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打蛇隨棍上

侯守用對范進的話,既可看做對文字的點撥,也可看做是對三觀的指導。如果只看表面,侯守用對於范進表現出的三觀並不認同,並進行了批評。

可拂去表面看細節,就會發現事情並非如此簡單。他要是對范進單純不滿,大可將范進逐出或是斥責,用不着這麼苦口婆心的講解道理。換句話說,他又有什麼必要,對范進如此?這分明是師長教訓弟子時,纔會採取的態度和方式。

范進若是連這個道理都看不懂,不曉得打蛇隨棍上,他也就沒必要繼續在科舉之路走下去。畢竟科舉是爲了做官,做官是爲了升官,沒有這份見識,在這個圈子裡又怎麼混的下去。因此,其果斷跪下叫恩師的行動,並未引起侯守用的反感,反倒是微笑着將范進拉起來。

“本官無非是一時有感而發,哪裡稱的上教誨,更不敢擔你這個恩師稱呼。爲人處事,應懂得變通,這也是立身之道。但是一定也要有風骨有堅持,否則這聰明不足爲益反倒爲害。像是大範莊的事,不過是羣莊稼漢的爭奪,所關係者左右不過幾畝田產,於我們讀書人有什麼相干?你放着書不讀,卻和他們攪在一起,這對你是很不利的事。回去之後不可再摻和到爭鬥裡,必門讀書,安心備考,方不負自己的才學。我且問你,五經之中,你的本經是哪一經?”

“回恩師的話,弟子本經爲春秋。”

“春秋……五經之中,以春秋字數最多,現在的讀書人爲求科舉得第,避之惟恐不及,也只有你卻迎難而上。但是春秋之中微言大義,若能攻讀有成,裨益也是最大。回去之後,繼續用心攻讀,聖人有云: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你記牢本縣今日囑咐,日後的成就說不定還在本縣之上。侯義,帶范進去禮房,登記報名,廩保互保,都由你來幫手,免得他人又做什麼手腳。”

范進隨着侯義走出房間不久,外面另一箇中年僕人走進來,爲侯守用續了茶水,在旁伺候着。見自己主人拿出那張墨卷,在手中反覆觀看,頗有些不解問道:“老爺,您不是覺得範生這破題破的不好,爲何還不丟掉?”

“不,我沒覺得他破題破的不好,相反,我是認爲他破的太好。聖人無方體……陛下衝齡即位,江陵逐新鄭而掌樞,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外圓者或可立足,內方者何以自處?或許他日天下就真的是要無方體者,纔可以在朝廷裡立的住。我雖然口中說着要外圓內方,可是捫心自問,又如何做的到?范進比我灑脫,比我更敢直抒胸臆,我先搶下這個弟子,也是存着日後藉助這份香火情的私心。”

“範生年未及冠,不曾入泮,老爺對他的期許是不是過高了些?”

“侯忠,你不明白,廣東這個地方邪門的很。其文教不及江浙,偏又分在南榜,與那些東南學子搶進士,是很吃虧的事。所以嶺南學子得了舉人之後,往往都去經商,而甚少繼續上進。偶爾趕考者,幾次不中,也就不存念想,所以嶺南多舉人而少進士,人們也就覺得嶺南的文教還是差一些。可是廣東雖然進士少,卻能出狀元,前有倫迂岡,後有林大欽。可見此地出人才,更出怪才。范進此人……不是個普通的書生,區區一貧士卻肯不計代價練出這麼一手好字,足見其爲求成功不惜拼命的性格。這樣的人,若是因緣際會,是可以做大事的。我這一生,受知府的氣,受吏役的氣,就連個鄉間總甲,也敢與我爲難。將來要想出氣,就要指望這個學生了。但願他夠聰明,能聽懂我的話,纔不枉我在他身上下的心血。”

侯忠道:“若是他不明白老爺的指點,只當是兩句尋常話,又該如何?”

“那就證明我看走了眼,這是一塊不堪雕琢之朽木,一切隨他去。左右這個恩師稱呼我未拒絕,也未應承,進退皆在於我,不必擔心。”

侯守用輕輕用碗蓋打去杯中浮沫,吹去杯中熱氣,心內爲自己的安排而得意,自從到了廣州,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得意過了。這步棋走的攻守自如,剩下的,就看范進的悟性了。

“焉知來者之不如今……”

隨着侯義走向禮房,范進心裡,卻還在反覆想着侯守用所說的話。通過接觸,他可以確定,侯守用不是那種感性大於理性,一來了情緒,信口說些沒用廢話的人。何況他剛纔的態度,也格外鄭重,所說的每一個字,應該都是有用的。其話裡那句焉知來者之不如今如果自己所料不差,就是這一科縣試的考題

科舉舞弊古已有之,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莫過於直接夾帶小抄,這種手段范進不屑爲之,侯守用更看不過眼。私相授受默許名次,倒也比較容易,但是科舉之後往往有不第學子鬧考,調閱程墨,也是尋常事。何況廣州是省城,一旦鬧考所關非細,自己的腳步一定要站穩,才能不怕他人的事後追究。

縣試考題由知縣來出,一共只考兩道四書題,已經能夠透露給自己一道,如果再做不好文章,通不過考試,那這個門生也就沒什麼收用必要。能夠事先得知一道題目,做出準備,比起其他考生,就已經佔了好大便宜,這聲恩師叫得不虧。

再者,有侯義帶路,范進辦手續的工作,就變的簡便無比。當報出范進的名字時,禮房的經承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遲滯,隨即拉着侯義來到外間,過了許久,這名經承才悻悻地回來,爲范進辦了手續。

范進心知,恐怕洪家已經把自己列爲打擊對象,如果不是有縣衙二爺隨行,單是這個縣試登記,就不知要該自己設多少障礙,說不定連簡單的報名都做不到。

官學是縣令的下屬機構,教諭只是官學的直屬領導,實際上真正的官學主事人是縣令,所以有侯守用的面子,從縣學裡找個廩生爲范進做保是極容易的事。至於五童生互保,也不犯難。

等辦完這套手續,侯義又送着范進出門,等來到門首,范進悄悄將一貫錢遞過去,侯義推了幾推,終於還是勉爲其難的收下。范進問道:“可是洪家那邊要對學生下什麼黑手?”

“公子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我做下人的不好多說什麼。好在既已登記,他們就不敢用什麼手段,接下來,大家比的就是科場功夫。我勸公子一句,這幾日最好不要離開縣城,免得到了開考時又出什麼枝節,須知,科場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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