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程先生講”,吳竹齋訴苦似的對着程麻皮講道:“啥上好的地段,伊先圈,啥上好的地皮洋地皮商先佔”。
“別的阿拉不講,就講啥‘掛號’”吳竹齋一肚皮的怨憤的傾訴道:“真是阿拉上海灘上頭蠻奇怪的西洋景”。
“那些拎着皮夾子”,吳竹齋激奮的講道,幫幫忙,情緒過於激動的他講錯了,那是西洋國朋友們討生活的物事,叫做公文包。
“講起來就憑着洋人的身份,就地收鈔票”,吳竹齋懊惱的對着程麻皮嚷嚷道:“就跟賊骨頭打劫差不多唻”。
講起來吳竹齋講的是清末民國辰光上海灘上頭的西洋地皮掛號商,比方講,吳竹齋尋思起來了,“那個叫做啥?”,他嘟囔道。
講起來吳竹齋的洋涇浜英語還不地道,英吉利國官話交關拎不清爽。
“吳先生講的是英吉利國來的掛牌高易先生”,程麻皮接着講道:“伊MrG.T.WabsterCowies的高易公館,專門搞掛號業務”。
“就在北京路浪向”,程麻皮笑道:“記得伊在光緒六年辰光就弄啥道契掛號”。
“一張道契轉讓,就是二十五兩白花花的官銀;改名過戶費,再轉手還是交關”,講起來,就連見多識廣的這個華界營造商也唏噓不已道“果真是日進斗金,賺了交關鈔票”。
講起來在上海灘的西洋國房地產商中,還有一種以道契掛號爲主要業務的洋行,通常稱之爲掛號商。 “今朝是上海灘地皮是啥世道?”,吳竹齋苦惱的嚷嚷道。
程麻皮張眼一覷,別出些苗頭出來了,他曉得眼前這個華界財神爺起了意氣了。
“不過”,程麻皮沉吟道,一邊他殷勤的張望着吳竹齋,顯然有話要講了。
“程先生”,深有同感的吳竹齋親近的對着程麻皮講道:“你我都是阿拉華人,憑啥不有財大家一起發”。
程麻皮聽上去歡喜的笑了,這跟當初趙伯韜
跟伊講的一模一樣的,豈不是可以搗糨糊唻?
“其實今朝吳先生講的,跟鄙人的想法一樣的”,程麻皮故作體己的對着眼巴巴的吳竹齋講道:“不過”。
“吳先生別要看洋地皮商們外頭有臺勢”,程麻皮接着講道:“阿拉上海灘一句話講的好”。
“強龍不壓地頭蛇”,程麻皮笑道。
“難道講程先生講的是”,吳竹齋聽到這裡,不禁嘟囔道,他的話語有些發顫,聽得出他心頭活動了。
程麻皮心頭好笑的瞅了湊身旁這一隻會生蛋的“母雞”,顯然他要搗糨糊唻。
“吳先生”,程麻皮忽然做出坦率的態度,直言不諱的獨對着吳竹齋講道:“講起來洋地皮商們發財也有另外的花頭的”。
他一邊親親熱熱的湊到了吳竹齋的耳邊,嘀嘀咕咕起來了。
一時間只見程麻皮指指點點,而吳竹齋卻是眉飛色舞,倆人分明在講啥洋地皮商的花頭…
“鄙人聽說法蘭西國內這辰光那是羣情振奮唻”,雅各布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西洋國人辦的《字林西報》新聞紙,上頭清清爽爽的寫着一行字,“StateswilltaketheQingpolicyofappeasementoftheFrenchFarEaststrategytough”,清晰的映入了趙伯韜的眼簾。
“大清國將採取綏靖政策,法蘭西遠東策略強硬”,趙伯韜張皇的聲音念道:“安德森先生怎麼講的?”,他的話音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了起來。
“瞧瞧吧”,雅各布高聲的說道:“這是英吉利的報紙”,中立國的輿論,公正而客觀,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這辰光趙伯韜並沒有理會雅各布的叫嚷聲,而是緊張的順着唸了下去,“大清國在馬尾之失敗,將使清國龍廷深刻了解到,自一八八二年以來所採取的對抗政策已破產”,唸到這裡,他的話音不禁顫抖了起來。
這一刻,一種莫名的悲憤襲上了趙伯韜的心頭,綏靖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了,那就是消災避禍的意思。
唸到這裡,趙伯韜看不下去了,“難道臺海的戰火會瀰漫開嗎?”,他這辰光十分的擔心,趙伯韜真是萬箭攢心般的糾結了。
“親愛的趙”,雅各布洋洋得意的嚷嚷道:“看樣子不服帖,上不行的啦”,他甚至帶着教訓的口吻說道,至於說誰要服帖,還用得着說嗎?
聽到這裡,趙伯韜忽的坐直了身子,“雅各布先生,鄙人以爲不見得會如此”,他的話音罕見的尖利了起來。
趙伯韜原本想說安南的戰局,不過或許他覺得眼下這塊大清國屬地的事體更加的要緊,於是改口說道:“尤其是阿拉上海灘未必就會屈從於法蘭西人的意思”。
“哦”,雅各布聽到這裡,奇怪了,“趙,你何以如此認爲?”,他不解的反問道。
“阿拉去年法蘭西的兵艦開到了吳淞口,那辰光的情形可是太過兇險唻”,趙伯韜擔心的想道:“那辰光股票狂泄、錢莊關張、投機客們呼天搶地的,跳黃浦江的也不少”。
想到不久前的慘象,這個過來人臉色有些變了。
“Mr趙”,雅各布看見趙伯韜忽顯得很是驚詫,不禁連聲的呼喚道。
“哦”,趙伯韜這辰光就像夢囈似的,嘴裡嘟囔道:“不會上這樣得到”,輕輕的晃一晃腦袋,那些糾纏着的噩夢般的往事,揮之不去。
“若說鄙人辛辛苦苦掙下的這份家業,就連胡大財神的身家,也抗不過去”,趙伯韜越想,越覺得揪心般的痛楚了,這辰光國難連着個人的得失,那是真真切切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想到這裡,忽然趙伯韜露出了賭咒發誓般的神情,“雅各布先生”,他重重的說道:“安南的局勢並不是最後定局的”。
“哦”,聽到這裡,雅各布不禁輕哼了一聲,眼中透露出了銳利的光芒,顯然趙伯韜說中了他的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