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之前只顧與呂布置氣,童霏完全忽略了蔡邕的話,如今再去看那女子,見她低頭坐在琴案前,正在悉心調試琴音。

這是……蔡文姬啊!她原字昭姬,後世因避忌司馬昭的名諱,所以改稱文姬。

童霏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低頭望向手中的劍,心中難掩緊張之色,握着呂布佩劍的手愈覺沉重。

不光是因着要在衆人面前舞劍而覺緊張,更重要的是呂布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期許與信任,使得她握着那劍,只覺這劍中的情誼竟有千金之重。

呂布啊呂布,世人都說你狂妄自大,殊不知你才真正做到了禮賢下士。如此一來,我又如何不誠心爲你效命?又怎會再有異心?一名武將,非是心腹之人,斷然不會以貼身佩劍與之。所以早前,定是我誤解了你,你果然心胸寬廣。世人謂你狂妄,只因他們沒有機會去真正瞭解你。如此……唉!童霏暗自嘆一口氣,爲自己之前對呂布的不敬而懊悔着,沒想到呂布會如此寬容,隻字不提不說,反倒對她大加提攜。這是怎樣的氣概與胸襟啊!

蔡昭姬的琴已調試完畢,做好了演奏的準備。只是廳中那小將半晌不見動靜,她只好擡頭向那人望過去,但見那清秀少年垂首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她耐心等了一陣,還不見那少年擡頭,又不好多做催促,只得輕咳一聲暗示對方可以開始舞劍了。

童霏聞聲猛地擡頭,正與蔡昭姬的目光相遇,只見她清瘦的臉龐上,細長的眉毛微蹙。童霏急忙收斂了神色,略帶歉意地微笑頷首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她見狀才低頭繼續專心在琴上。

樂音響起,清脆悠揚,童霏出劍,清麗飄逸,配合得恰到好處。

這是一曲《白雪》,取凜然清潔,雪竹琳琅之音。

待到樂聲漸強,童霏的招式也越來越疾,招式變換,剛柔相濟,劍與身合,身與氣合,氣與神合,而神,與樂合。

這是《陽春》,取萬物知春,和風淡蕩之意。

陽春白雪,常喻高雅的藝術。蔡昭姬選擇此《陽春白雪》並非有意爲難,但見那少年隨樂起舞,身姿翩然,一招一式與樂曲契合得嚴絲合縫,倒令得她失掉了曲高和寡的憂慮。頻頻擡眼望向那少年,指間樂音流轉,霎時讓人陷入滿場飛花的幻境中來。

萬物復甦,生機盎然,滿山開遍的花海中,一人撫琴,一人舞劍,蝴蝶翩飛,鳥語花香。

知音難求。

其實童霏並不知道這曲子是什麼名字,也不懂得什麼陽春白雪的意境。只不過,因着是女子,所以在舞劍之時,會有不同於男子的柔美之意,纔會顯得與樂音貼合。她只是覺得那曲子好聽,於是竭盡全力施展出她認爲優美的招式。

無心插柳。

一曲終了,童霏收劍,站定以後再禮貌性地擡眼看向蔡昭姬,見對方也正看着自己,脣角微彎,露出淺淺一笑,童霏便也豁然回以一笑。

蔡邕和呂布一齊鼓掌叫好起來,這二人將這琴曲與劍法演繹到極致,不僅給人以聽覺和視覺的享受,更令人心緒安寧,心曠神怡,有片刻超然於世的錯覺。蔡邕十分滿意自家女兒的琴技,昭姬自幼天賦過人,能聽音識弦,長大以後更是琴藝超人;他也頗爲欣賞童霏的劍法,柔中帶剛,彷彿是那人自身的性格一般堅韌不拔。呂布則是滿意於童霏的技藝,如他預料般非等閒之輩,他從沒懷疑過童霏什麼,既然決定用她,便不會疑她,並且也決定日後要重用她;同時他也覺蔡昭姬果然如其父一般,擅音律,撫琴之人能令琴曲悅耳,是常事,但能令琴曲動人心絃者,不過數十人,而令琴曲超凡脫俗爲聽曲者織造幻境者,國中大家,不過三人而已。

蔡昭姬徑自悄聲退下,臨行又望一眼廳中那少年,能舞出那樣柔和優美的劍法,想必也是心思細膩之人,倒與其外貌相稱。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

末了,她還是去問過守衛,“你可知方纔在廳中舞劍的小將是何人?”

守衛據實回答:“是呂將軍府上偏將趙雲。”

風之自然,雲之飄逸。果然人如其名。蔡昭姬暗自嘆一聲,再不多言,放眼向屋外望去,春月光柔潔淨,春花嫵媚搖曳,實在是一派大好風光。

呂布擇人,與一般主公不同。有才華雖也是緊要的,但關鍵是要對他脾氣。誰曾料想,如此高傲不可一世的飛將呂布,居然會對一個屢次冒犯自己威嚴的毛頭小子多番寬赦?誰又曾想過,那毛頭小子纔跟隨呂布幾月,就輕易得到重用賞識?

呂布看人,最重膽色,所以從第一次見童霏,就已然看出這少年前途無量了。一直沒有重用童霏,也不全是爲考驗或觀察,凡事都有個熟悉的過程。呂布眼中的小將趙雲,看上去似乎脾氣頑劣,但實際上卻是待人寬厚,心地善良的人。比如被魏續試探的那件事,若是換做呂布,或許早就一走了之了。他明白,她是在給他機會,那麼他也該給自己一個機會,留下她,他又添一員猛將,信任她,他又多了一個兄弟。何樂而不爲?

童霏收起長劍,雙手託着,躬身想要還給呂布,誰知呂布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說道:“此劍,便贈予子龍吧。”

童霏聞言微怔,迅速回道:“無功不受祿。”依然將劍雙手奉上,頭垂得更低了。

呂布的脾氣果然古怪,但童霏以爲,他不是傳聞中的胸無城府,只是相對那些爾虞我詐的人來說,他更顯真性情罷了。

呂布挑眉看向她,“寶劍自當配良將。既然說了贈你,你便收下,哪有那麼多的理由!”

蔡邕也在一旁幫腔道:“呂將軍向來賞罰分明,既然將劍予了你,自然有其道理。哪裡有人不肯接受獎賞的呢?”

童霏沒再推辭,依照呂布的個性,再推辭,他一定會生氣。於是童霏安心收下呂布的饋贈,躬身拜謝道:“末將謝大將軍賞賜。”接着執起桌上酒杯,又對呂布恭敬道:“末將敬大將軍。”

接連飲盡三杯。呂布大笑着回敬一杯,看童霏飲酒如此爽快,心中好感又增,接連對飲。看一個人喝酒的狀態,就大抵能夠了解到這個人的性格和脾氣。比如呂布,最喜喝酒痛快之人,他曾言,做我的兄弟,哪有不能飲酒的?一個人若喝酒痛快,人品也差不到哪裡去。

接連飲盡三十杯有餘,童霏纔有三分醉意,蔡中郎此次設宴用的酒杯,是高足玉杯,不過十三釐米左右的高度,五釐米寬的杯口,可比童霏前世喝酒用的那種四兩杯差遠了。更重要的是,古代釀酒技術有限,度數遠沒有現代白酒度數高,所以童霏儘管喝了很多,卻仍然不醉。

蔡邕驚訝於童霏的酒量,往日裡他覺着呂大將軍的酒量已經十分驚人,這小將趙雲不但性子和呂布有着相似的地方,就連酒量那二人也不相上下。見那二人你來我往,似乎是要分出個高下,蔡邕也覺得有趣,鮮少見到呂布爲難的樣子,於是他也不停在一旁勸酒,等着那二人分出勝負。

許久沒有飲酒飲到如此痛快,呂布已然醉了,爲了避免在人前失儀,他擺手叫停了蔡邕的勸酒,“蔡中郎,我這裡還有一件要事沒有說,可不要那麼快就醉纔好。”

蔡邕於是順着他的話道:“是何要事?”

呂布笑笑,卻是轉身拍着童霏的肩膀道:“子龍武藝高強,心思細膩,最重要的,是這性子,讓人喜歡。我呂奉先要與你結爲異姓兄弟,你可願意?”

童霏霎時愣住,糾結着不知道是該應允還是怎樣。

這時又聽蔡邕說道:“這等要事,將軍應當早些說出來纔對,險些酒醉誤事。”語氣中滿是對呂布的調侃之意。從呂布帶人來到他府上,他就猜到呂布一定是極其信任這小將,或許這二人之間有什麼誤會,需要那麼一個契機去解除,所以才用贈劍與對飲的方式進行。

呂布也不生氣,任由蔡邕調笑,身爲一軍統帥,下屬犯錯,他也難辭其咎。魏續做錯事,他理應代他向童霏致歉,但,他到底是大將軍,將軍的威儀還是要顧及的。他知道童霏是個聰明人,他這一系列的舉動,料想童霏會明白是什麼意思。若是童霏接受他的歉意,就會答應與他結拜。

理智告訴童霏要趕快接受,因爲自己不辭辛苦來到這,爲的就是要在呂布軍中佔有一席之地啊,如今這樣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擺在她面前,有什麼理由要拒絕呢?

但情感上,她又覺得有愧於呂布,呂布如此看重她,萬一知道她來此的目的,會不會後悔今日的作爲?

“如果你認我這個大哥,就乾掉這杯酒。”呂布直視着童霏,眼神中沒有一絲猶豫,耐心等待着她的答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比較忙,一點存稿都木有,不要催我_

上一章作者有話說裡的【前車之鑑】,其實就是善良的作者君被騙的故事。不喜請繞行。

說起這件事,要先介紹一個作者君的朋友,劉小賤,以下簡稱賤賤。

幾年前的一個夏天,作者君、夫人、賤賤三人喝了點酒之後去遊戲廳玩到很晚纔回家。

作者君走在最前面,一進小區就看見花園的長椅上坐着三個人,目測是兩女一男,坐得整整齊齊,一動不動,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不知名的遠方,他們之間沒有交談,也沒有眼神交流,只是坐着。

作者君原本在嘻嘻哈哈說些有的沒的,一見到這幾個人就被嚇了一跳,於是轉身叫夫人和賤賤看。

正巧這時有一個小孩騎着自行車從作者君身邊經過,在作者君驚呼着“嚇死我了”的時候,夫人和賤賤一齊看向那個小孩。

賤賤:人家騎自行車你嚇死什麼?

夫人:大驚小怪。

作者君:你們沒看見嗎?

賤賤:看見了啊,一個小孩騎車經過

作者君:不是啊,椅子上坐着三個人,沒看見嗎?

夫人:在哪兒啊?

賤賤:哪有三個人?

作者君不停地轉頭去看長椅上的人:那明明有啊

賤賤和夫人異口同聲:沒有。??然後還冤枉作者君喝多了

進到小區單元門的時候作者君又看一眼,那幾個人還在那裡一動不動,又提起來一遍,那倆人還是口徑一致,一臉純潔無害的表情。

回到家,作者君又趴窗戶去看,人還是在,那倆人死活也不承認看見了。

年幼的作者君又開始了漫無邊際的幻想……然後一夜未能安睡,不斷爬起來去看,直到終於看不見了,才勉強睡着,並且相信自己是見到不該見到的東西了。

可是就在作者君已經接受現實的時候,那倆傢伙一早起來居然坦白了。靠!那演技,不去演戲真白瞎了,幸虧作者君心理承受能力較強,人嚇人嚇死人啊!

於是後來再也不相信她倆的鬼話。這件事也被當成笑話一樣在朋友圈中傳了好久(┬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