利的報紙”,中立國的輿論,公正而客觀,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這辰光趙伯韜並沒有理會雅各布的叫嚷聲,而是緊張的順着唸了下去,“大清國在北寧之失敗,將使清國龍廷深刻了解到,自1882年以來所採取的對抗政策已破產”,唸到這裡,他的話音不禁顫抖了起來。
這一刻,一種莫名的悲憤襲上了趙伯韜的心頭,綏靖的意
思他自然明白了,那就是消災避禍的意思。
唸到這裡,趙伯韜看不下去了,“難道安南的戰火會瀰漫開嗎?”,他這辰光十分的擔心,趙伯韜真是萬箭攢心般的糾結了。
“親愛的趙”,雅各布洋洋得意的嚷嚷道:“看樣子不服帖,上不行的啦”,他甚至帶着教訓的口吻說道,至於說誰要服帖,還用得着說嗎?
聽到這裡,趙伯韜忽的坐直了身子,“雅各布先生,鄙人以爲不見得會如此”,他的話音罕見的尖利了起來。
趙伯韜原本想說安南的戰局,不過或許他覺得眼下這塊大清國屬地的事體更加的要緊,於是改口說道:“尤其是阿拉上海灘未必就會屈從於法蘭西人的意思”。
“哦”,雅各布聽到這裡,奇怪了,“趙,你何以如此認爲?”,他不解的反問道。
“阿拉去年法蘭西的兵艦開到了吳淞口,那辰光的情形可是太過兇險唻”,趙伯韜擔心的想道:“那辰光股票狂泄、錢莊關張、投機客們呼天搶地的,跳黃浦江的也不少”。
想到不久前的慘象,這個過來人臉色有些變了。
“Mr趙”,雅各布看見趙伯韜忽顯得很是驚詫,不禁連聲的呼喚道。
“哦”,趙伯韜這辰光就像夢囈似的,嘴裡嘟囔道:“不會上這樣得到”,輕輕的晃一晃腦袋,那些糾纏着的噩夢般的往事,揮之不去。
“若說鄙人辛辛苦苦掙下的這份家業,就連胡大財神的身家,也抗不過去”,趙伯韜越想,越覺得揪心般的痛楚了,這辰光國難連着個人的得失,那是真真切切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想到這裡,忽然趙伯韜露出了賭咒發誓般的神情,“雅各布先生”,他重重的說道:“安南的局勢並不是最後定局的”。
“哦”,聽到這裡,雅各布不禁輕哼了一聲,眼中透露出了銳利的光芒,顯然趙伯韜說中了他的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