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了其他可以恢復感知的途徑,她們還會像以前那樣,自願將靈魂與載體融合麼?
當然,後者也不是毫無優點,至少夢境世界只有在他睡覺時才能體驗,而載體的感受卻是至始至終存在的,而且軀殼不受損傷的話,幾乎算得上是永生不死。
這兩者之間大概沒那麼容易做出抉擇。
不過對方還有一種選擇,那便是先隱瞞下夢境世界的消息,將儀器運過去後先執行轉化,就算事後不情願,也沒辦反悔了。只是羅蘭覺得帕莎等人並不會採用這個欺騙式的做法,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他發現這幫人雖然與世隔絕了數百年,但並沒有變成一個食古不化的組織,不僅對新事物抱有積極主動的心態,相互間也確實做到了消除階級這一點。顯然聯合會三席的犧牲對她們觸動極大,而魔鬼的威脅則迫使她們不斷向前。
「您無需擔心這一點,」帕莎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更多的載體對戰勝魔鬼有利——原初載體可以操作魔力核心,吞噬蠕蟲能加快防線建設,只要有利於神意之戰,她們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事實上,參與轉化的女巫會隨儀器一同前往大雪山。」
不懼任何代價的志願者麼……羅蘭抿了抿嘴,“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等到探索完成,我會派出一支船隊來運送轉化儀器的。”
「感謝您的幫助,」她微笑道。
羅蘭點點頭,將索羅婭繪製的圖片攤開到桌上,“之前傳回的情報都只是文字線索,這些圖片今天才送到我手中——它們可以看作是現場的真實再現,不知你對這隻怪物有什麼看法?”
「請稍等。」帕莎揮舞了下觸鬚,將不遠處修補天譴儀器的賽琳和埃爾瑕也叫了過來,三隻肉瘤一同湊到光幕前,打量着那些栩栩如生的“連拍照片”。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意外的長,她們相互連接觸鬚,進行着意識上的交流,加上肉瘤本身看不出任何表情,羅蘭甚至產生了她們已經斷線的錯覺。
過了好一陣子,帕莎的聲音才重新在他腦海中響起,「讓您久等了,因爲有一些圖片讓我們感到十分驚訝,因此不得不再三確認了一番。」
“它既不是邪獸,也不是魔鬼,對吧?”
「沒錯,」賽琳接道,「而且落水時的那副骨架,曾在娜塔亞大人敘述的神明之境裡出現過。」
“你能確定嗎?”
「我們是在地底待了幾百年,但也沒有癡呆到遺忘這麼重要的消息——載體的記憶能力實際上要遠超過人類。」埃爾瑕沒好氣道,「娜塔亞大人曾在第三幅畫卷中看到過大海與骨架,從描述來看,和圖片上的景象非常接近。加上湖泊通往大海,這一判斷就更可信了。」
“所以說,現在可以肯定它的確屬於那個未曾露面過的文明?”羅蘭摸着下巴問道。對於這一結果,他並不感到意外——當發現吞噬蠕蟲連魔鬼營地也不放過後,其背後的勢力就只剩下兩種可能,要麼是看誰都不順眼的中立者,要麼就是神意之戰的最後一方。探索雪山計劃除了有幫助塔其拉遺民的一面,其本身亦是一場清除威脅、摸清對手底細的行動。
另外在潔蘿的記憶碎片中,他也讀到過類似的記載,只是講述得十分模糊,現在有了塔其拉女巫的印證,幾乎已能證實怪物的真實身份。
「很有可能,不過……」帕莎猶豫了下才接着說道,「目前尚存在許多不解之處,例如——邪獸。」
「這羣遍及曙光境的野獸應該是受到魔力的侵蝕變異而成,就像得到魔力的女巫一樣,但它們爲何會聽從這隻怪物的指示?這跟魔鬼強行奴役混合種不同,倒像是號令者與服從者的關係。」
這個問題羅蘭也思考過,如果把邪獸當作那個文明的一部分,同樣難以解釋爲何它們不把混合種積攢起來,然後一口氣推平人類與魔鬼。但凡有點智慧的族羣,都不會放任自身的勢力就這麼白白損耗在每年的邪月之中。
或許這些畸形野獸的來歷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等到神意之戰開啓後,我們總會知道答案,”羅蘭聳聳肩,故作輕鬆道,“倘若它們也算是怪物的親戚,那自然再好不過。這樣等到我們把對手全部擊潰,即使邪魔之月來臨,茫茫雪原上也不會有這些醜陋生物的身影了。”
「……說得也是,」帕莎先是怔了怔,隨後輕笑起來,「您倒是看得真切。的確,不管它們是如何誕生的,只要出現在神意之戰中,就是我們必須要擊敗的敵人。」
接下來的討論內容便集中在如何封堵遺蹟暗河以及建設絕境防線上,到會議快要結束時,羅蘭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對了,既然我們已經抓到了隱藏文明的尾巴,總得給它們起個名字吧,”他清了清喉嚨,“就像第一副畫卷文明被稱作魔鬼一樣。”
「這很重要嗎?」帕莎歪着主須問道,「魔鬼只是流傳最廣的叫法,在聯合會裡,也有人稱其爲血獸、畸形魔或污染者。」
“當然,一個合適的名字對於宣傳和動員來說都非常重要,越是顯得其邪惡,就越能激起人們的對抗心理。”
「那……您覺得叫什麼好?」
“嗯,既然它們是潛在的敵人,又長期待在海中,就叫對方爲海怪,怎麼樣?”
「……」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呃……不好嗎?”
「我以爲第三邊陲城這個名字就已經夠糟糕的了,沒想到還能有更差的,」埃爾瑕嗤笑道,「海怪?聽起來就像是在稱呼一隻巨大的八爪章魚。」
「埃爾瑕!」帕莎用主須拍了下前者的腦袋,「陛下,只要您覺得可以的話……我想……並沒有什麼問題。」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爲啥對方的語氣如此勉強?羅蘭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以掩飾現場的尷尬氣氛。
“咳咳,”在一旁做記錄的書卷忽然咳嗽了兩聲,“陛下,要不叫深海魔鬼吧。”
“深海……魔鬼?”他重複道。
“是,魔鬼這一詞的概念已深入人心,無需我們再過多描述,大家也能理解它代表的含義,這樣有助於市政廳宣傳工作的推廣,而且民衆也不會覺得要同時面對多個敵人。”書卷捏着鵝毛筆解釋道。
“似乎是要好上那麼一點……”羅蘭不甘心地撇撇嘴,“那就按你的說法來好了。”
於是,第二副畫卷文明有了一個正式的對外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