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如明鏡臺
“半真半幻？”六公子喃喃念道，十年前他就是止步於第一關幻境，從現在開始他就無任何經驗了。
四公子似笑非笑的掃了六公子一眼道：“不錯，就是半真半幻。因爲等一會兒我們觸動禁制後，你所看到的聽到的觸到的有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想要脫離此境比之前還要困難些。”
見三人聽的專注，四公子當先走出一步道：“進去吧。”
四公子剛一走過那扇玳瑁屏風，莫清塵陡然覺得大殿中一亮。
這一次他們並沒有變換場景，而是發覺原本寂靜無聲的大廳中一下子熱鬧起來。
只見宮中長鯨鳴，巨蟹舞，鱉吹笙，鼉擊鼓，驪頷之珠照樽俎。鳥篆之文列翠屏，蝦鬚之簾掛廊廡。八音迭奏雜仙韶，宮商響徹遏雲霄。青頭鱸妓撫瑤瑟，紅眼馬郎品玉簫。
居然是一場在水晶宮辦起的盛大宴會！
四人的靈識在一瞬間恍惚，他們頓時忘了之前經歷的幻境，而是以爲眼前的這一切便是他們從水晶宮簾進入後第一眼看到的。
有三個身着紗衣，其上綴滿明珠的龍女款擺走來，各自拉起一人向大廳中央走去。
那雙大手開始在她腰間遊動，就在雙脣將要相碰的一瞬間，莫清塵猛地把顧離推開，看着他吃驚的樣子，冷笑道：“可是，我的師父是絕對不會這樣對我的！”
她的師父，她的顧大哥，從來沒有教過她遇到危難棄同伴於不顧，更不會對她如此輕薄。
莫清塵臉色一變，自己雖然不願服用辟穀丹而是照常吃飯，口腹之慾卻不會如此之強，強到無法剋制的程度，看來眼前的美食佳餚絕對有古怪。
莫清塵下意識的想掙脫，卻發覺自己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心中不由大駭，立刻調動起體內靈力，卻發覺使不出任何法術。
“師父，我還有三個同伴在這裡。”莫清塵回頭張望了一下沒找到六公子三人，對顧離說道。
“怎麼了，清塵？”顧離問道。
莫清塵接過還留有顧離溫度的琉璃杯，衝顧離調皮的笑道：“誰讓師父好端端的趕我下山去，哼，自作自受！”嬌憨的模樣和一個普通少女沒有任何區別。
雖然因爲不能調動靈力飛劍只有本身的攻擊力，那粉衣女子卻在被刺中後一下子消失了。
粉衣女子毫不遲疑的道：“晏晏自然是留在王家，她爹會好好待她的——”
見莫清塵不動彈，蚌娘善解人意的道：“若是姑娘嫌拘束，小婢先退下，姑娘自己隨意，若是有事再呼喚小婢就可，小婢名喚雪娘。”
莫清塵扭過頭去，淡淡道：“你走吧，就這麼消失吧，我知道這仙樂、這珍饈、這蝦兵蟹將龍女蚌娘，有可能是真的，有可能是假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絕對是假的！”
莫清塵閉上了眼睛，睫毛顫動着，感受着靠近的氣息越來越灼熱，好聞的淡淡靈酒氣息更是添了一分蠱惑力。
丸子傳來一股奇香，勾的人饞涎欲滴，莫清塵狠狠一咬舌尖，嚐到血腥味手中的丸子才掉回玉盤。
蚌娘施禮退下後，莫清塵鬆了一口氣，隨意掃了一眼白玉長案，案上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似乎有一種魔力引着她去品嚐。
莫清塵狠狠吸了一口氣，若不是因爲她如今只能看着，她恨不得一下子衝過去。
在顧離輕柔目光的注視下，莫清塵把酒杯湊到了脣邊，眉頭卻微微一皺。
六公子從半真半幻之境中掙脫出來，看到了一旁滿臉淚痕怔怔望着他的莫清塵。
當她目光望向一個角落時，頓時睜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比見到師父顧離還要驚訝。
顧離擡手撫了撫莫清塵的頭髮：“清塵，你不想和師父單獨呆在一起麼，管他人作甚？”
莫清塵說着想要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罈酒來，卻發覺儲物袋也無法使用了，不由愣在那裡，對顧離道：“師父，這裡好生奇怪，在這兒靈力居然無法調動，你看，連儲物袋都使用不了，看來您今天是沒口福了。”
莫清塵心頭一震，循聲望去，就見角落之處珊瑚樹旁隨意坐着一個灰衣男子，面前只擺着個青竹茶几，放着三兩盤靈果，另有一個十寸來高的玉壺被他修長的手握住，正閒閒的自斟自飲着。
這女子背後揹着一對張開的蚌殼，看樣子應該是蚌娘。
可是莫清塵卻驚駭的發覺，廳中衣香鬢影，光華流轉，哪裡又有三人的影子！
“清塵，你在看什麼，還不過來陪我喝一杯？”一個低沉卻不失清朗的聲音傳來。
她這樣尋思着，就有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走上來道：“姑娘不如先隨意用些酒食，我家龍王現在有事纏身，不能前來接見貴客，命我們好生招待，等他處理完事務便會親自接見諸位的。”
不能調動靈力的莫清塵，只能以堅定的言語說穿這一切，明瞭她不爲所惑的心。
顧離站了起來，伸出手道：“既如此，我們就趕緊離開吧，省得遲則生變。”
莫清塵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拿起筷子夾起一顆龍眼大小晶瑩剔透的丸子。
莫清塵惱道：“師父，這酒也忒難喝，難爲你怎麼喝得下去。清塵這裡還有幾壺好酒，師父還是喝這個吧。”
那裡，六公子正擁着一個粉衣女子，欣喜的道：“柔兒，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答應和我一起離開這裡了。”
意識到這一點，莫清塵覺得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些，急忙尋找六公子三人。
顧離推過一個斟滿靈酒的琉璃杯：“清塵，陪師父喝一杯，這幾年喝不到你釀的酒，又少了酒友，無趣的很。”
顧離一雙清澈的眼睛鎖在莫清塵臉上，輕聲道：“你這丫頭數年未歸，我心中掛念的很，便來了。”
莫清塵只覺臉一熱，微微低下頭道：“讓師父操心了。”心中卻覺得絲絲的甜，有種說不出的喜悅，他，他果然也會掛念自己麼？
莫清塵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把手伸了過去，頓覺落入一個溫暖乾燥的大手中，大手虎口處的繭子摩挲在她柔嫩的肌膚上，令她臉紅心跳。
顧離清澈的目光變得溫柔似水，緩緩拂過她的面龐，低低道：“清塵，可是什麼？”
莫清塵輕輕走過去，與他隔着茶几相對而坐，柔聲問道：“師父，你怎麼來了？”
說着帶着清淡酒氣的脣湊上來，往莫清塵的脣邊落去。
果然莫清塵再睜開眼睛時，顧離憑空消失了，仙樂依舊，鶯聲燕語依舊，只是這一切再不能干擾她，她彷彿成了一個看客，看着一場無比真實卻觸摸不到的電影。
修士不能調動靈力，那就如手無寸鐵的凡人般，遇到危險只能任人宰割，她必須趕緊與三人匯合，問一下他們的情況再作打算。
“可是——”莫清塵遲疑着，忽覺顧離手上用上了力氣，一下子把她拉入懷中。
莫清塵頓覺心如鼓跳，無措的道：“師父？”
“清塵，你在說什麼？”化作顧離模樣的人不死心的道。
這樣的男子，你望上一眼便會想到那句真名士自風流。
莫清塵有些發愣之際，便聽十七公子笑道：“四哥，這水晶宮原來真的住着龍王啊！”
感受着體內又能掌控的力量，莫清塵開始尋找六公子三人。
看着緊緊扶着龍女的腰一起起舞的十七公子，莫清塵抿了抿嘴脣，這不對勁，哪有外人闖入，水晶宮主人不但不怒，還盛宴款待的？
那女子，那女子，是她的十四姐莫凝柔啊！
莫清塵遲疑了一下，那蚌娘卻伸手拉住莫清塵道：“姑娘請隨我來。”
話未說完莫清塵便看到六公子把粉衣女子一把推倒在地，冷冷道：“變化成她的樣子，你還不配！”說着掏出一把飛劍毫不留情的刺去。
六公子以爲莫清塵在半真半幻之境中經歷了什麼事纔會如此，就關切的道：“莫姑娘，你還好吧？”
莫清塵胡亂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傻傻的笑起來，不論如何，她的十四姐還活着不是麼？
就聽六公子又道：“那晏晏呢，她怎麼辦？”
女子身形纖瘦，嬌弱的彷彿隨風飄搖的柳枝，聲音更是輕柔動人：“嗯，我心中一直有你，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我們這便走吧。”
水晶燈發出璀璨柔和的光芒，伴隨着陣陣仙樂，三位龍女拉着三位王家公子翩翩起舞。
蚌娘溫柔的笑着把莫清塵拉到白玉長案前，指着滿案的珍饈佳餚道：“姑娘，這是我們龍宮特色美味，在外面可是吃不到的，姑娘既然來了，不妨嘗上一嘗。”
莫清塵抿着脣，一言不發的望着六公子，她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問，可是，可是這六公子到底和十四姐之間有什麼關係，她若是張口問起，到底妥不妥當？
遲疑了片刻，莫清塵還是忍不住道：“六公子，剛纔，我看到你和一個女子……”
一向風度翩翩的六公子忽然臉色沉下來，淡淡道：“莫姑娘，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什麼都可以打聽的吧？”
莫清塵臉一熱，驚覺這纔是六公子的真性情，平日的好風度下，卻有不可觸碰的逆鱗，自己這樣問的確有些唐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