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青溪的話,他微微一怔,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望着一邊的清溪沒有料到他會止步不前,依舊按照她的步子一直往前走,不料沒有停止的腳步讓她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青溪沒有絲毫思想準備,驟然之下臉“騰”地紅了,一時她覺得臉頰發燒,連耳朵都是燒的。
他沒有在意她撞在他身上,更沒有在意青溪的尷尬,而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問她:“是真的?”他關心的是他的話在她心中是什麼意思,他不知道他究竟帶給她的是什麼感覺,心中有些惶惑。也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軟弱,不然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還是單身一人。只是,他心中的苦永遠不會和別人說罷了。
清溪非常不好意思,低了頭又把頭擡起來:“……也不是了,現在我沒有那個感覺了,是你的話讓我覺得你是一個頑強的人吧,僅此而已。”
他笑了,帶着成熟男人看破世情那種寬厚的神韻:“我們去看夏天。”說着牽了她的手往前走。
跨過一座月亮門,火熱的盛夏撲面而來,他扭頭問她:“怎麼樣?”
她興味盎然:“一道門就是一個世界。”
“是的,這裡是人工設置的世界。人都是嚮往美的,所以就想用一種方式把心中的願望刻畫出來展示。你看看,像不像?”
盛夏的繁茂在這裡表現的淋漓盡致,所有夏天的花草樹木在這裡聚集,薈萃了精華。因爲驚歎,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呀,人總是萬能的。”
“是呀,但萬能也不是無所不能,還是有很多東西就算心中想象的十分成熟卻無法表達的。”他的口氣中有微微的遺憾,到底遺憾的是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又邁過一道月亮門的時候,清溪的目光被一片紅海所遮掩,她一下子癡了醉了。
這讓人熱血沸騰的紅……,如煙如霧如霞;這漫天漫地的紅……,恣意汪洋無拘無束;這如火如荼的紅……兇猛激烈氣勢如虹。
她不相信眼前這席捲而來的紅海是真的,猛然之間,就好像自己被包起來在裡面旋轉,有點眩暈。等到穩定了一下,纔看清這一片紅海是楓葉。
“漂亮吧?顏色和真正的楓葉一樣,甚至比真正的楓葉還要鮮還要豔。”他說。
“我連讚歎都沒有來得及就醉了,真的太美了。聽說北京香山的紅葉最純最美,我想不及這兒的萬分之一。這樣的顏色,自然界會有嗎?我實在懷疑這是假的。”說着想到這的確是假的,於是又說,“本來就是假的,也只有假的才把所有的美聚攏在一起展示纔有這樣美吧,也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也只有這樣的美,才把人壓迫到無法呼吸。
“是啊,人總是想把所有的美一下子集中起來,所以才設計成了這樣。不過感覺上這就是真的。”他拉她走到一株楓樹前面,一隻手扶起一片楓葉。
清溪也用一隻手扶起一片楓葉,這才感覺到這楓葉的確是假的,它質地厚也發硬,絕不是自然界中輕薄而柔軟的楓葉,心中涌起了遺憾:“假的就是假的,仿製的再好,仿的了形仿不了神,真正的已入化境的藝術品應該是形神皆備,這楓葉,如果不用手觸摸根本不知道是假的,可用手檢驗還是很容易就知道這是假的。知道是假的了,心中涌起的那種說不出的美感被沖淡了不少。你摸摸,這楓葉,不過是用化學品製成的。”
“沒想到你還真的挑剔,那你看看這個。”他領她走到另一株楓樹旁邊,“這個怎麼樣?”
她伸出手指捏住了一片楓葉,輕柔綿軟,知道這是布做的,如果不是沒有被她的揉捏弄碎,她也就會當成是真的了。笑了笑,卻調皮起來:“假的假的,你看這是布嘛,我用力它還是好好的,要是真的楓葉,它早已經被我撕破了。”
他明白她是故意的,忍不住笑起來:“你還真的挑剔呀,這樣的美你也不滿足,還想要真的,你就不能掙隻眼睛閉隻眼睛嘛。”
“不,我就要真的。我想去看真正的楓葉。等今年秋天的時候,我們還去北京,去北京的香山看真正的楓葉,順便爬長城。”她雖然是開玩笑,但眼睛裡面是真正的憧憬。
有遊人有說有笑從他們身邊經過,也有人選擇好方位拍照。但他們只沉浸在他們的世界中。
他笑道:“將來真的碰上時,一定去。”
她十分不滿:“還要碰上,巧一次就讓人覺得怪了,還要想巧一次,做夢都不會那樣巧的。直接說你不願意就算了唄。”
“累了吧,坐下休息一會兒。”他對洗完臉的她說。
清溪梳理了一下頭髮,坐到了他對面的牀上,然後笑笑。等她擡頭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很怪的感覺。房間雖然不算小,但還是有點逼仄,再加上簡單的陳設,只有他和她相對而坐,……這情景讓她覺得不好意思,想說什麼終於沒有說出來。
“這下子是黑夜了,避免了你不喜歡的黃昏,心情好一點沒有?”他笑着問。
她一笑:“好了啊。我不光看到了那紅於二月花的楓葉,更主要的是還看到了梅樹,就算是假的仿製的,但畢竟是梅樹。我們北方沒有這個,所以我最高興的是看到梅樹。那梅花是真正的高雅飄逸,那風采那神韻,我是沒詞形容的。還有那香氣,不經過千錘百煉怎麼會有?‘梅花香自苦寒來’我似乎嗅到到梅花淡雅的香氣,——那香絕對不是庸俗的。”她擡起頭用心地想,“就好像凌空而下,不沾染半點塵埃的聖潔,不能真正地捕捉,卻無處不在……唉,真怪自己沒有好好用功學習,形容不來。”她有點懊惱。
“你的水平也不是所有人就能夠達到的了,還謙虛?將來有機會的話,我領你去看‘世紀輪迴’,也是在今天我們看的那個遊樂城裡。”他靜靜地說。
她的目光中露出疑惑:“世紀輪迴是什麼意思?”
“實際上也沒什麼,所有經過的路上也是不同的風景,中間是很大的特殊鏡子,走進去的人能夠看到自己在慢慢變化,當然是一點點變老的。也就是展示了一個人從年輕到衰老的過程。”
“啊?你怎麼不讓我去看看?”清溪一下子從她坐的牀上蹦到了他坐的那張牀上,“我想看到自己老了是什麼樣子的。”她的口氣含着十分的嚮往,目光中卻是遺憾。
有一絲黯淡從他眼中掠過,他如同一個長者愛撫晚輩那樣用手佛過他的頭髮,他倒是很想讓他和她從那個地方經過的,但想來想去沒有。一方面是因爲時間的關係,他不願意太晚,另一方面是他的心理障礙,他沒有讓他和她從那兒經過的理由。
他搖頭:“沒必要,到自己老了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她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擡頭看他。他的目光並沒有從她臉上移開,所以她猛然看他的時候他的目光沒有來得及躲開,一下子和她對視起來。兩個人目光突然交織,清溪一下子感覺到他目光中的熾熱和暗含的憂傷,她的心一下子被抓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傾向他,他在她身體移動的時候伸出了雙手。她睜大雙眼看着他,任由他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一直以來,她認爲就算和齊澤沒有一點愛情,她也不會在婚姻的過程當中愛上別的男人,她的心一直都安靜的像一個死潭,沒有一點漣漪。她以爲自己很純潔很堅強,沒想到現在的自己軟弱到需要另一個男人的支撐。她知道,如果不是齊澤背叛,她就算渴望有一個精神依靠,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迫切地需要一個支撐。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需要愛需要一個男人的懷抱,她明白了自己軟弱的可悲。她也知道不應該,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就那樣,她用力地抓住他後背的衣衫,生怕他會消失不見。
他低下頭,尋找她的嘴脣,深深地吻她。
她忘了自己是一個結婚了的有丈夫的女人,所有那些意識通通被她從腦子裡刪掉,她的眼裡心裡只有他。她的嘴微微張開,他的舌長驅直入。
她和他一起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這個世界,忘了這個世上還有什麼能夠阻止他們。深深地沉溺在這個吻中,只想把這一刻延續下去,延續到永遠。他的嘴脣微涼,她的臉頰滾燙,他們每接觸到對方的一個地方,都好像是磁石的正負極。她和他都不願意再去想起過去了的一切,不願意去想將來還要面對什麼,只願把這一刻延續下去,延續到永遠,永遠……
他的心裡不住地喊“林兒,我不願意讓你去做別人的女人,哪怕去做那個虛擬的菩薩都不行,我只要你是我的人,是我的,永遠是我的……女人,我愛你,我愛你……”可就算癡迷,他的意識還是殘留着清醒,知道這些話是不能出口的,沒有資格或者不配說這些話,因爲知道什麼都不能說,也想把這個動作停止,可是,他無法做到。殘留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他只想讓她就這樣屬於自己,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她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什麼家庭、丈夫、孩子、老人……這一切,都在她的意識之外,什麼將來不將來的,她不願意去思索,只想把這一刻留住,留到永遠,讓自己憂傷疲憊的心有一個停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