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海上行輕舟
“娘，娘，那是流星麼？”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仰着頭，癡癡望着窗外的天空，指着一晃而過的美麗藍色流光道。
婦人看起來二十出頭年紀，隨意披上一襲做工精緻的粉色外衣，衣領袖口鑲着雪白的玉兔毛，只是臉上顏色卻極淡，彷彿身子有不足之處。
她走到小女孩身邊，把小女孩抱回牀上，又爲她蓋上錦被道：“晏晏，這麼晚了你怎麼醒了，當心着涼。”
小女孩伸出粉藕般的胳膊，拉拉婦人道：“娘，您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爲何天上星星極少，卻有那麼漂亮的流星劃過啊？”
婦人看着小女孩凍得發紅的鼻尖，憐愛的捏了捏道：“那可不是流星，而是築基以上的修士在天空飛行劃出的遁光。”
小女孩興奮的坐起來，嬌聲道：“娘，是不是就像大伯、二伯還有五叔、六叔他們那樣？”
“嗯。”婦人忙把錦被給小女孩往上拉了拉，“晏晏，你快躺下，現在正是夜深露重的時候，若是受了寒，那娘又要操心了。”
小女孩乖巧的躺下，一雙杏眼卻仍然睜得老大：“娘，我沒事的。”
說完小女孩臉色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娘，爹是不是也會那樣飛？”
莫清塵一笑：“六公子嚴重了，入鄉隨俗也是修士該懂的道理。”
六公子眼睛微微睜大，他以前一直以爲，女子哪怕修了仙，有了凡人沒有的力量，可還是會有數不清的毛病，令她們對上同階修士時處於下風。
當然，那些毛病若只是單純以其女子身份來看，並不算什麼，他一直認爲女修那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卻原來女修也可以同男修一樣並肩戰鬥的。
六公子指了指北邊道：“那處海域在夾心海北邊，有一處地方暗礁叢生，棲息着一種特別的妖獸。它們夜間蟄伏，等日出之際便隨之醒來，我們若是不在日出之前從那裡過去，便麻煩了。”
飛舟漸漸降落，直到離海面不過三丈之時才停止了下降，繼續往前面飛行。
面對未知的風險，哪怕明明有了心理準備可交談時還是有可能因爲談話內容而分神。而有的時候，一個分神就足以要命了，這種錯誤她自然不會犯。
婦人笑笑：“是啊，你十六姨和晏晏一樣，也是四靈根，她六歲開始修煉，到八歲時已經是煉氣三層了，若是……若是……她現在定然也會成爲築基修士了。”
勾魂魚妖所在的地方極爲複雜難尋，飛在半空是不可能找到的，所以到了海上必須降低飛行法器的高度，貼着海面尋找座標，纔不會飛岔了路。
莫清塵露出恍然的神色：“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都說渡海是極爲艱險之事，若是在下獨自出海，恐怕會遇到無數兇險呢。”
二人坐在飛舟之上隨意交談着，已經到了海上。
小女孩聽了低下了頭，小聲的道：“可是爹從來沒帶晏晏在天空中飛過呢，是不是，是不是因爲晏晏靈根不好？”
六公子頷首道：“是啊，聖心島是夾心海最大的一處島了，只有這個島上有一條不錯的靈脈。像聞珠島那樣的，算是夾心海幾個大島之一，只是小型靈脈，至於那些小島，多是散亂的微型靈脈，住的都是散修和凡人。”
婦人聽了心中一酸，她的女兒不過七歲，卻也開始因爲靈根不好而發愁了。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四靈根雖然是僞靈根，可是一戶人家出了個有靈根的孩子已經是萬幸了，這家人在整個族中都會有頭臉起來。可是在這裡，雖衣食無憂，四靈根卻註定了受人輕視。
貼着海面飛了一段時間，六公子忽然伸手一指：“莫姑娘你看，那裡就是我所說的那片暗礁了。裡面羣居着一種海獸，雖然等級不高，因爲數量多卻極爲難纏。不過你別擔心，只要太陽未出，它們是不會醒來的。”
六公子似乎感覺到莫清塵的變化，語氣同樣比以往少了些客套：“我們這邊的女子提及自己時，都是說妾身，可是姑娘卻如男子一般稱在下，想來姑娘所在的地方，女子的地位並不比男子差吧？”
六公子的話莫清塵一點也不意外，既然王家是夾心海勢力最大的修仙家族，佔據的自然是這裡最好的靈脈，這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更是整個修真界弱肉強食的規則體現。
二人都是明白人，之前又對此次出行作了探討，此刻自然沒必要滔滔不絕的談論海中兇險喪了志氣，六公子便換了話題道：“莫姑娘所來的地方，是不是和我們這裡很不一樣？”
“就像娘一樣麼？”小女孩甜甜的問道。
婦人臉色一僵，隨後緩緩舒展開來，輕聲道：“是啊，你爹他是築基期修士，自然也是會的。”
婦人眼神暗了暗，卻耐心的道：“是啊，還有你七舅舅，他是五靈根呢，十幾歲時也成爲煉氣中期修士了。所以晏晏不要灰心，靈根優劣是上天註定的，我們普通人無法改變，可是四靈根、五靈根的修士，照樣有很多憑着自己的努力成爲很厲害的人。”
婦人目光透過窗外不知看到哪裡，輕柔的道：“從前啊，許多像晏晏般大小的娃娃都聚在一處叫朝陽堂的地方修煉，那一天……”
婦人愣了愣，隨後道：“他們啊，漸漸長大後就去了別的地方，好見識更多的精彩。”
若是什麼，婦人到底沒說出來。
“莫姑娘，你看，腳下飛過的這片地方就是聖心島了。”船頭的六公子指着下面道。
婦人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溫柔的道：“晏晏，你忘了娘給你講的故事麼？”
“娘，晏晏睡不着，您再給我講講十六姨的事好不好，以後晏晏也要像十六姨一樣厲害，那樣爹就會帶晏晏還有娘一起去天上看星星了。”小女孩童音軟軟的求道。
小女孩想了想，反應過來道：“娘，是不是十六姨的事？”
“娘，十六姨好厲害。”小女孩一雙杏眼頓時成爲星星狀，一臉崇拜的道。
“嗯？”不知是不是二人同舟飛行在萬籟俱寂的夜空之中的緣故，莫清塵對對面的男子少了一些戒心，語氣輕鬆起來。
婦人抿了抿嘴角，襯得脣色更淡，低低道：“是啊，就像娘一樣……”
忽然之間，便對莫清塵所來的地方有了嚮往，或許那裡，纔是更純粹的修仙之地吧？若是有機會，定然要去看一看。
看在眼中的六公子暗暗點點頭，囑咐道：“莫姑娘，從現在開始我就要把飛舟降低了，這海面看着平靜，卻暗藏殺機，你要當心。”
莫清塵已經能聞到海水腥鹹的氣息，離近了觀看，大海青黑一片，漂浮的冰塊猶如晶瑩的雪蓮，黑與白的反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麗。
六公子汗顏道：“幸虧莫姑娘雅量，若是換了旁人，沒準就要把在下當做輕狂之徒了。”
六公子聽了笑笑，他自幼長在這裡，對海中的兇險比莫清塵感受的還要深刻，別說她這樣初來乍到的人，就是他，也絕不敢說對哪片海域完全瞭解。
到了海上，莫清塵明顯感到比之前暖了些，只是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大海在夜色中暗沉深邃，一片一片的白色冰塊隨意散落其上，看起來更加清冷孤寒。
小女孩開心起來，拉着婦人衣袖道：“娘，十六姨，還有七舅舅，他們如今都在哪裡啊？怎麼晏晏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莫清塵往下探了探，笑道：“聖心島真是挺大，至少是聞珠島的三倍有餘吧？”
稀落的星光倒映其中，與冰塊折射的白光交相輝映，使得海面看起來如荒蕪了萬年的銀河，雖平靜無波卻令人望而生畏，彷彿平靜的表面下蘊含了波濤洶涌，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露出一張擇人而嗜的血盆大口把人吞入海中，與這片靜謐作伴。
莫清塵微微頷首道：“若說和男子地位相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那邊的修士，特別是到了築基期以後，男女的概念比這邊要淡化很多，若沒有同門之誼或男女之意，都是以道友相稱的。”
莫清塵坐直了身子，暗暗戒備起來。
“六公子，我們爲什麼要在這個時辰出發呢？”莫清塵不好對王家之事多做打探，便問起她心中的疑問來。
莫清塵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神情專注的盯着海面。
莫清塵眺望着遠方點了點頭，此刻離日出還有一個時辰，以他們的速度，怎麼也能飛過去了。
只是儘管她眼力極好，卻看不到暗礁的影子，想來是被海水淹沒了，若是不熟悉的修士，絕對不知道那裡有一大片暗礁的。
卻在這時，忽然聽六公子喊道：“不好，遇到八爪獸了，莫姑娘小心，八爪獸是三級妖獸！”
莫清塵已經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六公子的話剛落，便見平靜的海面猛然暴起，激起無數水花冰凌，其間顯現着一個巨大的黑影，八條粗大的爪子張牙舞爪的甩動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