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塵疑惑起來，天現異獸，應該是結嬰成功時纔會引發的天象，杜若不過結丹，怎會引出此等天象呢？
莫清塵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面色已經大變。
山脈的另一邊，鋪天蓋地的威壓撲面而來，天地色變中，一個少年踏風而來。
那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長髮隨意披散，面白如玉，嘴角掛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漸漸向莫清塵逼近。
莫清塵心頭一震。
這個人，當年雖只有驚鴻一瞥，她卻終生難忘。
他是妖帝洛風！
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莫清塵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恐懼，甚至生出了不顧一切拔腿就跑的衝動，可她卻明白，別說如今杜若還未出關，她不能棄他而去，哪怕心無牽掛，她也不可能從妖帝面前逃脫。
想通這些，莫清塵反倒平靜下來，冷冷看着妖帝飛近，在她不遠處憑空而立，滿頭青絲飛揚，羈傲無雙。
清澈的笑聲響了起來：“呵呵呵，小丫頭，你的膽子，還真不小。”
看着不過十四五歲面容的少年，莫清塵心中輕嘆一聲，流年不利，怎麼會巧遇了這個煞星。
面上卻恭敬道：“在前輩面前，晚輩誠惶誠恐。”
身側氣流涌起，只一瞬間妖帝洛風就來到莫清塵面前，修長手指捏住莫清塵下巴，笑吟吟的道：“誠惶誠恐？本帝看不見得吧。”
一股羞辱涌上心頭，莫清塵從沒想到，已經是元嬰修士的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被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這般戲弄。
抿了抿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晚輩不敢妄言。前輩修爲深不可測，是修真界所有修士的——”
話未說完。差點驚叫起來。
妖帝洛風忽然探過頭來，氣息幾乎吹拂到她臉上：“本帝倒是沒想到，人類修士中也有此等絕色，倒是比青丘的九尾狐還耐看些。”
莫清塵身體頓時緊繃起來。
一個大能修士，按理說不會做出凌辱女修的事來，可面前的是妖帝，妖修的想法行爲，遠不能依着人類修士來揣測。
看着莫清塵蒼白的面色，妖帝洛風輕輕一笑，湊過來輕嗅了一下：“嗯。氣息也很純淨。”
“前輩請自重！”莫清塵後退數步，元嬰修士的氣勢全部釋放出來。
哪怕修爲天壤之別，身爲女子和元嬰修士的尊嚴卻不能丟。
或許。這是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下，她僅剩的東西了。
沒想到妖帝洛風卻呵呵笑了起來，聲音清澈動聽：“你們人類女子，就是無趣。放心，本帝還看不上你一個青澀的小丫頭。本帝有興趣的，是那裡面的人！”
看着妖帝手指的方向，莫清塵心頭一沉。
他所指的方向，正是杜若閉關所在！
“前輩意欲何爲？”莫清塵知道今日無法善了，冷聲問道。
妖帝洛風緩緩收回目光，望向莫清塵：“小丫頭。念在你把他照看的很好，本帝饒你一命，速速離去吧。”
真是沒想到。當年被人類幾個元嬰修士集體自爆元嬰打散的一魄，竟然投入人體，成了一名人類修士，難怪他尋覓了百年也尋不到蹤跡。
少了一魄，他當年的傷勢哪怕好了也實力折損。神魂虛弱，這才銷聲匿跡百餘年。卻沒想到有這意外之喜。
莫清塵看妖帝洛風神情不停變幻，猜不透他爲何打杜若的主意，可是要她棄弟子不顧，卻是做不出來的，當下緩了神色，恭聲道：“不敢期滿前輩，石洞中閉關的人，是晚輩的弟子。不知小徒如何得了前輩青眼，晚輩實在惶恐。”
妖帝洛風收起嘴角笑意，冷聲道：“小丫頭，念在本帝看你還順眼的份上，就實話對你說，你的弟子，本帝要定了，你就死了這份心，速速離去吧。”
“前輩，小徒靈根雖好，卻是人類修士，恐怕擔不起前輩衣鉢。”莫清塵強忍着妖帝散發的驚人威壓，咬牙道。
“哈哈哈。”妖帝洛風放聲大笑起來，看向莫清塵的眼波流光溢彩，俊美無儔，“小丫頭，你以爲我要收他爲徒？”
莫清塵抿着脣，沒有做聲。
她當然不認爲妖帝想留下杜若，原因會這麼簡單，只是她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
哪怕是要吞食人類修士血肉靈氣，他也不該放着自己一個元嬰修士不要，卻盯上杜若。
妖帝冷冷瞥了莫清塵一眼：“看來，你是捨不得了。”
莫清塵咬着脣，一字一頓：“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天下哪有父母遇到危險，棄孩兒不顧的道理？”
妖帝洛風大笑起來，笑的臉頰生暈，逼近莫清塵，嘴角勾起莫名笑意：“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呵呵，小丫頭，你倒是重情，也真敢說！怎麼，你還想當本帝的孃親不成？”
莫清塵駭了一跳，戒備的盯着妖帝洛風：“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妖帝洛風轉了身，向杜若閉關的山洞飛去，口中道：“既然你和他師徒一場，本帝不妨實話告訴你，石洞中的那人，是本帝一魄投胎生成。本帝尋覓百年纔算把少了的這一魄找回，所以小丫頭，你就死了心，趁本帝心情正好，速速離去吧。”
妖帝的話，直如一盆冰水當頭潑下，澆的莫清塵透心涼，失聲道：“怎麼可能！”
可是心裡，卻隱約認同了妖帝的話。
若不是如此，杜若的結丹天象，爲何會有龍三子嘲風的虛像出現？
若不是如此，接近這裡時，杜若爲何會有親切熟悉的感覺？
再想下去，莫清塵臉色越發慘白。
若不是如此，當年在梨花村的海邊，杜若爲何能和自己簽下靈獸契約？
原來她想錯了，她一直以爲能簽下那個荒謬的契約，是因爲自己身處大繭中，也許冥冥中符合了妖獸的狀態。這才和杜若簽下靈獸契約。
卻忘了還有一種情況是反過來的，那就是妖獸也能主動把人類簽下啊！
看着莫清塵失魂落魄的樣子，妖帝杜若勾了勾嘴角，以手爲爪，向石門抓去。
莫清塵卻反應過來，縱身擋在石門面前：“住手！”
妖帝洛風臉色徹底冷下來，聲音猶如寒冰：“怎麼，你還有事？”
莫清塵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前輩，無論杜若之前爲何。如今他已經轉世成人，請您高擡貴手，放過他。”
是了。如果杜若只是妖帝的一魄，那麼妖帝要他，就是要和他合爲一體，那麼杜若又在哪裡？
妖帝洛風皺起眉：“小丫頭怎麼這麼冥頑不靈，本帝不是說的很清楚。他本就是本帝的一部分，本帝是不可能放手的。”
“晚輩只知道，他是晚輩的弟子。”莫清塵挺直了後背，冷聲道。
妖帝洛風嘴角掛起嗜血的笑容：“既如此，就不要怪本帝無情了。”
那一瞬間，沉香玉佛蓮和映心燈同時祭出。青隱弓靈光閃動，一道箭光向着妖帝激射而出。
“不自量力！”妖帝洛風天青色衣袖一擡，颶風從寬大衣袖中衝出。絕對強勢的風暴下，沉香玉佛蓮和映心燈被吹的四散而落，散發着冰藍色光芒的寒冰箭還未至跟前，廣寒冰焰就已經熄滅。
莫清塵更加深刻的意識到二人之間的差距，緊咬着牙關手一揚。五色傀儡祭了出來。
五行傀儡剛一現世就迎風而長，瞬間長成形容各異的人類。依着五行方向把妖帝洛風包圍其中。
五個傀儡各自發揮終極實力，青、紅、金、藍、黃五色靈光大盛，把妖帝洛風的身形遮掩。
莫清塵知道這是困不住妖帝的，她祭出五行傀儡只是拖延一下時間，而她真正的殺手鐗，則是這些年來修習的上古劍訣！
樸實無華的青木劍握在手中，迎着風舞動起來，劍尖各色靈光閃爍，又歸於無色，在半空劃過奇異的軌跡。
天地四周彷彿都安靜了，莫清塵聽不到吼叫的風聲，亦看不到妖帝的身形，她的身心彷彿都已經融入手中的青木劍中。
而青木劍帶着她，融於這片天地。
就在五行傀儡同時爆裂，妖帝洛風現身的瞬間，一道無形無蹤又散發着悠遠厚重的氣息撲來，伴隨着女子清越的聲音：“歸元天絕！”
劍靈所舞的劍訣並沒有名字，莫清塵專研多年，也不過習會幾勢而已，這一勢因爲發出的劍招無形無聲，又有驚天動地之威，她就起了這個名字。
當最後一個音落下，整個天空忽然大亮，像是被斬斷般出現一道天塹，而妖帝洛風，就處於裂痕正中。
中了劍招的妖帝洛風身形微晃，臉上閃過慍怒。
真是沒有想到，一個元嬰初期的修士，居然傷了他！
雖說自少了一魄後，實力打了折扣，可也不該是一個元嬰初期修士能夠撼動的。
妖帝洛風嘴角掛起嗜血的笑：“看來是本帝輕敵了，既如此，就拿你的命給本帝賠罪吧！”
青絲無風自動，一隻青矛憑空凝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莫清塵心口衝去。
莫清塵只覺心口一涼，低頭，看到半截青矛露在外面。
“師父！”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
莫清塵艱難的回頭，聲音虛弱無比：“杜若，你快逃！”
漫天黑暗涌來之際，隱約看到杜若向着妖帝衝去。
而落在厚厚草地上的莫清塵一動不動，竟然氣息全無。
被風捲起的桃花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不過片刻，香氣已經染上早已冰冷的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