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黃友亮的葬禮,孫全開車離開,來的時候,他車上只有他自己,回去的時候,車上多了鄺龍飛、羅娜和董川。
車內很安靜。
年紀輕輕就參加了同學的葬禮,對他們四人來說,一時間心情都有些沉重。
一直過了好一會,開車的孫全瞥了眼副駕駛座上的羅娜,見她眉眼間盡是憂鬱之色,雙眼迷離地望着車窗外緩緩流逝的風景。
孫全輕咳一聲,“羅娜,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逝者已矣,我們活着的人,還得繼續生活,要往前看!有些事、有些人,不要去想,就當它們是我們心中的一些傷口,別去管它們,它們會慢慢結痂、慢慢癒合,我相信這些道理你都懂,對吧?”
後座上的鄺龍飛輕嘆一聲,也出聲安慰:“對啊羅娜,我想亮子泉下有知的話,他應該也不希望你一直這麼難過。”
董川:“唉,以前真沒看出來這傢伙竟然是個短命的……”
孫全回頭瞪他一眼,董川自知失言,趕緊閉上嘴巴。
副駕駛座上的羅娜微微搖頭,淡淡地說:“你們不用勸我,真的,我知道生死有命、人生無常,我都知道,你們讓我靜一下就好。”
但看她現在的樣子,誰都不相信她靜一下真的就能好。
孫全默然片刻,說:“行,那我給你放半個月假,你可以出去旅遊一趟散散心,也可以回老家一趟,或者乾點別的什麼,總之,羅娜,我們都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
鄺龍飛:“對,出去玩一趟吧!公司這邊你不用擔心,我們能忙得過來。”
董川這次沒有再開口。
但羅娜卻還是微微搖頭,“不用!我真的沒事,我現在哪兒都不想去,就想繼續工作,你們就別勸我了。”
孫全皺眉。
鄺龍飛繼續勸着,只是效果並不好,羅娜依然搖頭。
回到M市,孫全把他們送回住處,他自己也去找了個洗浴中心,給自己泡了個澡,去去身上的晦氣。
泡在大大的浴池中,孫全閉着眼睛久久不動。
他和黃友亮無甚私交,所以黃友亮的死,他心裡沒有太多的難過情緒,但黃友亮的死,還是觸動了他的心。
因爲他心裡清楚,這個人在原時空應該是沒有英年早逝的,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重生而帶來的蝴蝶效應,在某些方面產生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大。
其中有正面的影響,比如鄺龍飛、董川等人跟着他打拼,如今的成就已經遠超他們在原時空這個年齡的成績。
比如他在起點寫的《我十項全能》和《不死龍戒》火了之後,引發不少跟風之作,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起點的作品類型,估計也讓一部分跟風的作者小賺了一筆。
還比如他和袁水清的女兒……在原時空,他和袁水清高中畢業後,就再無交集,自然不可能金風玉露一相逢,便生出一個女兒。
所以,他們的女兒——孫潔心,也是他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
類似以上這些的蝴蝶效應都是正面的。
而像黃友亮之死,就是負面中的極端例子了。
以後還會有人因爲我的重生而死嗎?
這個問題在孫全腦中閃過,他當然不願見到這樣的事再發生一例,但如果真的發生了,他也無法阻止。
他還沒無私到爲了不繼續產生別的蝴蝶效應,而結束自己生命的地步。
泡完澡、敲了個背,晚上他一個人出去找了個小酒館,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酒,自斟自飲。
期間,袁水清給他打來電話,他沒有接,過了幾分鐘後,他回過去一條短信,說自己正在和幾個同學一起K歌,包廂裡很吵,不方便接電話。
喝完酒,他搖搖晃晃地獨自走在街頭,吹着夜風,看着街上的車來車往,看着這座城市的霓虹閃爍,他舉起從酒館裡出來的時候帶的小半瓶酒,對着不遠處的一盞昏黃的路燈,迷濛着醉眼喊道:“黃友亮!一路走好啊!喝了酒開什麼車嘛!你當你是酒神?還是車神呢?一路走好啊!兄弟我沒想害你啊!!”
那盞路燈閃都沒閃一下,穩穩地在那裡散發着昏黃的亮光。
倒是孫某人發酒瘋似的喊聲,嚇了人行道上的幾個行人一跳。
有女子翻了個白眼,罵了一聲:“神經病!”
一個膽子小的少女,悄悄繞遠一些,遠遠地避開醉眼朦朧的孫某人。
沒人能理解孫某人此時的行爲。
只有孫某人自己心裡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喊完一嗓子,他皺着眉頭,仰起脖子,咕嚕咕嚕灌了幾口白酒,酒精的味道辣得他眼淚都溢出兩滴。
……
次日清晨。
孫某人睜開眼的時候,腦袋微微一動,就聽見脖子喀嚓一聲,瞬間,他不敢動了。
完全睜開眼的時候,眼珠轉了轉,往四下望了望,纔看清自己這是睡在了哪兒。
這裡好像是一座公園,旁邊的花壇裡是一片灌木,而他的腦袋就靠在花壇的邊緣,他好像落枕了,脖子剛纔喀嚓一聲響,此時似乎完全不能動了,嘗試着稍微一動,他就趕緊耳門旁邊的神經一陣拉扯般的刺痛。
苦笑,浮上嘴角。
昨晚的事他多少還記得一點,現在看來昨晚自己喝醉之後,就是在這裡睡着了。
還好是在公園,沒有衝上馬路。
呼了口氣,他雙手撐着地面,齜牙咧嘴地一點點爬起來,腦袋已經回不了正,或許他需要一瓶脈動?讓脖子脈動回來?
不僅脖子歪了,昨晚半躺半靠在花壇邊睡了一夜,此時他鼻子塞了,感覺兩個鼻孔已經變成實心的,腰和背也是又酸又疼。
艱難地爬起來後,他喘了兩口氣,苦笑不已地坐在花壇上,一邊伸手敲着自己後腰,一邊四下張望,想確定這是哪兒,同時雙手還在自己懷裡和褲兜裡摸索……
手機摸到了,錢夾也摸到了。
這令他稍鬆一口氣,這兩樣東西要是丟了,可有點麻煩,銀行卡都要掛失、補辦,手機卡也要掛失,通訊錄裡那些號碼還不知道能不能都找回來。
所幸,他昨晚在這裡睡了一晚,這些東西竟然都沒有丟。
M市的社會風氣這麼好啊!
他心裡感嘆着,一轉臉,卻看見不遠處的花壇邊,有一根杆子,杆子上有一隻攝像頭正好對着這邊。
孫全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呵呵失笑。
在花壇邊沿坐了十幾分鍾,他嘗試着起身,慢慢走出這座公園,出了公園,他慢慢就認出這裡是哪兒了。
之後他就慢慢走回昨晚那家洗浴中心,取回自己車,開着車沿街找了一家正骨的小醫館,他想把自己的落枕搞好,太難受了。
剛走進小醫館,他褲兜裡的手機就響了。
皺眉掏出手機一看。
是紗綸的號碼。
微微遲疑,孫全還是接通了電話,“喂?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他聲音有點甕聲甕氣,鼻子不通,就是有這麼好的變聲效果。
“嗯?老孫?是你嗎?你聲音怎麼了?”
電話裡,紗綸挺詫異的。
孫全翻着白眼,“七竅有兩竅不通,你說怎麼了?”
紗綸:“……”
紗綸:“你感冒了?鼻子塞了?”
孫全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面色痛苦地在老醫生面前坐下來,一邊擡手示意老醫生稍等,一邊沒好氣地說:“你好聰明哦,這都被你猜到了,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我掛了啊,今天拒絕陪聊!”
“呵呵……”
紗綸被逗笑,“鼻子不通而已,這麼矯情,行!那我就長話短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藍圖世界這邊給我回復了,同意投資咱們這個項目,我現在就在去他們總部的路上,這次去應該就能敲定他們的具體投資金額,嘿嘿,所以你就等着我來找你談入股的事吧!怎麼樣?這麼好的消息,有沒有讓你開心點啊?”
孫全有點意外,“是嗎?那我等着你咯!還有沒有別的好消息?沒的話,我就掛了,我落枕了,在醫館裡呢!”
紗綸:“落枕?我靠,你到底是怎麼了?又是感冒又是落枕的?你昨天晚上踢被子了?還是從牀上掉下去了?”
孫全嘴角撇了撇,“你想象力這麼豐富,你媽媽知道嗎?行了,沒其它事我就掛了,再見!”
說完,不等紗綸再說什麼,他就掛了電話。
然後掛上笑容對等了他好一會的老醫生說:“醫生,我落枕了,還腰痠背痛,能給我按一下嗎?最好能先幫我把落枕的毛病搞好。”
老醫生微笑點頭,“行,那你去裡面躺着吧!我馬上就來!”
……
“啊……”
幾分鐘後,孫某人發出淒厲的慘叫,就在剛纔他的脖子又發出喀嚓一聲,那一刻他差點以爲自己被老醫生掰斷了脖子,這老醫生別看他老,下手太狠了,剛開始一直讓他放鬆放鬆,兩手抱着他的腦袋還輕輕地晃着,動作相當的輕柔,就在孫全真的慢慢放鬆下來的時候,抱着他腦袋的那兩隻手猛然用力一掰,那一刻,孫某人腦中閃過某些電影裡男主角掰斷小嘍囉脖子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