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決定的這一天,天終於恢復了一貫的湛藍色。灰色的陰霾,在流言漸漸散去的同時,也隨着消逝。
我站在門口,敲響了藍宸軒家的門。開門的是藍宸羽的媽媽,她一臉警惕的看着我,帶着些許鄙夷:“蘇顏,怎麼是你啊?”
往日的藍宸羽媽媽,都會一臉親切的微笑,說顏顏,你來了啊。
可那些事情發生了以後,她就像躲瘟疫一樣躲着我,甚至不允許藍宸羽和藍宸軒接近我。
那一天從學校回來,我在門口聽見她和別人討論我,說我不檢點,是個壞女孩,說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她說她曾經覺得我可憐,看着挺乖巧,一定不會是那樣的人,沒想到……
我沒有再聽了,冷冷的笑着,徑直走了進去。走過她的身邊,也沒有打招呼。她看見我,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匆忙的逃離。
“我找藍宸軒。”
我沒有擡頭,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
“他不在。”
她的回答冰冷而堅決,像是有人拿刀狠狠的割着我的心。我揚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準備走開——“顏顏,我在呢,來我房間吧。”
藍宸軒在那時從房間裡走出來,也不看他媽媽一眼,拉着我走進了房間裡去。
她媽媽欲言又止的在身後看着她,我回眸反顧,冷漠的微笑在臉上綻放。
她終於再次垂下了頭,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我知道,自從她和藍宸羽的爸爸離婚以後,她選擇了帶着藍宸羽。從那以後,藍宸軒心裡就有了一道隔閡,儘管現在一家人生活,可他還是怨恨他媽媽當初沒有選擇他。
“顏顏,你在這兒坐一下,我去把我的行禮收拾好,等我回來你告訴我你的決定好不好?”
將我安頓在椅子上,藍宸軒的房間乾淨而整齊,很舒服的白色系。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看他一眼:“嗯。”
我心裡的答案很清楚,我不會離開,因爲這裡有我與蘇舒的約定,有我和藍宸羽多年的感情,有我永遠也舍不下的同桌,有我需要報答的人。
我百無聊賴的坐着,看見藍宸軒桌上那本書——《復活》。
我隨手翻開,笑了笑,眼睛卻再也沒有眯起來了。同桌說,我依然是笑着的,可眼睛卻不會笑了,永遠茫然,冰冷,悲傷。
我在那些話裡睜大了眼睛,感覺到風在獵獵的刮痛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可我只能隱忍着眼淚,繼續微笑。
我習慣了看書的時候,靠在椅背上,所以,這一刻,我也拿起了書來。
如果我知道當我拿起書的時候,書裡面的東西會改變我的決定,會摧殘了我的意志,硌痛了我的人生,我想,我永遠,也不會翻開它。
因爲就在翻開那一刻,有一張照片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真相就像是一顆隱藏的定時炸彈,即便這一刻還安穩的隱藏在某個地方,但在某一刻,它就會轟然炸開。
那一刻,我們都被炸得皮開肉綻,體無完膚,甚至,痛不欲生。
我這一刻就像是被流彈的碎片擊中一樣,大睜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手裡的照片。
我親愛的姐姐就站在大雪裡,仰着頭那樣看我。與我一模一樣的相貌,一模一樣,微笑時揚起的嘴角。
手中的書緩慢的從懷裡滑落下去,沉重的擊中了我的心,無比疼痛。
我翻開照片的背面,藍宸軒熟悉的字跡,那個刺得我張不開眼睛,卻不得不張開的名字:蕭晗。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她已經悄然的離我而去。就在某個煙花燦爛綻放的黑夜,就在我拉着藍宸羽放着焰火的晚上。
我用力的呼吸着,看到淚水漸漸的模糊了視線。
我叫蘇顏。
是的……
蘇顏。
我被領養的姐姐,原本叫做蘇舒。
我們是孿生姐妹,六歲那年分別被不同的人家收養。因爲收養我的人家姓蘇,所以,我一直都叫做蘇顏。
而我的姐姐,我們相互通信很多年,可那些信封上的名字,卻一直是蘇舒。她說她不願意斬斷和我最後的牽連,所以,她還是固執的將名字寫爲蘇舒。
可這一刻,我卻突然希望,她不是叫做蘇舒,她根本不是照片上的這個人。
眼眶裡的淚水突然斷了線,我將姐姐的照片貼在胸口,痛哭失聲。
她是我的至親至愛,是我苦苦尋找了這麼多年的人,卻突然就在這一天,命運殘忍的向我宣佈,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化爲了塵土。
藍宸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在門口看我。
很久之後,他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將我攬進了懷裡——“顏顏,別難過了。”
我隱忍着的痛苦在那個時候終於全部涌上來心頭,靠着藍宸羽的肩膀,嚎啕大哭。
那些年的心酸,那些人對我的嘲諷,多年來承受的異樣目光,我再也找不到人訴說了。
沒有人理解我的心情,除了蘇舒,沒有人懂得我們的痛苦。
一切還在繼續,可我所有的支撐都破滅了。
從小到大,支持着我忍受那些目光的,是終有一日姐妹重聚的信念。可現在,我沒辦法再靠着這個信念支撐我了。
姐姐……
爲什麼對我這麼殘忍?就算要走,也該帶我一起走啊。
這麼多年,我過的多辛苦,你不知道麼?爲什麼要拋棄我?你說過不會不管我的,你說過的……
你是騙子,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