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菡在牀上翻騰了一宿,幾乎徹夜未眠,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離開陽光集團回報社。
蘇菡之所以這樣做,一是募捐這件事,讓她真切感受到了來自集體的溫暖,她有了一種歸屬感,也不願辜負那些困難時刻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二是蘇菡經過反覆考慮已經認定,哪怕何飛開的條件再優厚,也不想再回去,因爲實在無法忍受那種環境對她的精神摧殘。此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始終忘不了陳志誠說那句話:蘇菡你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子,應該去過乾乾淨淨的生活!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蘇菡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兒。但剛過六點還是硬撐着起了牀,簡單梳洗之後,又花了點時間化了個淡妝,好不容易纔勉強遮掩了失眠的痕跡。
把自己弄清爽之後,蘇菡又找出林藝帶她在“羽衣霓裳”買那條裙子包好,裝進一個塑料袋裡。那套“工裝”既然已經穿過,也就沒辦法再退回去,只好掏錢自己買下來。
蘇菡提着裙子出了門之後,先找了個包子鋪吃了早點,等到八點銀行開門,又去辦了一張卡,把兩天之前剛剛用現金支票兌出來那三十萬划進去,想想之後又多加了三千,算是退還陽光集團的置裝費,買下那套品牌女裝。然後就匆匆忙忙趕到陽光集團總部。
蘇菡一走進董事長辦公室,何飛第一眼便注意到她臉色憔悴,精神狀態也非常糟糕。趕緊起身關心地問她,蘇菡你怎麼了?
蘇菡說沒事,只是晚上沒休息好。
何飛擔憂地說看你這模樣,行不行啊?要是不舒服就別硬撐了,趕緊回家休息去吧。上班不上班沒多大關係,等你緩過來了再說。
蘇菡卻強作笑顏,說何董,無論怎麼說,這一趟我必須來。
何飛聽了這話有些不解,說哦?爲什麼呀?
蘇菡先把裝裙子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又慢慢掏出剛辦那張卡,輕輕放到旁邊,說何董,我想先把這兩件事給你交代一下。
何飛不知道蘇菡到底想幹什麼,望着桌子上那兩樣東西,一臉困惑,便問蘇菡,這是怎麼回事?
蘇菡歉然一笑,說何董,前天林藝帶我去買了一條裙子一套西裝,這條裙子沒穿過,有發票可以退貨。那套西裝已經穿過了,所以我就買下來。這張卡里有三十萬零三千,三十萬是我從集團借那筆款,三千是退還集團的置裝費。
何飛聽到這裡,自然全都明白了。這不啻一個驚雷,令他措手不及,當場目瞪口呆, 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蘇菡卻根本不管他什麼反應,接着又說,何董,這些錢我暫時用不着了,所以歸還給集團,密碼寫在這張卡背後。
何飛愣了片刻回過神後,才問蘇菡,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菡說何董,我只能跟你說抱歉,真的很抱歉。由於很多方面的原因,我決定不來陽光集團,謝謝你對我一直以來的關照。
何飛突然就漲紅了臉,緩緩地呼出一口長氣,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之後,才說蘇菡,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蘇菡說原因很多,也很複雜,有些事我真的不想再提,所以還請何董理解,也請何董原諒。
何飛沉默了一會兒,咬着牙強壓着心裡的火氣,依然用平和的語氣問蘇菡,說蘇菡你說句實話,你覺得我對你怎麼樣?
蘇菡說何董,我覺得你對我真的挺好,心裡很感激你。
何飛搖搖頭又嘆口氣,大約實在忍不住了,就突然提高了嗓門說,那你爲
什麼老打我的臉呢?
蘇菡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離開,也就不在意何飛什麼態度了,依然很平靜地說,何董,我建議你先把情況瞭解清楚。其實我從來沒打過誰的臉,但你這裡那些無聊的男男女女,卻一直在打我的臉!
何飛說,你這話什麼意思?
蘇菡說,你可以親自下去走一走,聽聽他們都在說些什麼?
何飛總算聽明白了蘇菡的意思,臉色稍稍緩和了一點,說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把這事交給我來處理?
蘇菡說我已經說過,有些事我不想再提,有些話我也不想再聽。
何飛一聽這話便又急了,說蘇菡,那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留下來?
蘇菡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何董,這根本不是你的問題。你恐怕不知道,事實上我已經根本沒辦法在這兒呆下去了。
何飛說,爲什麼?
蘇菡本不想多說什麼,但看何飛還企圖挽留她,就想絕了他這念頭,再想到儲慧芳的言行舉止,更是難忍心頭之火,便冷冷一笑,說因爲有人公開造謠,說我把自己賣了五十萬。
何飛一聽這話馬上就明白了,愣了一下,拿起電話就要撥,蘇菡見狀趕緊制止他,說何董,你不用再打電話了,無論怎麼說,這事都只是陽光集團內部的事,最好不要當着外人的面來處理。
何飛憋着一肚子火,卻又不能朝蘇菡發作。他瞪着眼睛,十分無奈地看着蘇菡,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蘇菡看何飛額頭筋絡脈動,臉上也是青一道白一道十分怕人,心裡突然產生出一種恐懼感,連一分鐘也不願再多呆。便趕緊告辭,說何董,你多多保重,再次感謝你以前對我的關照!
說罷也不管何飛什麼反應,轉身就走出了房間。何飛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拉她,但最終卻沒敢那樣做。那一瞬間,他先是想起了蘇菡的記者身份,然後又想起了劉總。
看着蘇菡走進電梯再關上門,何飛頹然坐下,愣愣地望着蘇菡留下那兩樣東西發起呆來。他怎麼也沒想到,費了那麼多周折,好不容易把蘇菡哄到身邊,她卻僅僅只呆了一天。
何飛就好像是做了一個夢,簡直都有些懷疑,蘇菡是否真正在這個房間裡出現過。
何飛仔細回想了一下,昨天他沒並沒有招惹過蘇菡,對她身體不適處置也應該算恰當得體,但爲什麼一夜之間,事情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實在搞不明白,爲什麼僅僅過了一個晚上,蘇菡彷彿就突然變了一個人?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恨不得馬上就去把這件事弄清楚,但轉念一想,即使弄清楚了又有什麼用呢?
何飛清醒地意識到,蘇菡這樣一走,就意味着此前他所有心思都白費了,以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靠近蘇菡。
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這種徹底絕望的心態,讓何飛再也無法保持理智。震怒之際他突然情緒失控,一揮手將蘇菡退回來的裙子和銀行卡掃到地上,緊接着又抓起桌上的紫砂壺和杯子,乒乒乓乓一陣狂摔猛砸,隨着一陣清脆的聲響,大大小小的碎陶片散落了一地。茶水也四處飛濺,連落到遠處的銀行卡和裝裙子的塑料袋也未能倖免。
何飛此刻之所以暴跳如雷,其實完全可以理解。許久以來他一直心心念唸的那個精品女孩子,雖一度走近了他,但最終還是成了鏡中花,水中月。蘇菡來去匆匆猶如曇花一現,卻讓何飛幾乎痛不欲生。
何飛到這時才明白過來,世界上有些女人,也
許他這種男人永遠也搞不定。要得到她們的青睞,光靠金錢和一個男人器官根本就沒有可能。她們有一個特別的精神世界,何飛永遠無法進入,她們有一種特殊的精神需求,何飛也永遠無法滿足。
而最令何飛生氣的是,蘇菡恰恰就是這種女人。
二十二層只有何飛一人辦公,平時沒事也不會有人來打攪。現在蘇菡一走,儘管何飛鬧出的動靜不小,卻也沒人知情。何飛連叫了好幾聲來人,根本就沒人聽見所以也沒人搭理。
瘋狂發泄一陣之後,何飛心裡稍稍好受了一點。他呆呆地盯着一片狼籍的大理石地面,獨自又坐了一會兒,總算漸漸平靜下來,然後就拿起電話,撥了策劃部主任張成功。
張成功幾乎馬上就接了,說何董,你親自找我?
何飛苦笑了一下,說我不親自找你,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張成功沒聽明白他什麼意思,就說何董瞧你說的,哪兒至於啊?你讓新來那位蘇秘書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嘛。
何飛一聽差點又上火,心想這些人真他媽不是玩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便沒好氣地說,別廢話了,你趕緊叫儲慧芳上來!說罷也沒作任何解釋,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儲慧芳沒過多久就匆匆忙忙上來了,出了電梯沒看見蘇菡,心裡才鬆了一口氣。誰知走近何飛辦公室,站在門口朝屋裡一望,不禁嚇了一大跳。
儲慧芳見這情景心裡先是害怕,但緊接着就高興起來。蘇菡不在,何飛生氣砸東西,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們之間剛纔肯定大鬧了一場,說不定何董已經打發了蘇菡那個賤人。
儲慧芳想了想,然後就輕輕地敲了敲門,何飛回過頭來,先是惡狠狠地看了她了一瞬,然後沒好氣地說,進來!
儲慧芳怯怯地走進去,正想蹲下來清掃那些亂七八糟的茶葉和陶瓷碎片,卻聽何飛大吼一聲,說先別管那些,我有話問你!
儲慧芳嚇得渾身猛一抖,不知何飛的火氣爲什麼又衝她來了。趕緊站起身來,卻垂着目光不敢看何飛。
何飛起身走到她面前站住,大聲質問,說前天我讓你去財務部開張支票,你都跟誰胡說了些什麼?你說!你全部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許隱瞞,否則我饒不了你!
儲慧芳一聽這話,才知道壞了,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那樣,何董發火並非是生蘇菡的氣,而是因爲有人說她的壞話!想到這裡不禁直哆嗦,便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有,我真沒有,我……
何飛一看她那模樣,心裡大致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眉頭便越擰越緊,說就你這種長舌婦,還能當好秘書?
儲慧芳一聽這話,才真的急了,說何董,我真,真的沒說過蘇菡壞話,只是,只是……
何飛冷冷地打斷她,說只是什麼,你說清楚!
儲慧芳使勁嚥了幾口唾沫,又穩穩心神,才說其實,我下樓的時候,已經聽到好多人在議論蘇菡。她早上來的時候都看見了,好些人正在打聽這事呢。
何飛說都在打聽什麼?
儲慧芳說,有人知道她上了二十二樓,便問我她是誰?來幹嗎?
何飛又很不耐煩地催促說,別吞吞吐吐的,說話利索點!你怎麼說的?都告訴我!
儲慧芳說,我只是說,是何董新來的秘書。
何飛說,沒說別的了?
儲慧芳搖了搖頭,說真沒有。
何飛一瞪眼,說那我問你,五十萬的事又是誰說出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