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鄙人一直就覺得其中必有啥花頭”,亨同歡喜的心想道:“而這就是西洋國殖民當局啥深層考慮或者乾脆講是恫嚇”。
詫異的是談談和和之間,一心稱霸安南的法蘭西人終於要圖窮匕見了,而大清國這次會俯首帖耳嗎?一切都是個變數,尤其是對於上海灘的房地產市場來說,這個新興的市面極易受到衝擊,而劇烈的波動,對於這一點,亨同大有體會。
陡的,亨同眼中投射出了一陣熱切的光芒,這辰光對面的弗朗索瓦不笑了,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亨同的眼角不禁的抽搐了一下,這個嗅覺靈敏的冒險家,分明已經嗅到了某種氣味。
“鄙人常聽華人講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弗朗索瓦忽然有些昂奮的講道:“今朝我法蘭西國法駐京署使榭滿祿照會總理衙門,宣稱奉本國訓令,所定賠款數目二億五千萬法郎”。
“分毫不能改變”,弗朗索瓦決裂的講道,似乎伊就是法蘭西特使巴德諾,而對面的亨同換成了大清國談判代表全權大臣、兩江總督曾國荃了。
“聽一聽法蘭西國人,就連講斤頭,也是臺勢這樣的硬挺”,亨同不禁有些驚怪道。
“弗朗索瓦先生”,亨同聽到這裡,不覺得滿臉堆笑道:“如此講起來,雖然講就算大清國在觀音橋暫時取勝了,也不礙大清國和法蘭西國這場戰事的最終結局”。
亨同這一下子別出苗頭來了,只見他疏散的朝後把身體一靠,整個肥大的身軀陷了進去,顯得十分得意悠閒的模樣了。
“亨同先生”,弗朗索瓦接着有些狂傲的講道:“今朝不但法蘭西國政府要保留索賠之權”。
“而且根據《天津簡約》還要派兵收取諒山”,弗朗索瓦咄咄*人的對着亨同繼續講道:“我們法蘭西國駐華署使謝滿祿已經照會總理衙門,大清國應負起釁之責”。
聽伊講的啥?照會,又是西方列強強加給大清國的所謂照會,而這樣的所謂外交照會,給在華瘋狂攫取利益的洋商們,帶來多少暴利的機會,阿曉得?
“而且孤拔將
軍已經截獲了大清國福州將軍穆圖善的電奏,講啥法蘭西國兵輪一艘駛入閩江口,閩省海防餉細船少,請飭南北洋策應”,弗朗索瓦彷彿跟着那坐探親身的去過一樣,“我看那些岸上的大清國官兵不過是又要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說到這兒,他傲慢的搖搖頭,不屑的神情溢於言表。
聽到這裡,亨同不甘作壁上觀,“弗朗索瓦先生說的對”,他恭恭敬敬的講道:“鄙人看大清國還是畏懼英勇的孤拔將軍和法蘭西無敵艦隊”。
亨同一時間想起來史密斯先生曾經給自己講過的英吉利國和西班牙國海戰的故事,今朝借來比喻,果然是應了景了。
“不甘鄙人還聽人講”,這辰光亨同小心翼翼的插話進來講道:“據聞當初大清國政府委派曾國荃先生來滬談判的辰光,這位大清國的高官講啥‘願以死守自任,不敢與聞和議’”。
亨同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不爲人察覺的一絲擔憂的神色,“記得趙買辦說過一句話”,他思索着,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亨同甚至來不及劃十字,“我的主啊”,他不高不低的驚呼了一聲道。
忽然亨同的額頭是竟然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這纔剛剛過了夏至的秋寒,哪裡來的汗流?顯然這是因爲這個消息實在是過於驚人了,雖說早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不過當它無聲無息的來到自己身邊的辰光,還是激起了轟然的巨響,那餘波高過了錢塘潮,鋪天蓋地的朝着他襲來。
“記得早買辦說過那位中國的聖人說的,壞事後面藏着好事,反過來好事後面藏着壞事”,亨同回憶起來了,想到了這一層,他反而更加的擔憂。
亨同說的是中國的先哲老子,他的《道德經》上曾經說過這麼一段充滿哲理的話語,“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似乎冥冥之中有一雙冷峻而又理智的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着這倆個狂歡人。
聖經中也說過,“上帝要讓一個人滅亡,必先讓他瘋狂”,亨同此刻越發的擔心起來,他害怕大清國回採取報復措施,就像上次封鎖吳淞口一樣,越想他越感覺高興不起來
了。
“記得趙買辦說是一位中國的聖人說的”,亨同竭力的思索道,那皺着的眉頭透露了他些許擔憂,頃刻間感染到了身邊滔滔不絕的弗朗索瓦,可是這位洋人就像免疫了似的,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含笑凝望着他。
亨同猛擡頭瞧見了弗朗索瓦,只見此人面龐激動得泛紅,好像晚照的霞光一般,“哦喲”,他不禁哼了一聲,瞧出些蹊蹺來了。
“親愛的朋友”,弗朗索瓦已經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了,他伸過一隻手,用力的拍打了亨同的肩頭一下,然後頭也側了過來,“告訴你個絕密的消息”,弗朗索瓦的話音極低、極低,就像一個炮竹忽然啞了,只有未燃完的引信猶在“哧哧”的發出聲來。
“我法蘭西政府駐華署使謝滿祿照會大清國總理衙門講,限期答覆,並且嚴重聲明”,弗朗索瓦瞪大因爲酒精刺激而燃燒得通紅的眼珠子,嗓音尖銳的講道:“我國政府派巴德諾與曾國荃在上海會議,賠款一節必須允准,此節商妥,則天津簡約所載議立細約一節方可開辦:是否允准,以本月十日、也就是西元一八八四年八月一日爲最後期限”。
“儂曉得伐?”,亨同聽到這裡,“這就是法蘭西國政府給大清國的最後通牒”,他有些興奮而又驚詫的嚷嚷道。
而這辰光,對面的弗朗索瓦卻是躊躇滿志的模樣,只顧着玩味酒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溢於言表了。
“今朝這位大清國欽差大臣就在上海灘逗留着”,亨同忽然擔心的講道:“鄙人恐怕有啥變故”。
亨同曾經聽那位李先生講過的,當年曾大帥率領配備了洋槍洋炮的大清國士兵,硬生生的攻破了壁壘森嚴的南京城防,也不是跟儂弗朗索瓦先生講的啥草木之兵。
不曉得咋的,亨同老想起上海灘炒家們曾經跟自己講的一個傳聞,就當初曾大帥在太平軍的天王府得了許多的財富,其中有一頂純金做成的帽子,有八斤多重。
亨同走神了,阿曉得是不是這位曾大帥密令李先生來滬拋售財寶,而這些變現了的財物,成了炒地皮的資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