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戈臉色蒼白,口中不停往外吐血。
不死不滅之體確實不是無解的,在青袍老者源源不斷的攻擊中,他的生命在逐漸凋零,不出半個時辰便再也無法修復傷勢。
“正道......好一個正道。”
姜止戈持戟艱難支撐着身體,聲音透露出幾分淒涼與譏諷。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淪爲一名魔修,即便成爲魔修,他也想打破世間常理,做一個無愧於心的好人。
可惜,世道不允許,這些自以爲是的正道修士也不允許。
“天煞,還是交給你吧......”
姜止戈內心默嘆,將身體控制權交由了天煞。
逃亡一月以來,他一直避而不戰,卻從不是畏懼對方,單純是不想濫殺無辜。
畢竟很多人的確是抱着替天行道,死而後已的心態而來,不該因此白白葬送性命。
如果讓天煞執掌身體,雖然他有能力帶着墨紫煙一起逃離,但以他的性格,絕對會先殺光前來圍殺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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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止戈不願屠殺無辜生靈,但是此刻,一如當年選擇藉助天煞的力量,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再這麼悶聲捱打,不止他要死,墨紫煙也要死。
“小子,你早就該這麼做。”
“爲所愛之人修魔沒有錯,爲此殺光其餘人也沒有錯,世間黎明蒼生,與你何干?”
“倘若一直徘徊不定,妄圖兩全其美,你又爲何要邁入魔途?”
天煞獰笑不止,他緩緩直起脊樑,適應着久違的人類身軀。
還在持續攻擊的青袍老者心頭一跳,他明顯察覺到,姜止戈的氣勢有了質的變化。
明明還是同一個人,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一個是尚有理智,沾染魔功的魔修,另一個卻是充斥狂暴與混亂的大恐怖存在,只是感受到些許氣息,便讓他這尊存活幾萬年的仙尊膽寒不已。
“諸位道友!此子已然徹底淪喪,請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
青袍老者按捺住內心驚恐,退至陣法之外,喚出成千上萬柄刻符木劍護在周身。
“爲天下蒼生,義不容辭!”
“爲天下蒼生,義不容辭!”
先前還在心疼佈陣開銷的衆人神色肅穆,竟無一人心生膽怯。
他們很清楚,魔修一旦徹底淪喪,所過之處,皆爲人間煉獄。
要是讓這名蛻凡境巔峰魔修脫困,小半個天界都會淪爲屍山血海,死的不止是億萬萬無辜凡人與修士,他們的親朋好友也會慘遭屠殺。
殺人取肉而食,屠城滅國爲樂,從來不只是一句恐嚇孩童的玩笑話。
天煞適應姜止戈的身體後,第一件事不是殺人,而是動用比姜止戈更濃郁的魔氣,爲墨紫煙佈置出一座防禦陣法。
他的佈陣手法比姜止戈嫺熟數十倍不止,而且還消耗不少本源魔力,足以保護墨紫煙不死在戰鬥餘波之中。
天煞此舉倒不是關心墨紫煙,而是怕墨紫煙死後,姜止戈直接尋死放棄修魔。
大戰一觸即發,天煞手持天九方虛戟,擡頭看着十幾名站在世界頂端的強者,竟是依然能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一幫令人作嘔的臭蟲,我想殺你們很久了!”
天煞再三確認陣法沒有問題後,當即便朝那名藍衣修士衝去。
似乎是被代入姜止戈的感受,被困於陣法後,最讓他不爽的不是一衆強者的正義凜然,而是藍衣修士口中的‘人肉傀儡’一詞。
眼看陣法無法擋住天煞,一衆強者沒有坐以待斃,紛紛取出武器正面迎擊天煞。
霎時間,大地搖曳,魔雲漫天。
強如天界的空間秩序,也在戰鬥中寸寸碎裂。
以往被凡人視之爲神明,能夠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入聖境大能,竟不能接住天煞一戟。
即便是號稱仙中之尊,一界仙主的問玄境強者,也只能勉強招架攻擊,必須一起聯手纔有可能傷到天煞。
恐怖的戰鬥威勢,不知嚇退多少意圖趕來支援的入聖境強者。
三天三夜後,方圓幾萬裡都被夷爲平地,入目皆爲廢墟,無數棲息在附近的生靈死在餘波之中。
天煞站在廢墟中央,渾身浴血魔氣繚繞,掌中用力便捏碎一名入聖境強者的頭顱。
上空血雲瀰漫,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金色雨滴。
衆多身處戰場外的修士擡頭望去,有人面露惶恐,也有人面露哀傷。
聖血滯空,金雨降世,這是一界天道在憐憫諸多人間大能的離世。
天煞甩掉手中血漬,轉頭望向僅存的青袍老者,目光中充斥着擇人而噬的殺意。
青袍老者手持斷裂木劍,兩腿發軟驚駭不已。
他打量一圈附近的屍骸,再無之前爲天下蒼生的正義,扔掉木劍便朝遠處逃去。
天煞倒也沒有去追,只是冷冷注視着青袍老者倉皇奔逃的背影。
待到青袍老者徹底離去,他口中吐出一大口血,身體失去支撐徑直跌回地面。
“小子,你的身軀終究太弱,即便是我,也到極限了。”
天煞本想治癒些許傷勢再將身體還給姜止戈,可惜他落地後再無一絲力氣,身體被迫交由了姜止戈掌控。
姜止戈執掌身體更是如此,疼痛感官無比清晰,彷彿身軀早已撕裂成碎片。
兩名問玄境,十幾名入聖境,到底是站在天界頂端的強者,哪怕由天煞執掌身體全力交戰,還是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姜止戈沒時間確認自身傷勢,掙扎着朝被陣法內的墨紫煙爬去。
陣法內,墨紫煙依舊兩眼無神,她愣愣的倒在地上,並沒有受到什麼傷。
姜止戈艱難的爬到她身邊,伸手想要抱住她,卻又顧忌到自己渾身是血會弄髒她的衣裙。
“小子,此次你應該也得到了教訓,往後該如何抉擇,你自己多想想。”
天煞再度出言提醒,他說完便陷入沉寂,似乎戰鬥也讓他受到了些許創傷。
姜止戈聞言陷入了沉默,目光直直盯着墨紫煙。
在此期間,不死不滅之體一直在替他治癒傷勢,但也正有其他強者在往這邊趕。
沒過多久,傷勢痊癒不少的姜止戈艱難起身,他揮手換掉染血衣物,俯身抱起墨紫煙,轉瞬消失在原地。
幾天後,姜止戈遠離先前的戰場,收斂氣息,躲避着衆多修士的追殺。
一直在偷偷觀察的天煞暗罵不已,就在他要忍不住出言勸阻時,姜止戈突然在一片鳥語花香的山林中停住了腳步。
他懷抱墨紫煙,走到一棵古樹旁,背靠樹幹坐了下去。
姜止戈沒有去看懷裡的墨紫煙,而是仰頭看着湛藍天空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