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飛在最前面的魔鬼這時候注意到背後的變故,還有一絲機會躲過死神的凝視——試射時安德莉亞就曾注意到,如果靶子是一個死物,例如隨風飄動的氣球之類,那麼幾乎不存在意外,但有自主意識的生命體則不一樣。
意識到自己可能處於危險之中,劇烈改變運動路線的活物並不在能力的測定範圍內。仍是那句話——只要開槍,那麼子彈就一定會落在某個地方;一旦她扣下扳機,對應的落點便已註定,如果因爲某種主觀因素使得目標離開了預定重合的地點,就能躲開這必死的一擊。
之前從射擊到命中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內,因此她從未失手過,不過當距離擴展至五公里後,該段過程便顯得有些太“漫長”了。
安德莉亞對這樣的情況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她的能力是挑選那枚必然向上的硬幣,而不是在硬幣下面塗抹膠水,如果有人猛地抽離底部的地毯,又或者用手指觸碰硬幣,它還是會倒下的。
飛行組防備的正是此種結果。
可惜魔鬼無動於衷。
不能怪它不夠警覺,哪怕只是待在數百米的高空,呼嘯的風聲都令人難以交談,更何況恐獸還在迎風飛行。這一點閃電在方案制定之初便反覆測試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只要兩者相隔十米之外,子彈貫入肉體的聲音即可被風噪完全遮蓋。
這也是安德莉亞優先瞄準最後一隻魔鬼的緣由。
從腹部鑽進恐獸體內的大口徑子彈徹底摧毀了它的臟器,同時斜向的側擊令它的肚子破裂開來,不僅使得內臟一泄而空,也讓它失去了慘叫的能力。
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的魔鬼就這樣與僅存的逃生機會失之交臂。
數息之後,一顆從天而降的彈頭擊碎了它的胸腔,接着又打斷了坐騎的脊骨。
位於隊伍中間的馱負恐獸終於發覺到了不對勁之處,但以它的智商根本無法理解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在本能的趨勢下,它僅僅是轉過身來,朝着塔其拉的方向飛去。
這在安德莉亞眼中已和死物無異。
她拋出了第三枚豎立的硬幣。
……
傍晚時分,方舟再次浮出地面。
根據探險團繪製的地圖,狙擊小隊一行人安然抵達了休息據點——一處天然塌陷的石洞下層。
“這裡居然還有曬乾的鳥吻菇?”艾米驚奇道。
“我收集的咕!”麥茜順帶從一塊石頭下刨出了幾個玻璃瓶子,“連燒烤用的香料都有哦!”
“你們不會在每個據點都藏了這些東西吧?”
“那當然,”閃電得意道,“這已經算簡陋的了,如果落腳點在「林中閣」,裡面存放的食物估計能支撐起一場宴會!”
“林中閣?”雪倫好奇地問,“那是哪?”
“一顆靠近絕境山脈的巨樹咕,樹幹差不多有城堡那麼粗,”麥茜比劃道,“我們拜託葉子在上面搭了個屋頂,還開闢出了一片晾曬場,專門用來晾制吃不完的肉乾咕。”
“恐怕也只有羅蘭陛下能容忍你們偷拿他的精鹽和香料了,”斯佩爾伯爵揉了揉額頭,“光是這幾瓶估計就值好幾枚金龍,放在別的領地,領主非把你們燉了不可。”
沉睡島大管家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我纔沒有偷拿!”麥茜抗議道,“那些香料都是從地上撿來的咕!”
“撿?”斯佩爾一臉懷疑。
“廚房裡裝香料的桶子總會漏些出來啊,我只是把它們收集起來而已。”
“再說我們也不是白拿,”閃電跟着補充道,“在峽灣,任何一名探險家都能用他們繪製的海圖換到豐厚的報酬,我都給陛下畫過好多地圖啦。”
“其實就算是把廚房搬空,陛下也不會怪你們的,”希爾維有氣無力地插嘴道,“收集香料算什麼,我可是見過夜鶯一週跑去廚房六次,把廚師做好的蜜汁魚乾全部一掃而空的。而且不止是魚乾,就連陛下書房裡的……”
現場的氣氛突然凝重起來。
“房間裡的什麼?”
這時希爾維纔回過神來,“啊——不,沒什麼……我只是餓壞了,趕緊生火做飯吧!”
而安德莉亞一句及時雨般的救火之辭也打消了衆人的好奇。
“話說回來……你們真的想打探夜鶯的秘密嗎?”
於是大家紛紛把疑問掐滅在腦海之中,分頭忙碌起來。
雪倫用電火花點燃了柴火堆、艾米手腳麻利地切好了蘑菇、菲麗絲與灰燼揹回了一隻野豬、斯佩爾.帕西則依然在暈船中……不一會兒,誘人的香味便在石洞裡蔓延開來。
儘管比起城堡宴會少了許多菜色,但對於野外常吃的烙餅和乾肉條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佳餚。
特別是當灰燼利用野豬肚皮下那爲數不多的肥肉煎出油脂,再撒到半焦的蘑菇肉片烤串上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淌出了口水。
最終野豬被吃得乾乾淨淨,連蹄子都沒放過。
填飽肚子後,奔波了一天的衆人很快睡去,只留下精力最充沛的超凡者與神罰女巫兩人負責守夜。
“我來守上半夜吧,”灰燼往火堆裡填了兩根木柴,“聽提莉殿下說,你們的睡眠時間雖然較短,但沒有得到充分休息的話,影響比一般人要大得多。”
“嚴重的話甚至會令這具身體失去控制,”菲麗絲坦然地承認道,“不過現在還早,待會再睡也無妨。”
灰燼點點頭,不再說話——她本身就不是多話的人,即使在提莉面前,她更多的也只是傾聽與分享。
洞穴裡一時只剩下火苗的噼啪炸響,以及女巫們輕微的呼吸聲。
“她們的感情還真好,”菲麗絲望着一旁熟睡的小姑娘呢喃道,“在塔其拉時代,恐怕已經找不出像她們這麼親密的夥伴了。”
灰燼循着對方的目光望去,只見閃電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塊獸皮上,肚子上則趴着縮卷的麥茜,後者及地的白髮四散開來,像絲被一般蓋在兩人的身上,看起來暖和無比。
她不由得笑了笑,“這傢伙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在未被女巫接納前,她幾乎把自己當成一隻鴿子獨自生活了數年時間,也差點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那時候別說和人親近了,隨便一點響動就能讓她驚慌失措。”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親密以後是否還能再看到……”菲麗絲垂下眼瞼,“希望這一次神意之戰會有所改變。”
“爲什麼這麼說?”灰燼挑眉道,雖然她不想問得太多,但這句話仍讓她忍不住開了口,“共同的敵人不會更讓大家緊密團結在一起嗎?”
“的確如此,”菲麗絲嘆了口氣,“但也會逐漸改變女巫這個羣體——你沒發現,魔力影響的不止是我們的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