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察言觀色的邵友濂一見李玉堂轉怒爲喜,“李先生”,連忙湊趣的對着他講道:“這位亨同先生那可是上海灘新近起來的聞人”。
“您要是有啥事體需要幫忙的,儘管提起”,邵友濂熱情的介紹道:“就算鄙人也會從旁鼎力相助的”。
“這個洋人咱見過的”,李玉堂心想道:“不就是在上海總會裡頭買地皮的那個洋人嗎?”。
一邊尋思着,一邊李玉堂沉吟起來了。
“鄙人此次來到上海,一方面想要多多結交外國朋友”,李玉堂接着爽朗的說道:“另外還想購置一塊地皮,也好日後歸隱,有一份營生”,他倒是毫不隱瞞的道出了心事。
“這個好說”,亨同從來就是個生意人,一說起有生意可做,自然眉開眼笑,“日後還仰仗李先生和邵大人的提攜”,這樣的漂亮話說出來,自然滿堂喝彩不在話下。
“亨同先生,鄙人還要在上海逗留些時日”,李先生含笑注視着亨同說道:“改日前去登門拜訪”,他的話音兒裡那點兒私意亨同怎麼會聽不出來。
“乾杯”,亨同端起杯子來,杯沿剛剛碰到嘴脣,忽然從門外急匆匆走進了一個書辦,他徑直的朝着邵友濂點點頭,然後和李先生交頭接耳一番。緊跟着李先生臉色大變,“這些狼子...”,他大罵道,半句話說出來,忽然住了口,下意識的望了望亨同。
這時候,亨同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他望着犀角荷葉杯裡盛着的酒液,裡面似乎微微的泛起了波瀾。
花底忽聞敲兩槳,逡巡女伴來尋訪。酒盞旋將荷葉當。蓮舟蕩,時時盞裡生紅浪。花氣酒香清廝釀,花腮酒面紅相向。醉倚綠陰眠一餉,驚起望,船頭擱在沙灘上。
浪起浪涌間,不禁讓人遐想,大清國這艘龍船又遇到怎樣的風浪了。
辰光又過了兩三天,這一天,李玉堂閒來無聊,想起了出去逛逛馬路,“自從鄙人從南京來到了上海灘,還未出去白相、白相”,他一邊自言自語的講道。
一邊李玉堂穿戴好長袍馬褂,搖搖擺擺的走出了上海
老城廂引線街的寓所,過了蔓籬橋,很快越過了邵友濂辦理公務的蘇鬆太道署,前頭就是阿拉老城廂的大東門了。
“鄙人望過去,前邊兒的景象,比起南京城的夫子廟還有熱鬧”,李玉堂嘴裡邊兒嘟囔道,一邊他邁着輕快的步子朝前走去了。
李玉堂當年還在京城裡頭做縣太爺的時候,傍晚時常出去遛彎兒,走到盧溝橋這才作罷。
“比較起來,上海縣城外頭,可小不了”,李玉堂一邊驚訝的望着繁華的黃浦江畔,那些林立的店鋪,還有江邊忙碌的碼頭,不禁嗟嘆道。
“這纔不過四十多年,如今海邊的這個邊遠之地,也發達了”,李玉堂感慨的講道。
“李先生”,這辰光忽然旁邊有個人熱情的招呼着他道:“鄙人遇見您,真是三生有幸”,聽上去十分的熱情。
“鄙人也是幸會您”,李玉堂隨口答道,一邊他迷惑的望着眼前這個人。
“李先生”,對面攔阻去路的這個人殷勤的對着李玉堂講道:“鄙人乃是輪船招商局的唐景星”。
一邊說着,這位自稱唐景星的中年漢子一邊順勢微微屈膝下去,給李玉堂打了個千兒。
“哦”,“呵呵”,李玉堂一張嘴張開了笑道,他的嘴脣兒有點兒合不上了,顯然對於這個不期而遇的陌生人,他想起了啥。
“您就是曾大帥說的那位唐廷樞先生?”,李玉堂想起來了,他不禁失聲問道。
講起來這位顯得頗爲悠閒的唐廷樞、輪船招商局的現任會辦,就是前天馬建忠一直掛念着的那個人。
講起來眼前這位招商局會辦唐廷樞剛剛留洋考察,纔回到上海灘來,這個李玉堂是知道的。
“正是鄙人”,唐廷樞含笑承認道,一邊他梳理得清清爽爽的頭勢在李玉堂面前晃動着,顯得很是招搖。
“呵呵”,李玉堂看着自在的唐廷樞,這個好笑,“鄙人聽說如今上海灘許多官宦大戶都買房做了寓公起來了”,他心頭不禁泛起嘀咕道。
“看起來唐景星的家小也在這裡”,李玉堂不禁看着
衣着寬鬆的唐廷樞,好笑道:“說不定還金屋藏嬌也不一定”。
看上去唐廷樞氣色的確不錯,李玉堂認爲自己的判斷,那是鐵證如山了。
畢竟人家做過一任縣太爺的,有些眼力見兒。
“要是今兒趕巧了”,李玉堂一邊迴應道,一邊擡頭看了看街邊兒的牌坊,那辰光街口都有街坊的,“鹹瓜街”,他嘴裡念道。
“鄙人聽說唐景星去年就留洋考察去了,一直到上個月纔回來”,李玉堂一邊心想道:“想不到沒在輪船招商局遇到,偏偏在這裡碰到了”。
講起來一八八四年四十一歲的輪船招商局總辦唐廷樞,出洋考察之後,返抵上海灘,也就才半個多月辰光,這已經有了花頭唻。
這邊唐廷樞目不轉睛的也看着李玉堂,“鄙人早就聽人講,這位李先生乃是曾大帥的得力幕僚”,他心想道。
“想不到今朝遇巧了”,唐廷樞笑盈盈的心想道:“鄙人真是額頭碰到了天花板,運道好唻”。
聽上去唐廷樞有意結交李玉堂,那是再明白不過的事體了。
“李先生”,這邊唐廷樞盛情的邀請道:“也是跟您遇巧了,鄙人新近在弄堂裡廂置辦了一處宅子”。
“想不到這才今天哪,這就闊了”,李玉堂感慨道。
“鄙人倒是聽人講”,李玉堂羨慕的心想道:“如今這大清國裡邊兒,最來錢兒的,就是辦洋務”。
“大把的銀子嘩啦啦的,摟進來了囉,都買得起宅子了”,李玉堂豔羨的心想道:“不像鄙人,最多隻有些旁人的孝敬,值多少?”。
“如蒙李先生您不嫌棄,還請留步”,唐廷樞熱情的對着胡思亂想的李玉堂講道:“進去容鄙人奉一杯茶”。
“那敢情兒好”,李玉堂巴不得唐廷樞這一聲兒,他乾脆麻利勁兒的答應道。
很快唐廷樞、李玉堂倆人就來到了鹹瓜街上頭,簇簇新、亮堂堂的,昂頭望過去,就是唐廷樞的新家了。
“李先生請”,唐廷樞不無得意的邀請道,看上去氣色相當的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