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講起來”,路易忽然覺得心頭一驚,“難道講安南國人,也要算作‘洋人’唻”,他不禁嘟囔道。
亨同聽到路易的嘟囔,他肯定的笑了一笑,算是默認了。
“這可不得了”,路易忽然有些不知輕重的嚷嚷道。
“要是今後的辰光,東洋人也算洋人了,這個世道不是反了嗎?”,路易吃驚的接着嚷嚷道。
儂曉得伐?在路易這個歐羅巴人看來,東洋人哪裡也比不上華人不講,就連洋人也不如。
“路易先生”,亨同忽然有些啼笑皆非的對着路易勸阻道:“這些東洋人,哪陪”,他輕蔑的笑了起來。
“還是講一講我們的正事吧”,亨同正色的講道。
這辰光只見亨同不停的對着路易講着啥,而這個high得有些過頭的法蘭西人不停的點着頭,活像雞啄米似的。
這邊上海灘風雨飄搖之中,也要像美利堅國流傳的一個故事講的那樣,滬上也出了個亂世佳人,一眨眼灰麻雀搖身變鳳凰。
“天上嘸沒跌殺鳥,地上嘸沒餓殺人”,羅佳琳輕輕的嗓音優美的吟唱道,一邊她手頭也沒閒着,麻利的收拾着屋子,外面清晰的傳來了衆人搓麻的歡聲笑語,和“嘩啦啦”的洗牌聲,煞是熱鬧。
“阿拉糊了”,愛麗絲歡喜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了,蓋過了羅佳琳吟唱灘簧的歌聲,緊跟着小桃紅氣咻咻的惱怒道:“阿拉今朝觸黴頭了”,看樣子她手氣不好,一把也沒有糊。
要說原本叫做馬吊的這一副牌,千變萬化在眼前,明明做好了一把,卻見別人一把開糊了,正應了麻將中的東西南北風四色花牌,誰也不知道颳起了東南風、還是西北風,看這樣情形,就跟商場上一樣,見風使舵還是一樣的道理,出老千的情況例外。
小桃紅一見手氣不順,卻有不好賴賬,起身就走,不到明朝辰光,上海灘上的姐妹們都曉得了,保管坍臺勢,那可不來三。
若不是學着有人做託,明日大修棧道,暗地裡度過陳倉,也好挽回面子
、鈔票,順帶着把歡喜找回來,那就纔是額角頭碰到天花板,運氣好的唻。
要說起晚清辰光打麻雀,那時候大清龍庭那邊有叫做叉麻雀,總之,麻雀就是麻將的最早稱呼,上海灘上老早就風行了,若比起燕北和江南,從麻雀上就可略見一斑,一個是十指張開,活像老虎撲食般的抓將下去;而另外一個卻是翹起蘭花指,捻起一張張牌,打到紅木方桌上滴粒篤落,活像洋人彈子房裡頭的彈球互擊,聽聲音都透着洋派。
這頭閒話過去,那邊小桃紅急煞脫,臉色就像麻將牌裡的梅、蘭、竹、菊,啥顏色都有,心情跟着春、夏、秋、冬四張牌轉,沒一刻安靜下來。
講起儂爲啥急火火的,原來那辰光江南麻雀牌盛行,歡場之中閒空無事,總藉此爲消遣之計。有了六個人,不論誰來湊上兩個,便成兩局。除掉應酬,便是整日整夜打的,至少五百塊一底起碼,也有二百塊錢、一千塊一底,大輸大贏,伊的一顆心好似黃浦江裡頭的浪頭,一歇辰光高,另一歇辰光好似坐了滑梯,結棍。
“世上嘸沒過不去的事體,牌九嘸沒常勝的大將軍”,羅佳琳一邊哼着小曲子,一邊繼續幹她的活,哪曉得隔壁房門沒關牢實,歌聲鑽了進去。
“阿拉煩死唻”,小桃紅越聽越煩心,不禁嚷嚷道。
羅佳琳一聽,有些廟裡長草慌了神,得罪了這個驕橫的交際花,飯碗砸脫了,連忙走出來,一旁賠罪道:“小姐,總是婢女無知,吵了姐姐興致,還望恕罪”。
一旁愛麗絲一見,有心替羅佳琳打圓場,只聽她故作漫不經心的講道:“若說起‘由頭’兩個字,總是有的”。
“說格個虛頭做甚?”,愛麗絲一把拉過來羅佳琳,倒是好心的講道:“阿拉不如爲你桃紅姐姐糊一把,也算是了賬了”。
聽到這裡,羅佳琳急煞了,“儂...”,她的意思是說自己不會推牌九,上去了不知一百三十六張牌怎麼玩法,要出洋相的。
“好的唻”,旁邊衆姐妹一聽,鬨然一笑,一齊鼓起掌來,慫
恿着羅佳琳上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說起打麻雀,新手懵懂不知,只管打去,說不定有啥新奇的招數用出來,讓人眼鏡大跌,也是不一定的。
拗不過衆人的羅佳琳一咬牙,毅然的上了桌子,那臉色成了白板,好看煞。
這時候做莊的愛麗絲擲出一副五在手,戰戰兢兢的羅佳琳一看,是一張天牌,一張紅九,是個一點。
“這是啥花頭?”,羅佳琳瞪着茫然的眼睛望着它們,而它們卻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於是羅佳琳近乎絕望的癱坐在了那裡,想必這辰光她一定想到了一點,自己可賠不起一把牌錢。
“我的觀音娘娘”,羅佳琳心頭有個聲音在倔強的祈禱道。
哪曉得其他三家把牌一推,上門是一張人牌,一張幺丁;天門是一張地牌,一張三六;下門是一張和牌,一張幺六:統算起來都是一點,“弄啥虛頭?”,羅佳琳旁邊三人頓時吃驚的嚷嚷道。
坐在旁邊的愛麗絲伸長脖子一看,“哦喲”,她的聲音又高又尖,“果然吉人天助,不然,怎幺會四門都是一點?齊巧又是天、地、人、和配好了的?”,聽她的口氣,新手運道果然好,這把牌推出去,贏了唻。
一旁小桃紅一聽愛麗絲驚訝的話語,探頭過來一看,“儂果然手氣好的不得了”,小桃紅嘴巴喔成了彈球一樣,“爲何不擲‘二上莊’,也不擲‘四到底’,偏偏是個‘五在手’?”。
原來這把牌做莊家的愛麗絲拿了個天九一吃三門,算計起來,單出這天、地、人、和四個一點,啥也不知道的羅佳琳陰差陽錯的,大贏家,這辰光剛纔還氣咻咻的小桃紅臉上變成了紅中的顏色,心情就像春天一樣。
“看不出儂平常老實巴交的,今朝手紅起來,財神菩薩附體了”,小桃紅一半開心,一半驚訝的嚷嚷道,一邊說着,一邊她拿過來精緻的小坤包,從裡面掏出了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朝着羅佳琳遞過去。
“這些小意思,算作儂的酬勞好了”,小桃紅蠻爽氣的對着羅佳琳講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