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來鎮近郊,翠竹林。
漫山竹林皆在瑟瑟發抖,於沉沉夜色中發出潮水般的響聲,肆虐的狂風似要吹落整個天穹。
一個身着白袍的俊俏男子,手捂着心口,步伐踉蹌地往林子的西面行去。
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沉悶的雷鳴如戰鼓聲般於周遭迴盪,旋即,滂沱大雨伴隨着陣陣狂風傾瀉而下。
狂風暴雨中,男子面色愈發蒼白,他怔怔朝前邁出一步,身體卻瞬間失衡,栽倒於泥濘的地面。
冰冷的雨水渾雜着泥漿,打溼了男子的白衣,他緊皺眉頭,手抓地面,努力地欲重新站起,但渾身上下疼痛如烈火焚燒,他逐漸昏迷了過去。
一輛馬車匆匆趕往竹林西面的仙來鎮,車伕眼尖瞧見了昏迷在地的白衣男子,趕忙勒住疆繩。
“雪柔大夫,地上倒了個人!”
“倒了個人?”
車廂內響起清脆嗓音,素手掀開簾帳,一位相貌清麗的女子自裡邊行出。
她毫不顧忌大雨的垂打,急步趕至白衣男子身側,玉指放於他的鼻前一探:“尚有微弱氣息,車伕,麻煩你將他扶入車廂,速速回獨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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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萬雪醒來,是翌日的清晨。
昨夜沾滿污泥的白袍已被換成乾淨的裡衣,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擺設簡潔的客房。
捂了捂仍在隱隱作痛的心口,他穿上鞋子行出房門。
這是一家府邸的後院。
視線由近及遠,首先可見沿牆角種植的幾株芍藥花,朝遠一看,庭院的中央是一張圓形石桌,石桌旁圍繞着四張石凳,而房間對面是竈房,門口放了幾捆新劈好的木柴。
宮萬雪行入竈房,清新的藥草香氣撲鼻而來。
竈房之內,置滿草藥,或懸掛着,或躺於篩子裡晾曬。
“銀翹,板藍根,野菊……”
他逐樣念出了每一味藥草的名字,伸手拈起一朵微乾的白野菊,嗅了嗅,獨特的清香令人心中倍覺安寧。
“公子終於醒了。”
清悅之聲引得宮萬雪回首,小小的房門站着一位頗爲秀麗的女子。
白衣勝雪,眉眼精緻,光潔額頭上畫着一朵紅蓮。
她手摟竹籃子,於逆光中朝宮萬雪笑着,笑容淡雅。
宮萬雪朝獨孤雪柔欠身一拜:“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獨孤雪柔放下手中竹籃,撥鬆藥草,與身後的宮萬雪解釋:“公子昨夜中毒,以致心臟遭受劇痛,我替公子解了毒,公子大可放心。”
“勞煩姑娘了,在下宮萬雪,敢問姑娘芳名?”
“獨孤氏,名喚雪柔。”
放置好藥草,獨孤雪柔一揚雪袖,姿態優雅地領着宮萬雪往門外行去:“請宮公子隨我來。”
宮萬雪跟隨獨孤雪柔行進一間房間,只見她打開衣櫥,取出一套乾淨的月牙色長袍與一支翡翠而制的長蕭。
“此爲家嚴年輕時所着衣物,昨夜宮公子髒了的衣裳尚未晾乾,倘若公子不嫌棄便換上吧,此蕭乃公子落下之物,一併還予公子。”
“謝過雪柔姑娘。”
周遭於語落後片刻安靜。
“宮公子可懂蕭?”
“願爲雪柔姑娘奏一曲,以示謝意,獻醜了。”
後院裡,芍藥於輕風裡搖曳,宮萬雪立於花叢前,執蕭吹奏出動人的樂曲。
獨孤雪柔望着衣袂翩然的他,眸中的欣賞之光漸濃。
行醫多年,能遇此投緣之人,她平靜的心湖漾開了幾圈微波。
可否有緣,與他成爲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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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定莊主繼任大會一載後舉行,其間,陸巖將以準莊主身份拜訪江湖門派,以結同盟之誼。
……
夜晚,陸巖昏昏沉沉入睡,再清醒時已近日中。
出門便瞧見丁靈琳熬着東西,手持蒲扇控制着火候。
陸巖步至她身側:“靈琳熬何物?可是早膳未吃足夠?”
“錯了,”停下忙碌,丁靈琳笑得櫻脣彎彎,“此爲清心潤肺之藥,我想阿巖興許是肝火過盛,以致睡眠不安,阿巖得全部喝下。”
“我睡眠不安?何解?”陸巖兀自未覺,面露困惑。
丁靈琳將蒲扇放下石桌面:“近些日,我時常見阿巖睡夢中發熱汗,興許是肝火過盛。”
爐子的煙順風飄來,打落陸巖臉龐,他頭腦驀然眩暈,身體朝前踉蹌,撞上了丁靈琳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