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喲”,本來就不好意思坐在敞篷馬車上的羅佳琳騰的一朵紅雲飛上了臉頰,“外國人真是野人似的,光天化日之下,弄啥花頭?”,她害羞的捂住了臉,只覺得暴露在外的耳朵紅的發燙,想必不用看,已經紅到了耳根子,要不是拉車的馬兒跑的飛快,她一定掩面而去了,就是洋布做成的新衣,她也會棄之不顧了,如今大清國這世道真是世風不古。
一邊愛麗絲和小桃紅相互打量了一眼,不禁“咯咯”的笑了起來,那神情活像笑話鄉下人一樣,儂到底還是不是阿拉上海人?
話說洋馬車果然跑起來輕快,很快就來到了東至黃浦灘、西到泥城橋一段的南京路,阿拉上海人俗稱大馬路,那裡頭寬闊的馬路兩旁,時髦的時裝掛滿了櫥窗,進進出出的都是摩登男女,雙雙對對的不是牽着手,就是靠的老近的。
羅佳琳忽然又感覺到那一陣還未消散的害羞,又一次的襲了上來,“我有些害怕”,羅佳琳想起了耶穌堂中,那位英俊的男士說的,一個園子裡面有倆個男女沒穿衣服,她茫然而又惶恐的望着洋氣的玻璃門,生怕裡面出了個披着樹皮的洋人。
“阿拉弄啥虛頭?”,小桃紅老奇怪的瞪着羅佳琳看,她不理解這個道地的阿拉上海人究竟再瞧啥西洋景。
“我的佳琳妹妹”,一旁愛麗絲到底使喚慣了羅佳琳,知道她雖說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卻是從來不涉足洋場,不對哦
,羅佳琳不是以前在新沙遜洋行討生活,怎麼會一點市面都沒見過?
想來想去,把人弄得一腦袋糨糊,何苦哉?
“boss”,愛麗絲嘴裡吐出一串時髦的洋詞彙,聞聲而出的倒不是啥披着樹皮的亞當,而是個笑容可掬的洋老頭,“Welcome”,這位老克拉富有磁性的嗓音殷切的攬着客人。
“MrRobert”,小桃紅熟練的招呼道。
“美麗的小姐光臨,是本店的榮幸”,羅伯特笑得更親切了,“三位小姐,Comein”,他頗有風度的右手一揮,左手麻利的拉開了店門,老闆親自迎客,熟絡的樣子,看樣子這二位交際花可是這裡的常客。
進到了店裡來,羅伯特先生毫不理會怯生生的羅佳琳,在他看來,這位土氣的姑娘不過是二位小姐的答應,充其量也就是使喚的婢女,老克拉眼力不錯,羅佳琳確實也是愛麗絲房裡的女傭。
“這裡有最新的巴黎時裝”,羅伯特殷勤的介紹道,一邊他的手若即若離的指點道,如此時尚新潮不失華貴的歐陸潮貨,上海灘上還沒有幾家有貨,難怪老克拉說的白鬍子一翹一翹的,徹頭徹尾的透着自豪。
“復古的巴斯爾樣式,今年新款的Princessdress”,羅伯特像只繁忙的小蜜蜂似的圍繞着二位摩登女郎介紹道,那一款款十九世紀法國時裝,宮廷式的、貴族式的,有盛裝華服,
也有居家外出的簡潔樣式,展開着優美的姿態,朝着羅佳琳散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魅力。
羅佳琳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卻羞怯的縮了回來,這樣的時裝,對於她來說,距離的實在是太遙遠了,此刻在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神情,在風雪之夜、那顆梧桐樹下,這樣神往的輝光曾經出現過的。
“佳琳妹妹,儂過來”,愛麗絲那邊裡廂呼喚道,儂看上了一件蠻不錯的衣衫,要羅佳琳去試試看。
這下子輪到羅伯特吃驚了,他的眼睛打量着怯生生走過來的羅佳琳,在他眼裡,這位身着斜襟上衣的姑娘,那一排布做的鈕釦安排在了腋下,別得很隱秘,不是做服裝的,一邊看不到它們,“華人的服裝就像他們的毛筆畫一樣,總是意猶未盡”,羅伯特一見羅佳琳,活像回到了他們歐陸文藝復興之前似的。
羅佳琳下面穿着大腳褲,那褲腿肥得,羅伯特搖搖頭,其實人家那是有歷史淵源的,自從江南鬧洪楊那辰光,江南江北興起了這種肥腳褲,走路幹活清清爽爽,只是在他看來千人一面,沒有絲毫的個性。
倒是羅佳琳下襬角落處繡的一支紅梅花引起了他的興趣,愛美的羅佳琳悄悄的在不爲人注意的展示着自己的一點心思。
羅伯特先生欣賞的目光已經掩飾不住了,“Beautiful”,他口中喃喃的說道,不知是讚美繡的花,還是面前的人,或者兼而有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