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齊突破大成修爲後,算沒有控界之寶,出入方外世界也不一定要憑藉景石。景石原本是一種介,不是這塊石頭有什麼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使用石頭的人,其神通妙用也來自於人的祭煉。
可是想做到這一點也有個前提,是已將相應的方外世界凝鍊爲完整的心盤,如大小赤山、小境湖、琴高臺如今都可以,禽獸國暫時還不成。至於五心谷、響水峰、巖境、白雲洞這些他還沒有去過的方外世界,那更不成了,因爲形神尚沒有那些世界。
這種感覺是不是似曾相識?是不是很像丁齊曾經的妄境?假如當初他沒有看過《神遊》、沒有將本書描寫的世界由心冊凝練爲心界,也不可能證入妄境的“神遊”世界。這甚至是他入妄的機緣,而勘破妄境,也是大成修爲的根基。
再往更遠處追溯,所謂心冊,是丁齊的日常工作技能,而心冊術與心界術,後來又總結在“觀身境”成爲方外秘法的入門功夫。修行秘法也是一套內在邏輯嚴謹的思辨體系,層層境界其實是一個整體,體現出其獨有的特色。
如今丁齊出入小境湖和大赤山無須景石,但並不意味着景石沒用,這件法寶對於丁齊而言妙用反而更廣。心神寄託之物究竟是什麼,其實說不清,在某些時候,它相當於一個容納意識的存儲與放大器,使丁齊能將世界感應得更清晰。
那天石不全帶出去一塊石頭,莊夢周帶出去一支筆,按照葉宗清提供的信息,從方外世界拿出去什麼東西,最好對應五行之屬再拿進來相應的東西。所以莊夢周今天又拿了一支毛筆和一塊石頭進來,但談論的還是怎麼把東西帶出去。
丁齊若有所思道:“找到阿全居然還有新發現,我們也找到一個把東西帶出去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先要把東西祭煉成法寶,要求太高、耗時太久,對大多數東西也不適用。”
莊夢周補充道:“算適用,其實帶出去的已經不是原先的東西了。換一種說法,那些東西已經成了精,然後才能跑出去。當然它們也不是自己跑出去,得有御器之人帶出去。丁老師,你現在有什麼更簡單的辦法嗎?”
丁齊低頭看着左腕的兩界環道:“我倒是已悟出了某種方法,但還需要印證。”
莊夢周又掏出一個小玉瓶道:“說試試吧,試着整點月凝脂出去。”
丁齊:“現在是早!”
莊夢周訕笑道:“那裝一瓶水出去,假如試驗成功,證明也可以把月凝脂帶出去。”
丁齊接過玉瓶道:“這不是阿全那個瓶子嗎?”
莊夢周:“是也不是,在我的提醒下,他這幾天把這個瓶子又重新祭煉了一番,目的是保持月凝脂的靈效。”
月凝脂的靈效並不能長期保存,半夜採的,到了午會化爲清水般的淨露,基本失去了效用,裝在普通的器皿密封也不行。阿全這幾天搗鼓處了這麼一個瓶子,雖不能永久保存月凝脂的靈效,但可使這個過程得到極大的延緩,保存個把月沒問題。
拿着瓶子下山,在河流裝了一瓶水,兩人又來到了門戶前,先施展方外秘法向外看了看,外面的公園裡並沒有人在附近。然後丁齊收起景石催動了兩界環,這是他突破大成修爲後第一次將真正的控界之寶祭煉成功,用的還是自己所悟的方外秘法。
兩界環彷彿是大小赤山,此神器與身心一體,大小赤山彷彿化爲了丁齊的身體,而丁齊的意識便是這方世界的意志。這種與整個世界形神一體的感覺很難描述,只能勉強這樣形容,然後丁齊打開了門戶,帶着瓶子走了出去。
丁齊能清晰地感應到瓶的水被帶了出來,同時還有另一種感覺,好像是……很疼?這是來自於形神的痛楚,無法逃避也無法麻醉。整個世界彷彿化爲了自己的形神,現在把世界裡的東西帶出來了,是在自己身割肉。
這肉還不是割在某一個地方,而是所有的地方彷彿都被割裂出了那麼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雖看似微不足道,可你沒事在自己身割一小塊試試?假如有這樣的愛好與習慣、很願意做這種事情,那絕對是心理不正常!
莊夢周也走了出來,拿過瓶子打開塞子道:“還真的成功了!”然後又看着丁齊道,“咦,你怎麼這副表情,讓誰給煮了嗎?”
丁齊苦着臉道:“莊先生啊,您絕對不會喜歡這種感覺的,它以削弱形神爲代價,而且感應特別強烈、特別清晰……”
莊夢周:“這瓶水帶出來也沒啥用,再試試把它送回去。”
丁齊又把這瓶水帶回了大小赤山,這次相當輕鬆了。莊夢周跟進來問道:“怎麼樣,感覺恢復了嗎?”
丁齊沒好氣地答道:“你從身割下來一塊肉,然後自己吃回去,難道傷好了嗎?這次和從外面帶東西進來沒什麼兩樣!”
莊夢周點了點頭道:“這下我們至少知道了兩件事。想把方外世界裡的東西這麼帶出去,至少要有大成修爲,且能得到控界之寶並有辦法祭煉,代價相當於自損形神。難怪五心谷的祖師會留下那樣的叮囑,不可輕易爲之,也沒有人願意爲之。”
丁齊也點頭道:“的確是搞清楚了。如今我們已經擁有了兩界環、搖光軫和禽獸符,假如有十足的必要,其實都可以付出代價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但要謹慎,誰也不知總是損傷形神會有什麼後果,我現在甚至感覺兩界環都需再重新祭煉一番。”
莊夢周:“我聽明白了,連人帶東西都要重新做個保養,丁老師辛苦了!我們如今發現了四處方外世界,得到了其三件控界之寶。那麼小境湖呢?假如沒有控界之寶,很多東西還是帶不出來。更重要的是,假如來客沒有修成方外秘法,老朱算想請人進去都不行。”
沒有控界之寶,並不妨礙丁齊等人出入小境湖,卻有另一個問題,只有他們這些修成了方外秘法的人才能進得去。當然了,還有一種變通的解決方法,是讓丁齊把人帶進去,像他當初將三名弟子帶進琴高臺那樣。
但是這種變通的方法並不實用,須建立在雙方都毫無保留信任彼此的基礎。這種信任並不是裝出來的,而且無法勉強,丁齊和其他人之間幾乎不可能做到。如田仲絡吧,你讓丁齊毫無保留地信任他,還是讓他毫無保留地信任丁齊?
話剛說到這裡,丁齊突然伸手重重地一拍自己的腦袋。莊夢周嚇了一跳,趕緊問道:“這是什麼後遺症啊,難受得想揍自己?是帶了一小瓶水出來,儘管形神有些許之損,但身爲大成修士,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丁齊一把抓住莊夢周的胳膊道:“我祭煉兩界環成功的那一刻,腦海像有靈光一閃,但是後來被你一打岔又想不起來了。剛剛突然反應過來,小境湖也有控界之寶,我們一開始找到了,只是不認識而已!”
莊夢周也怔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問道:“難道——你是說那柄金如意?”
丁齊用力地點頭道:“對,是那柄金如意!它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是我們進去之後發現的第一件器物,一直以爲它是用來採取月凝脂的,現在想想,這是見知障啊!”
當初他們在小鏡湖山莊園門外的涼亭,發現了那支放在架子的金如意,便以爲是古人採取月凝脂的工具。現在回頭想想,採取月凝脂也用不着幾十斤重的金如意吧?假如不是臂力過人能舉重若輕,一不小心恐怕會把那些小肉肉給壓壞了,隨便換個輕巧的金器不是更好?
造成他們思維盲點最重要的原因,是《方外圖志》也沒有說這柄金如意是小境湖的控界之寶。
其實那柄金如意很特,譚涵川按重測算出它是純金的質地,卻普通的黃金要堅韌得多。衆人也很注意保護這件古物,並沒有刻意損毀或破壞它做什麼試驗,可現在丁齊已能肯定,那金如意早已被祭煉成了法器甚至是神器。
他們出入小境湖並不需要控界之寶,先前算得到了好像也沒太大用處,所以一直忽略了金如意,並沒有多想,直至今日……
莊夢周長嘆一聲道:“這是燈下黑還是燈黑?阿全在小赤山被困了八個多月,一直在找門戶,其實門戶在他的頭頂。而我們打開小境湖這麼長時間,早拿到了金如意,卻始終沒有想到它是控界之寶,丁老師終於發現了呀!”
丁齊:“這只是我的判斷,至於對不對還需要印證。”
莊夢周:“那現在去吧。”
丁齊看了看時間道:“我得去班了,等下了班晚再說。”
莊夢周卻笑眯眯地問道:“你現在都這麼高的身價了,懸賞至少百萬起,還用得着去民營醫院班掙錢嗎?況且每天打交道的人,要麼是心理有問題,要麼是精神不正常!”
丁齊:“那是朱大福的身價,是莊先生您弄出來的好事!”
莊夢周反問道:“難道是我憑空捏造的嗎?你告訴我,關於朱大福的事蹟,哪一句話、哪一個字不是事實?”
丁齊:“我忽悠不過您,不談朱大福了!”
莊夢周:“對呀,談工作,你爲什麼還要去博慈醫療班?假如純粹是爲了掙工資,現在好像也沒太大必要了吧,隨便乾點啥別的不行?”
丁齊:“我爲什麼要隨便乾點別的?這是我的專業,而且做得不錯。”
莊夢周:“這我們都知道,丁老師是本省談話費最高的心理醫生,你不必再強調了。”
丁齊很認真地說道:“專業不僅是謀生的手段,也是成自我的方式。您說得對,我在心理診室接觸的是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是心理有問題甚至是精神不正常的。但您有沒有想過,假如沒有這樣的經歷,我便很難鍛鍊自己的天賦,可能沒有今天的方外秘法。
在找到方外世界之前,我一直在觀察一個又一個世界。算生活在同一方天地,每個人內心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我能看到它們,也能進入它們,後來我才明白,這是方外秘法!於我而言,還有什麼樣的修行心理診室更好呢?”
莊夢周拍了拍丁齊的肩膀,以讚賞的語氣道:“朱大福啊……”
丁齊的表情好似被破功了,打斷他道:“莊先生,您還是叫我丁老師吧,聽着順耳點,我厚着臉皮也答應了。”
丁齊下午去博慈醫療班了,莊夢周卻給冼皓、朱山閒、尚妮、石不全都發了條消息:“有重大發現,醉閒亭見!”
石不全正和尚妮一起在選購辦公室用的檔案、保險櫃,收到消息很納悶地問道:“醉閒亭師怎麼回事?”
尚妮悄聲介紹了醉閒亭的“典故”,是朱山閒和魏凡婷開玩笑,給她題了三個字叫最閒婷,結果讓莊夢周給改了,還做了塊匾掛在了小境湖裡的那座亭子。
下班後丁齊等人都沒有在外面吃晚飯,陸續來到了小境湖,一個個行蹤詭秘跟做賊似的。方外聯盟總部設在南沚小區裡,真是既方便又不方便。
方便的是算他們不在總部職,也相當於隨時能掌握方外聯盟的情況。但是不方便之處,是很容易暴露小境湖的門戶位置。別人沒有小境湖的控界之寶,也不會方外秘法,算知道了也進不來,但還是不要暴露更好。
莊夢週一直手持金如意在醉閒亭晃悠呢,大家進來的時間都不一樣,莊夢周不得不解釋了好幾次今天的發現,好在用神念即可。反正他有大成修爲的事情今日已被丁齊點破,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莊夢周不僅修煉驚門靈犀術突然了大成,也將方外秘法修煉到了望氣境,可謂緊隨丁齊這位創派宗師之後。
朱山閒是最後一個來的,進入小境湖的時候已經是晚十一點多,他不是從南沚小區裡過來的,而是從森林公園那邊繞到了自家的後院門。衆人早在山莊裡吃完了飯,又來到外面的涼亭研究那柄金如意。
見朱山閒走了來,莊夢周招呼道:“老朱啊,你怎麼這麼晚?”
朱山閒嘆了口氣道:“唉,巡視組明天才走,我這陣子忙啊,今天也是好不容易纔抽空脫身,到底有什麼重大發現啊?”
丁齊將金如意遞給了他,同時發送了一道神念。朱山閒愕然道:“這是小境湖的控界之寶,你們驗證了嗎?”
丁齊點頭道:“我已經印證過了,它的確是小境湖的控界之寶。”
朱山閒長嘆道:“這麼長時間了,我們居然都不知道!可能是因爲發現得太早,習以爲常了,那時我們還什麼都不懂呢……丁老師,你祭煉成功了嗎?”
丁齊:“當然還沒有,哪能這麼快?兩界環我當初早祭煉過,大小赤山也這裡小得多,我抓緊功夫還用了十天呢!這柄從來沒有祭煉過的金如意,初步掌握其神通妙用,以我現在的修爲,至少需要幾個月吧,這還是樂觀的估計呢。”
朱山閒:“那也沒關係,慢慢來便是。”
丁齊:“現在要祭煉它的人不是我,而是朱師兄您。您可是小境湖的湖主,算不對聯盟內部成員開放小境湖,但邀請特定的客人進來,也需要用到控界之寶。”
朱山閒:“我又沒修煉到望氣境,怎麼祭煉控界之寶?”
丁齊笑道:“我們誰都沒有得到秘境傳承,一直修煉的是方外秘法,算朱師兄沒有大成境界,同樣可以祭煉這柄金如意,像祭煉景石一樣。我當初拿到兩界環和禽獸符的時候,也沒有突破大成修爲啊,還不是一樣能用?
朱師兄現在拿它開門是沒有問題的,對於小境湖而言它景石更好用,不僅能自己進來,還能把別的人帶進來,只是對其他的方外世界不好用,待到突破大成修爲後,還可以掌握此類神器更多的妙用,如吧東西帶出去。朱師兄,你現在已經突破心盤境了嗎?”
朱山閒慚愧道:“最近忙得腳打後腦勺,根本沒來得及修煉。”
丁齊:“那麼正好,你一邊祭鍊金如意一邊修煉方外秘法,想用它開啓門戶,其實用不了多久。”
朱山閒把玩着金如意道:“這東西好沉手啊,初步祭煉,恐怕要等到從禽獸國回來之後了。”
很快又到了週末,方外門全體成員從不同的地點出發趕往北京市房山區。丁齊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反正金山院的大概位置已經提供給了方外聯盟總部,而且他將來還打算對聯盟內成員開放,眼下只是不想暴露五名晚輩弟子的身份。
丁齊和冼皓、尚妮、石不全、莊夢周坐高鐵走一路,畢學成等三名學生走另一路,譚涵川從海過去,塗至和魏凡婷從深圳過去。朱山閒慘點,單位還有點工作沒辦完,週六一大早飛到北京,午之前趕到鐵鎖崖與大家匯合。
這次外出,丁齊小小奢侈了一把,他請客買的是高鐵商務座,也正常啊,都是身價這麼高的人了!高鐵的商務車廂恰好是五個座位,等於是包廂了。前排是兩個分開的座位,一邊一個,尚妮和石不全這兩塊總是黏在一起的麥芽糖總算分開坐了。
因爲車廂裡只有兩個並排的座位,在第二排的左側,當然是讓給了丁齊和冼皓。第二排右側靠窗還有一個座,坐得的莊夢周。商務座可以調節角度,甚至可以完全放平躺着睡覺,衆人正靠在座位各找舒服的姿勢聊天。
丁齊帶了那個小玉瓶,玉瓶裝的是月凝脂,只有小半瓶,是給小巧準備的。祭鍊金如意尚未完全成功,丁齊暫時也沒法從小境湖往外帶東西,這些是衆人昨夜好不容易在大小赤山蒐集來的。爲此丁齊不惜又一次自損形神,對那隻麻雀很夠意思了!
看着窗外的風景,尚妮突然問道:“那個田仲絡的派頭很大,次說什麼只喝巖境裡帶出來的茶,他是怎麼把茶葉帶出來的呢?”
石不全笑着反問道:“你還真信啊?”
冼皓說道:“初次見面,底細還沒有試探,正事也沒有談妥,他怎麼可能喝我們的茶?”
尚妮:“難道我們還能給他下毒?”
冼皓:“我們當然不會,可是他不知道啊,假如真碰到了範仰那種人,可說不定了!你沒有注意那天晚吃飯嗎?他帶來的兩名手下,李修遠和於鵬飛,彼此都不會碰同一盤菜,而且從不會第一個下筷子,且不說是不是警惕性高,平時肯定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尚妮:“我還真沒注意,這麼謹慎?”
冼皓嘆了口氣:“江湖險惡啊,有時候不得不小心,誰知道他那種人又經歷過什麼?”
石不全插話道:“別說是他了,有很多運動員到外面參加賽,也從不喝別人遞過來的水。而且他讓手下說自己只喝從巖境裡帶出來的茶,也顯得逼格很高嘛!”
莊夢周笑道:“小妮子呀,我考考你。其實田老闆也不是不能把茶葉從巖境裡帶出來,你說最簡單的辦法是什麼呢?”
尚妮:“最簡單的是笨辦法了,用缸那麼大的花盆種茶樹,然後像盆栽那樣運進去……好吧,這個主意確實挺傻的,還不如直接種在外面呢。”
莊夢周:“傻歸傻,但也確實可行,像他這樣的大老闆,爲裝逼是不嫌麻煩的。”
丁齊感慨道:“這個人很有意思,也很高明!”
莊夢周:“哦,丁老師又有什麼看法?”
丁齊:“不論是多有錢的老闆、多大的官、多有學問的專家、多兇狠的流氓,某方面的特徵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兩樣,沒必要將其複雜化與神秘化,尤其在心理分析角度,都遵從共同的模式。這是我剛做心理分析師的時候,導師特意強調過的。
一個大老闆和一個小職員,平時遇到的事情可能不一樣,但他們的心理問題類型並沒有什麼區別,我們只要觀察他的行爲模式所反應出來的行爲特徵,是俗話說的共同的人性。田仲絡的行爲反應的心理特徵並不複雜,首先是一種轉移補償心理。”
阿全笑道:“丁老師又課了!”
尚妮:“你別打岔,課不要亂髮言,讓丁老師好好講!”
丁齊接着說道:“很多特別愛顯擺的、甚至特別膈應的人,往往潛意識是自卑的,既要強又缺乏自信,所以迫切希望通過某種方式讓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這種人往往又很敏感,常常處於一種自我懷疑的狀態。說到底還是自我不夠充實、內在不夠包容,才需要藉助這樣一種外在的形式,獲得一種被關注的滿足感。”
冼皓插話道:“這種人我見過很多,但田仲絡好像不是這種情況,田大老闆可不是沒底氣的。”
丁齊點了點頭道:“是的,田仲絡又是另一種情況了,稍微複雜一點。這個人其實並不裝逼,事實恰恰相反,他已經非常、非常低調了。巖境境主這個身份不用說了,這是絕不可能在外面公開宣揚的。坐擁那樣一片方外世界卻不能讓人知道,簡直如錦衣夜行啊。
另一方面,我雖然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生意的,但想必非常有錢,買賣做得很大很成功。他在一些政商小圈子裡應該有很多人脈交往,但是大衆輿論,誰又知道他這樣一位成功的企業家與收藏家?根本連聽都沒聽過,甚至在都搜不到他的新聞。”
莊夢周又插話道:“算有新聞,恐怕也找公關公司刪掉了,他做的買賣不適合曝光,他本人也一直在幕後。有些刪不掉的消息,也會買通搜索引擎,把它們放到關鍵詞搜索的幾十頁後,反正你是不會注意到的。”
丁齊:“這對了!這個人絕對不會自卑,事實恰恰相反,他應該非常自信甚至自負。能擁有方外世界,事業又做得如此成功,卻不得不選擇一種低調的生存方式。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定會認爲,假如自己做出另一種選擇,一定會名揚天下的。
只要他有這種潛意識,會產生內心衝突,這種內心衝突並不一定是心理異常,是很正常的一種現象。所以在日常生活會用另一種方式來補償,擺得譜特別大,身邊的人都對他特別尊敬,一看是個非常高大的人物,這符合他自己的心理定位。”
莊夢周眯着眼睛道:“有點意思,但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吧?”
丁齊:“當然不完全是這個原因,所以我才說這個人很高明,也是個江湖老手。他的行爲既反應了一種轉移補償的心理,更是一種角色掩護的手段。”
尚妮:“角色掩護?這我倒沒聽說過。”
丁齊:“簡單地說,是扮演一種角色,讓觀衆看到的是這個角色。用一個突出的行爲特徵吸引所有的注意力,使大家只注意到他的這個特徵,無形會忽略其他的很多東西。田仲絡的做法很簡單,是擺譜,講究的不一定是排場而是氛圍。
如這次他帶着兩名手下,跟在後面亦步亦趨,一口一個田師,一個端茶杯一個拎包,還只喝從巖境裡帶出來的茶。這個人多簡單啊,簡單到你一眼只看見他裝逼了,和他打交道的時候已有先入爲主的印象,殊不知這種印象是他故意給你的……”
莊夢周哈哈笑道:“不簡單,真不簡單!”
丁齊:“確實不簡單,一個人表現出過於強烈的某種特徵時,其他的很多細節往往都會被忽略。”
莊夢周:“我是說丁老師你也不簡單!”
尚妮好地追問道:“莊先生,剛見面的時候,你和田仲絡開玩笑,說他是賣假肥皂的,他也沒跟您生氣,這是什麼典故啊?”
莊夢周又笑了:“這不是什麼典故,他真的是賣假肥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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