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童霏還未醒。
月英照例向她彙報軍政事務,她依然半點反應都沒有。但比之前的狀況好一些,這幾日能喂進去一些流食。
“將軍,兩位夫人的家書到了,怎麼辦呢?”月英問童霏。
可是童霏根本沒法作答。
“等將軍醒了以後再回信?”
“可是那樣夫人們又要擔心……”
“將實情告知?”
“又怕消息外泄……”
月英在童霏耳邊自說自話。她鮮少有像現在這樣艱難做決定的時刻。
她想一想,決定還是先把這信放一放。也許,明天將軍就會醒了。
她把信壓在童霏的枕頭底下,起身出去吩咐士兵打些熱水過來,爲童霏擦身。這件事,全軍上下,真就是除了她,沒人能做到。
她幫童霏擦臉,從前就覺得將軍長得很好看,不像一般男子那樣棱角分明,而是有着女子般柔和的五官。若是最初相遇時,將軍是穿着女裝出現在她面前,恐怕她也不會覺得有異。從前只覺得長得像女子,卻不料竟然真的是女兒身。
她幫童霏擦手,那一雙手倒不會讓人聯想到是女子的手,雖然不是很大,卻因着常年舞槍弄劍結下厚厚的繭。不像平常女子那般柔軟細嫩,童霏的掌心厚實,有細小的傷疤,但摸起來卻格外讓人安心。是個與衆不同的女子。
她解開童霏中衣的帶子,卻是望着那圍在童霏胸前的白布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明明知道將軍是個女子,和自己一樣是個女子,身體結構上沒有什麼不同,可一想到從前她都當將軍是男子來看待,又會覺得不好意思。
一向十分淡定的月英也有了不淡定的時候。
她一本正經地對昏迷中的童霏說:“將軍,我現在要爲你擦身了。”
童霏理所當然沒有反駁的權利。
“將軍,你不說話,是沒有意見對吧?”月英仍是自說自話,“不過……爲了讓將軍心裡能夠平衡一點,我也將真面目示於將軍如何?”
月英不等童霏答應,已經輕輕將面紗摘下,絕世容顏展露於前,童霏卻沒辦法看見。
之後,月英才鼓起勇氣去解開童霏的束胸。從童霏胸前將白布抽走時,月英愣怔了一瞬,用以平復她有些加快的心跳。
將軍的身體,比她想象中要漂亮很多。她本以爲將軍久經沙場,身上自然也和手上一樣少不了傷痕累累,結果卻是出奇地柔軟白皙,並且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疤。只有一塊淺紅的幾乎看不見的印記,像是箭傷,但因爲用過極好的藥膏擦拭,所以並不明顯,不仔細看完全不會注意。
月英伸手撫過那塊印記,心中感嘆——
世間竟有如此良藥!
片刻後,她才意識到,雖然同爲女子,但她的舉動也太讓人無法正視了。急忙收斂心情,繼續用熱水爲童霏擦身。
她幫童霏擦過後背,視線再次落在童霏胸前,仍是止不住地心跳慌亂。並非是她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是活了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見自己以外別的女子的身體。
努力勸服自己冷靜下來以後,才又像之前擦臉擦手那般平靜地爲童霏擦拭身體。
反正將軍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害羞?
等到擦完上身,最困難的到來了。月英遲遲不肯下手。
她有些後悔,“我爲什麼要留在這裡做這種事呢?這種事情就應該是將軍的夫人們來做纔對。”
可是當初下達封鎖消息的人也是她,她自己怎麼能先食言呢。
她一邊叫苦連連,一邊着手爲童霏擦拭下、身,心裡不住地向她自己也不相信會存在的神靈祈禱,祈禱將軍快醒來吧。
這樣羞人的事情,她可不想再做第二遍。
孫尚香仍然惦記着出逃,可是孫權看得很緊,無論她走去哪裡,都甩不掉那兩個“尾巴”。有的時候她以爲已經將他們甩得足夠遠,卻不經意間又發現他們的動靜。
孫權若鐵了心不想叫她逃走,她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若單單只是爲了家族利益,要她嫁給劉備,她或許會有怨言,卻也不會有想逃走的心思。但讓她嫁給劉備,是爲了對童霏不利,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出嫁。
她在去向童霏透露消息和悔婚之間猶豫不決。
她沒辦法給童霏傳遞消息,更沒辦法悔婚,只有逃出去,纔可能把這個消息告訴童霏。她不希望童霏和孫權開戰,無論哪一方戰勝,她都不會開心。就算童霏不能娶她,她也希望童霏好好活着。
如今她不可能憑着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只有寄希望於練師。
那兩個“尾巴”對於練師還算尊重,見孫尚香進了練師的院子,便不再跟,這也大大地方便了孫尚香。
孫尚香已經準備好要對練師說的話,結果去到練師房間卻撲了個空。
練師根本不在。
孫尚香急着要逃,想起練師或許會在嫂嫂喬瑩房裡,便沒多做停留,出了練師住的院子,又往喬瑩的住處走去。
兩個“尾巴”兢兢業業,盡忠職守,仍是在外面不遠的地方候着。孫尚香邊走邊露出鄙夷的笑,她沒有見過他們的真身,若是哪天真的面對面見着了,她一定要當面誇獎他們一番才行。
她一路腳步匆忙,徑直朝着喬瑩的房間走去。
這條路她再熟悉不過了,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間,隔幾日就要來一次,每一次她都是像這樣急匆匆地奔進嫂嫂的房裡。
後來,漸漸來得少了。沒想到嫂嫂對自己的拒絕,反倒成全了練師。不過現在想一想,也沒有什麼,且不說她那時年幼不懂情愛,單只是練師能爲喬瑩做的犧牲,她便做不到。但也不能因爲這樣就認爲她是輸給了練師,她其實是輸給了喬瑩的喜歡。
喬瑩喜歡練師,所以能夠接受練師;喬瑩不喜歡她,所以她再好也沒有用。就像童霏對她一樣。
孫尚香一路目不斜視,卻突然被一陣笑聲吸引了注意力,不由慢慢停下腳步。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一叢叢杏樹後方。孫尚香駐足,從前每一次都是匆匆自這條路經過,從來沒注意過,原來嫂嫂的院子裡種了這麼多杏樹。
杏樹周圍又種了幾棵柳樹,柳絲柔長,正隨風輕輕擺動。
如清晨的黃鶯嬌啼般,女子動聽的笑聲再次傳來,孫尚香慢慢向樹叢走去,沒走出幾步,就遠遠看見那頭鞦韆架上的兩個人。
她們彼此對望,脣角凝笑。她們緊緊挨坐在一起,也不覺得擠。
喬瑩笑着對練師說:“我說過你不要坐上來,兩個人還是太擠了。”語氣雖有埋怨,但眼中一直含着笑意。
“有什麼關係,我很瘦的,並沒有佔多大的地方。”練師笑嘻嘻地回話。
“你最近都胖了。”喬瑩說着,手繞到練師後腰上捏了一把,“我真擔心鞦韆會不會被我們兩個壓壞。”
練師不滿地扭了扭身子,“我變胖了,還不是因爲你?從前你沒給我做過吃的,原來你做糕點的手藝也那樣好,我當然要多吃點。還有,就算鞦韆被壓壞你也不要擔心,我會保護你。”她說完,捱得更近了,她的臉幾乎貼上喬瑩的。
喬瑩嗔怪地說:“早知道你吃東西這樣沒有節制,我就不應該做給你吃。以後沒有了。”
“啊?不要這樣吧……”練師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眼神無辜地看向喬瑩,還撒嬌似地扁了扁嘴。
喬瑩慢慢靠近,看練師緊張地繃直了身子,她又更近一些地朝着練師的嘴脣湊過去,練師一邊暗罵自己怎麼這樣木訥不主動一點,一邊僵硬地動都動不了。
微風自她們身際拂過,吹動了她的裙角、她的發。
鞦韆的速度不快,練師卻覺得有些坐不穩,一顆心在胸腔裡狂蹦亂跳,差一點連呼吸也忘記了。
卻是在喬瑩即將親到練師的時候,鞦韆停了。
練師仍然僵在那,等待着,眼神中充滿希冀的光。
“還愣在這幹嘛?”喬瑩推了推練師。
練師皺了皺眉。
“鞦韆停了,還不去推?”
練師不捨地站起身,後悔剛剛沒有主動一點,白白錯過一個大好的機會。
孫尚香轉身靠着樹幹躲藏,不想再看下去。
身後又傳來喬瑩的聲音,對練師說着:“慢些,慢些……”
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喬瑩和練師呢?
她們兩個相處的樣子太過開心美好,美好得連孫尚香都不忍心去打攪。
人都是這樣,只有在心愛的人面前,纔會表露出不常在人前展現的一面。她爲她們的開心而快樂着。
那些準備好要練師幫忙她逃走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是可以不負責任地讓練師幫她,練師也絕對不會推辭。可是那之後呢?
留下這個爛攤子給練師收拾麼?
練師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不該去連累。
再另想辦法吧。她這樣想着,邁步離開。
身後又傳來女子的笑聲,分不清是喬瑩的還是練師的,亦或是她們兩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本文進度,只寫情愛呢,有姑娘埋怨戰爭太少!權謀太少!像什麼三國!
稍微寫了點謀略寫了點配角呢,又有姑娘怨念,主角哪裡去了!妹紙們的戲份呢!要看甜噠!
這個問題,爭論來爭論去也都不會有結果,所以,大家請隨意吧。
然後,還是那句老話吧,不喜歡的章節請跳過去,養肥等完結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