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淵號已經駛離了那一片危險的海域五分鐘。
普朗克卻沒有任何想要揚帆加速的意圖,他只是站在船頭不住地用手指敲打着他腰間的刀柄。
陳森然聽得出那其中的焦急,而且普朗克的呼吸再度變得輕微的燥亂。
他是在擔心那個女人啊……
“頭兒,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瘦子普羅託在躊躇了一會後,終於頂不住全船人殺人一般的眼光,上前了一步有些小心地請示道。
“你很害怕?”普朗克沒有回頭,語氣也是平時的那種懶洋洋的漫不經心,可是他的那隻不斷跳舞的手已經驀然停止,牢牢地抓住了那有些發舊的刀柄上。
這通常是普朗克暴起殺人的節奏,見慣了別人人頭落地的普羅託有些發慌地退了一步。
“不……不是……”他有些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眼睛四處亂瞄着想要讓周圍的兄弟們幫忙說說話,可是那些傢伙哪裡願意這個時候上去觸黴頭,就連平時最要好的比巴博也是低頭猛啃烤肉,無奈之下只得繼續小心翼翼地說,“我……我只是擔心……擔心,龍鯊追上來。”
“是嘛?”普朗克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手卻是又鬆了開來開始繼續跳舞。
這讓普羅託勉強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再說話,只是對着那些又開始對着他示意的傢伙還以同樣殺人的眼神,心裡是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其他人眼見普羅託不肯發力,自己也不想去嚐嚐偉大的普朗克的火槍和長刀的滋味,一時間整個船上的氣氛沉悶了下來,不大的風浪拍擊着堅固的黑巖木船身,十二月的海風吹過,只有普朗克的手指敲擊刀柄的聲音響在每個人的耳邊,在這無邊無際的大霧裡,顯得分外的孤寂。
很久之後。
普朗克忽然說:“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儘管這一句普朗克說的突兀無比,也沒有具體問誰的樣子,陳森然的眼睛更是瞎了,可是他還是知道這一句問的是他,因爲這裡沒有第二個人還有這樣的本事。
“第一艘船已經被完全吞沒了,第二艘船和第三艘船已經開始逃離,不過……”
也幸好普朗克一直沒有加速,所以陳森然還勉強可以感知到大約兩千碼之外的那片海域的大致情況。
“不過什麼?”普朗克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語氣似乎和之前一樣的平穩,可是陳森然那出色的感知還是察覺到了那尾音裡的最後一絲顫抖。
是很擔心啊……
“第三艘船已經被追上。”陳森然在之前普朗克站在船尾朝着厄運小姐致意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摸清了那個女人的位置,是在第二艘船,所以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便是第二艘船也快了。
果然,一聽到這句話,普朗克雖然表面上只是不置可否地恩了一聲,但是那一聲恩裡蘊藏着的焦慮卻是如同春雨般綿延。
船又往前行了一分鐘。
“我快感受不到了。”陳森然這樣說,他也只能這樣說,他不可能大刺刺地跟普朗克說你現在去還來得及,因爲既然普朗克把自己的情緒壓制的如此深,就說明他不想別人知道……
他也許喜歡着那個女人。
陳森然不想做那個出頭鳥,所以他只能模棱兩可的點一句。其實他本來也完全沒必要這麼做,因爲不管是那個女人還是普朗克都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可是一想到一個男人,明明可以救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卻因爲一些亂七八糟的顧忌而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去死,他的心裡莫名的有些難過。
所以他還是說了。
普朗克聽了不答,躍動着的手指卻是越來越慢,直到所有人的耳邊只聽得到風聲和海浪聲。
“啪——”叩擊聲,重重的叩擊聲。
普朗克終於穩穩地握住了那發舊的刀柄。
“錚——”下一刻,長刀出鞘。
普朗克迎着滔天的大霧斬開了風聲,在船頭面無表情地喊道:“轉舵七十五度,升四帆,全速前進。”
這是,轉向返航的命令。
每個人都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個衣袂在不大的海風中微微起伏的船長,一時間竟是沒有人動手。
因爲誰都知道身後到底有着什麼樣可怕的怪物,那可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吞下一艘船,呼口氣就能召喚來大海嘯的傳奇啊。
返航就是找死啊,船長是……是瘋了嗎?
“嘭——”一聲猛烈的槍響在海盜們的耳朵裡,每個人都下意識抖了一下身子,慌亂的開始摸自己的身體。
“你們沒聽見嗎?”普朗克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吼叫,沒有憤怒,卻冷得像是一把刀。
一把直刺每個人的心臟的刀,所有人頓時記起了那個站立在船頭,左手刀右手槍的男人是怎麼樣可怕的惡魔。
自己去了也許還不會死,可是現在不動手,那麼也許下一刻自己的腦袋就得開花。
“頭兒……”原本沉默了的普羅託這個時候不知爲什麼壯起了膽子開始說話,他嚥了一口唾沫,臉色白的厲害,顯然是心裡也怕的狠,“我們跟着您就算去死也沒有任何的怨言,可是,您……總得……給……給大家一個交代吧,畢竟……那個女人……”但是話還沒說完,便被普朗克直接打斷了。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我怎麼做事了?”普朗克的聲音冷得沒有任何別的情緒,原本那些聽了普羅託的話臉上有贊同之色的傢伙,立刻嚇得噤若寒蟬,普羅託更是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開始不停地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還是沒有人動手,似乎他們是想用沉默來反抗他們平日裡強大偉大的普朗克船長閣下的這個無理的命令。
海浪聲依舊,陳森然一言不發地站在船舷旁,頗有些看戲的架勢,他忽然很想看看,那個女人,對普朗克來說到底重要到什麼地步。
就在氣氛僵硬到了極點的時候。
“不過……也是。”普朗克終於開口,“厄運小姐雖然剛纔差點把我們幹掉了,之前也一直跟我們作對,可是你們要知道我們現在之所以在藍焰島可以橫行無忌,就是因爲厄運小姐是那羣老不死推出來的代理人,厄運是個女人,好對付,如果她死了,換上別的什麼巴爾之類的渣滓,我們的日子將會很難過。”他說的很大聲,像是在對着所有人解釋。
可是他始終面對着大海,和漫天的大霧,誰也看不見他的臉。
他又似乎是完全在說服自己。
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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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寫完這本書,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