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樣短促的時間裡,她看不到多少,於是又說:“那樣龐大的建築羣,要想都看到需要很多時間的。”
她很老實地承認:“是的,進了裡面就像進了迷宮一樣,我連方向都辨不清,生怕走進去了出不來,所以並不敢走太多地方。”一臉的遺憾又說,“等有機會的時候,我好好進去看看。”
她的表情極想一個幼稚的小孩,他不由笑了:“等有機會了在去吧,這次是不行了。”
“哦,你去過幾次?”
“我也是去過一次,也是沒有時間啊,也沒有仔細地看過。”
“好啊好啊。”她突然高興起來,“等將來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去故宮玩,好不好?”
他一怔:“好啊。”
“說話是要算數的,等將來有機會和時間了,我們一定去故宮玩。”
“一定。”
“絕不許說話不算數的,我記住了。”
“……好。”
“嗯……,不許用這樣的語氣,要肯定地說好,不能猶豫的。”她任性地說。她忘了自己已經三十八歲,不是幼稚的年齡,也很久沒有這樣說話。——好像她也沒有和別人用這種口氣說過話。
“好!”他斬釘截鐵地說。心中卻暗暗感嘆,以後……沒有人說的准以後,以後的事情都是未知數。但是,看着單純的她,他只能這樣說。
她果然十分開心,臉上的笑容爛漫如春天的鮮花:“還有呢,我還想去長城,那也是我們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我極嚮往的,我們去爬長城。”
“好。”他不願意讓她不高興,所以只能這樣說。
“不能開空頭支票,說了的話不能不算,我看到你回答的很勉強,是不是不願意?”她不依不饒。面對他,她感覺到很溫馨,那份拘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蕩然無存了,竟然和他耍小孩子脾氣。
他搖着頭笑。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他是什麼人自己並不知道,他怎麼回事自己也並不清楚。他們不過是網友而已,他對她的照顧也許僅僅是出於善良,因爲在他還不知道她就是網上的林兒的時候,就對她很好,她怎麼能夠把他的好看成僅僅是對她?這樣一想,突然傷感起來:自己是怎麼了?爲什麼要對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陌生人這個樣子?
看到剛剛還高高興興的她一下子低頭不語,臉上籠上難過,他不明所以,忙問:“怎麼,你是不是不舒服?感冒還沒有好嗎?”
“沒有。”她揚起臉來勉強一笑,“我不感冒了,謝謝你關心。”
“啊?”他一副不解的樣子,“你怎麼又跟我客氣?我是應該做的啊,沒什麼啊。”
“不是,你做了很多,我真的謝謝你。”她一臉的真誠,“沒想到碰上你,……真的,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總之謝謝你。”
他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輕柔的像父親:“怎麼了又這個樣子,爲什麼又不開心了?”他知道她又在傷感,卻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看了她的樣子感到心痛。
“沒有啊。”她輕輕把他的手拿下來,仰望着他。
他的心一陣慌亂,突然明白了她爲什麼不開心,看着她,生出一種想要擁抱她的衝動,但終於沒有,努力剋制了這個念頭,把她的手拿在手心,雙手捂住:“告訴我,想去哪兒我領你出去,現在天還不晚,能夠玩一會兒。”
他的話讓她心中生出一種熱望,只要有他在,去什麼地方她都高興。但想到他來來回回地奔波,勞累的很,於是搖搖頭:“你已經很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我又沒有幹體力活,累什麼呀,難得你來一趟北京,出去玩玩吧,我也想出去玩玩。”實際上他真的有點累,並不願意動,只是爲了她,他才這樣說。
她慢慢站起來,站在他的身邊,看着高大的他,感覺到溫暖、安全。
“我們真的要去看升旗?”昏暗的走廊中,清溪被他牽着手往外走,都不知道是夢還是真的。
昨晚她說要是能夠去**看看升國旗該有多好,他笑着說想看的話他帶她去。她也就那樣一說,並沒有真的用心,沒想到他當了真,竟然早早地敲門讓她起牀。那一刻她愣了愣,但還是迅速地起牀。
打開門以後看到他在門口等着,她有點發愣,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說:“走吧,車在外面。”
“是去……,去看升旗的嗎?”她有點迷糊。
“是啊,你不是要說去看的嗎?我滿足你的心願。”他柔聲說。
燈光很黯淡,依偎在高大的他身邊,她懵懵懂懂仰臉看他,聽到他說滿足她的心願,自然十分歡喜。他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也只有他明白這一生這樣的機會也許就這一次,他比她更要珍惜。看着她滿足的臉,他的心有一種尖銳的刺痛,那些寂寞的晚上,她帶給了他那麼多的溫暖和喜悅,而他能夠給予她的,也許就這些吧。說什麼下次再來,不過是說說而已,下次……不會有下次的,如果不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這一次都沒有。也許是上天垂憐,給了他們一次相見的機會,他想讓她高興,牽着依偎在他身邊的她,心中說不出的感慨,在今後的人生中,和她這次的相遇,註定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她是那樣的幸福、滿足,聲音甜膩:“我們下次來的時候,還要看。”她說的還要去看,不是對升旗本身多麼有興趣,而是喜歡偎依在他身邊的這種感覺。說完這句話,頓時有點傷感。她也是快要四十歲的人了,和齊澤十多年的婚姻,兩個人也出去過好多次,卻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感覺,齊澤說去哪兒就去哪兒,然後自己走,她在後面跟着,有時候走的路遠了,她累,落在後面,他就在面前等着,極不耐煩,等她走到跟前,有時候還會說一句怎麼這麼慢。
他憐愛地看她一眼:“好的。”
光線不是太好,她又睡的迷迷糊糊,彷彿神志不清,只是緊緊地靠在他。他就像帶一個小孩子那樣帶着她往前走:“是不是沒有睡醒?早知道你沒有睡醒,我們就不要去了。”
她的手用力捏了他一下:“就去。”
“你睡着呢,我不叫你,你怎麼能夠醒來,能夠去得成嗎?”他微微笑着說。
她回答的理直氣壯:“去得成,我就是因爲知道你會叫我,所以才放心地睡。”就好像是他欠她的。
“耍賴呢。”他心滿意足地笑。能夠被一個女人信任和依賴,是一個男人的成功,不管怎麼說,他都沒有理由不滿足。
“就賴。”很理所當然的回答。
她一副嬌憨的模樣,讓他的心裡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卻不能言語,只是扭身用另一隻手拍拍她。
走出酒店,感覺到外面更冷,她不自覺地更緊地靠向他。幸好出租車已到,他迅速地打開車門讓她趕快上車。
司機看到,微微地笑了:“先生對太太好體貼的。”
清溪感覺腦門被這句話撞了一下,空白一片,一下子愣了,她不知道怎麼對付這句話,更不知道司機爲什麼會說這句話,隨即羞得無地自容,想解釋說他們不是夫妻的,卻不知道怎麼說,偷偷地看看他,他卻泰然自若。只聽他說,“哦,外邊太冷了。”司機又笑了笑,說“是的。”
就爲了司機的這句話,清溪一路的不好意思,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卻像什麼事情都沒有那樣和司機說話,讓清溪摸不清他的心理,他是生氣呢還是……不生氣?
直到下了車,她還是無法反應過來。站在**的廣場上,冷風撲面,她才徹底地清醒,清醒過來的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冷,由不得瑟縮起來。“是不是很冷?”他緊緊地挨着她,想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溫暖。
想到司機剛纔的那句話,她仍然難爲情,於是離開他一點,勉強說:“不要緊。”
他知道她在撒謊,毫不在意地又靠近了她:“還說不要緊,說話的聲音都打顫呢。”
她是真的冷,聽到了自己牙齒碰撞的聲音。知道他肯定也冷,又想到如果不是她的話,他肯定不會出來挨凍的,是她連累了他。這樣一想又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跟着挨凍。”
“小丫頭,說什麼呢。”他無所謂地說,“我願意。”
“我願意”,就這三個字,如同一個溫暖的火爐,清溪感到渾身涌起一股熱浪。不由地,她緊緊靠向了他。
因爲天氣太冷,所以廣場上的人並不多。他們緊緊地偎依在一起,等待那神聖的一刻。
終於,國歌響了起來,神聖的那一刻到了,有人跟着旋律唱了起來。清溪異常激動,目光隨着五星紅旗的徐徐上升而漸漸擡高,紅旗終於升到頂端,隨着晨風招展起來,人羣爆發出激動的掌聲。一瞬間,清溪熱淚盈眶。她看到了,看到了偉大的國旗在**城樓冉冉升起的全過程,看到了人們心目中神聖的國旗是用怎樣的姿態展示英武,看到了象徵中華名族自豪的國旗在空中是怎樣的輝煌。
因爲激動,因爲喜悅,她情不自禁地撲到他的懷中,他下意識地緊緊抱她,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在寒冬獵獵的晨風中,他們緊緊地擁抱,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