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的車隊在晨光的追逐中抵達了戰場的邊緣。就在車隊的左前方,七號公路沿線的重鎮傑魯特,那裡槍聲如豆、炮聲隆隆,三方人馬在城鎮的周圍展開了殘酷的拉鋸。
這個位置,朝前可攻擊大馬士革,朝下可威脅到大馬士革國際機場。就目前來說酷兒德人和ISIS聯軍的目的完全達到了,大馬士革戒嚴,國際機場停航。
但參與傑魯特攻城的酷兒德人卻並不好過。
攻城,是海勒心中的夢魘。實際上讓她引以爲豪的“阿勒頗戰役”最讓海勒感到恐懼。現代武器的屠殺效率實在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殘酷,每次她從夢中驚醒,全都是因爲同一組畫面。她仍然記得在2018年6月,由於敵軍的實力過於強大,恩諾思部隊對阿勒頗地區展開了地毯式的轟炸,其中使用了大量的白磷彈。在漆黑的夜晚從天而降的白磷彈如密密麻麻的光雨,耀眼的光點傾盆而下,照亮了整片天空,當它們墜落在地面時,硝煙和火光瞬間將整座城市焚燒成了火獄。
“火獄”這個詞彙無數次出現在典籍之中,那是造物主對異教徒最高的懲處,也是每個信徒對敵人最惡毒的詛咒。
儘管“火獄”是每個信徒心中最恐怖的存在,但沒有人能說清楚“火獄”究竟是什麼樣的。
海勒以前也不知道火獄,但在那天,她終於知道“火獄”並不是地獄的專屬,人間同樣也有。她坐在運兵車裡,看到那金色火焰如“哭牆”般高大宏偉,它們從天而降,將整座城池壓在層層疊疊的壯麗焰牆之下。
隔着十多公里,都能感覺到灼熱的風撲面而來。
六月炎熱的天氣裡,海勒只覺得渾身發冷。即使不斷的提醒自己被焚燒的是敵人,她依舊感到害怕。她轉頭看向身邊的同伴,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了興奮,所有人的臉色都在發白。就算是在槍炮聲長大的戰士,也被這驚悚之極的畫面震撼到了。
有人當即嘔吐,有人失聲痛哭,有人渾身顫抖,有人跪地祈禱。他們不能回頭,他們已經沒有家了。
此時此刻,看到連天的炮火,即便海勒已經經歷了很多,不會在被鋪天蓋地的白磷彈嚇到失神,但她仍然心臟發緊。
事到臨頭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閉上眼睛便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又或者是一切都不由自主,像是一個木偶被隱形的命運絲線拉扯着,走向一片漆黑的未來。
那濃重未知的黑色的像極了他的瞳孔,這叫海勒愈發不安,忐忑的心跳聲變得比炮火還要猛烈。
也許是爲了安撫自己,也許是爲了堅定自己的決心,海勒想起了那個之前叫雷克茨卡,後來叫賽倫的華夏人說“所有人都厭倦了殘酷的戰爭,是時候結束它了”,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萬分平靜,眼睛裡閃爍着的是難以解讀的光芒。叫人看不透徹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究竟是惡魔?還是天使?
海勒心中沒有答案,她在等待着答案。
“海勒?你到了?”
對講機裡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海勒嚇了一跳,她手忙腳亂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對講機說道:“是的,塔梅爾叔叔,我到了。”
“人呢?”
海勒穩住急促的心跳,低聲說:“在....在車上。”
“好,你不要往傑魯特走,繞過傑魯特,沿着七號公路再走大約十公里,就能看到我們。”
“塔梅爾叔叔,我父親他沒事吧?”
“他沒事,只是睡着了。”對講機短暫的嘈雜了一下,很快再次傳過來塔梅爾大校的聲音,“放心吧!塔梅爾叔叔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就好。”海勒沉沉的閉了下眼睛,本就憔悴的面容浮現出了深深的慚愧,如果說是塔梅爾大校在這裡,肯定能看出海勒有異樣。
“儘量快點,這仗不能在打下去了。”
即使隔着電波,海勒也能聽出塔梅爾語氣裡的疲憊和無力,想到族人還在前線不知道爲了什麼而戰鬥,海勒又是焦急又是心虛,愈發的心亂如麻,想到距離塔梅爾大校還有十多公里,她還有機會做最後的調整,於是便強行壓下了紛亂的思緒,低聲說:“好的,塔梅爾叔叔,我馬上到。”
“你也要注意安全。”
海勒不再回話,將對講機插回上衣口袋。隨後她稍稍扭頭,看着正在開車的獨眼龍斯坦格,滿心不安的問:“斯坦格叔叔,你說我們這麼選到底對不對?”
全身綁滿炸彈的斯坦格搖了搖了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頓了一下,他又說,“不過,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得去相信自己的選擇。”
海勒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就是不太相信自己的選擇。”
斯坦格也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當年穆勒隱姓埋名出走,就是因爲覺得戰爭過於血腥,對於平民百姓而言,幸福永遠是擺脫戰爭的時刻。他曾經爲他自己曾經參加各種運動,想要努力推翻正府的舉動而驕傲,他認爲自己站在了歷史正確的一邊,可後來發現自己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而不管他當時的景願多麼美好,敘力亞和敘力亞人民都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爲是否真的是對的,是否真的具有正義性。我覺得剛纔穆勒有句話說的很對,你要選擇的不是相信那個異鄉人或者不相信,而是選擇是否要堅持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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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之後,車隊繞過了炮火連天的傑魯特,沿着七號公路開了大約十公里,沒多久海勒就看到裝甲車、防空導彈車和架着高射機槍的武裝皮卡在七號公路的十三號檢查站組成的防守陣地。
上衣口袋裡的對講機再次響了起來,“海勒,是你們嗎?”
揭曉結果的時刻迫在眉睫,海勒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她拿出對講機,按下按鈕,沉聲說道:“是我們,塔梅爾叔叔。”
“把旗幟插上。”
“好。”海勒轉頭看向了身側正在開車的獨眼龍斯坦格,“斯坦格叔叔,把旗子插上。”
斯坦格應了一聲,按下皮卡的車窗,冷風灌了進來,將車內沉悶的空氣的一掃而空。斯坦格從儲物箱裡拿出一面比手掌略大的酷兒德人的旗幟,麻利的插在車外的後視鏡上。在插着酷兒德旗幟的武裝皮卡帶領下,三輛車組成的車隊很快就進入了以檢查站爲據點,以坦克、裝甲車和水泥護欄爲工事,構築的梯次防線。
看到挪開的裝甲車並不是屬於酷兒德武裝,而是典型的燈塔國制式,放眼望去,裡面的這些導彈車、防空炮、裝甲車、坦克車都不是屬於他們酷兒德人,他們酷兒德人根本沒有這麼高端的裝備。
這些導彈車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甚至認不出那些碩大的導彈的型號。但那如雪般潔白的彈頭,流線型的鋼鐵軀幹,說明這些玩意都是危險極了的武器。
“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這句話對武器也同樣適用。
海勒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跳又激烈了起來。她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雖說她的軍事水平一般,卻也知道一馬平川的戈壁地區構築防線的意義並不大,機動性更爲重要。因此一般來說,要構築陣地都是圍繞城市修建鋼筋混凝土爲支撐點,混合戰壕、雷場、反斜面陣地、假目標等多手段多層次縱深佈置。
沒有指揮官會在戈壁上構築陣地。在空曠戈壁上的戰鬥,建立複雜的防守陣地幾乎沒有意義,正面衝突都是看誰的機動性更高和火力更強。而對方在這個兩層高的檢查站周圍建立如此嚴密的防禦,不僅在坦克車後安排了安裝有高射機槍的武裝皮卡,還在第三層的裝甲車後設立了導彈車。從嚴密程度來看,完全不像是隨意爲之,也不像是塔梅爾叔叔的手筆。
海勒心中奇怪,擡頭看了眼設立在檢查站樓頂的奇怪雷達裝置,想起雷克茨卡那神奇的的力量,立刻就領悟到對方並不是在防備正府軍,而是在防備雷克茨卡,不對現在應該叫他賽倫。
發現對方的實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大很多,海勒又心生忐忑,她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斯坦格,想要詢問對方知道不知道這些是什麼武器,察覺到斯坦格大叔也面露憂色,她猜斯坦格大叔也未必知道。她想知道了是什麼武器又能怎麼樣?
“現在必須按計劃走。”海勒暗示自己。
她不再想要詢問,可卻阻止不了胡思亂想。皮卡很快就停了下來,讓她必須要面對現實。海勒朝前望去,看到了塔梅爾叔叔站在一排蜂窩導彈巢車後面,和他並肩而立的還有一個穿着白西裝相貌周正的白人以及一個比好萊塢明星還要漂亮的紅髮OL女郎。
海勒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更從來沒有自慚形穢過,可此時卻覺得自己的形象委實有些糟糕透頂。
紅髮女郎也注意到了海勒的視線,隔着飛揚的塵土與海勒輕笑着對視。
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海勒莫名的心中一凜,她馬上收斂心神,暗忖道:“都這個時候了,怎麼會想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海勒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給了斯坦格大叔一個眼神,看到斯坦格不動聲色的按下了窗戶,關掉了引擎,還掏出了對講機放在大腿上,她推開車門跳下了皮卡。踩在砂石地面上時,海勒覺得雙腿發軟,像是跳入冰冷刺骨的大海,上一次讓她有這種感覺,還是在“阿勒頗戰役”進城的時刻。她將滿是汗水的手貼在褲子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板着臉,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向塔梅爾大校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白人走了過去。
等越過了蜂窩導彈巢車,走到檢查站的前面時,海勒畢恭畢敬的喊了聲“塔梅爾叔叔”。
頂着黑眼圈面容疲倦的塔梅爾抖擻了下精神,偏着頭介紹道:“海勒,這是路易斯先生,我跟你提過的,燈塔情報機構的大人物。”
科斯塔·盧卡斯第一時間向海勒伸出了手,笑着說道:“你就是海勒?沒想到這麼漂亮。”
海勒卻沒有要和科斯塔·盧卡斯握手的意思,她滾動了一下生澀疼痛的喉嚨,冷冷的說道:“人......我帶來了。我父親呢?”
因爲哭了太多次,說話也太多的緣故,她原本清脆悅耳的聲音變得低沉、嘶啞,像是嗓子受了傷的人。加上這冰冷的語調,竟有些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不過語氣中還是有些微顫,讓人感覺的到有些緊張。
科斯塔·盧卡斯絲毫沒有尷尬,將停在半空的手很隨意的放了下來,依舊笑容滿面的說道:“你父親因爲服用了過量的‘佐拉姆’,正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他注視着海勒僵硬的面孔,像個熟識的長輩般柔聲說,“別緊張,海勒,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你親愛的塔梅爾叔叔。爲了保護你們酷兒德人,他真是不辭辛苦,要不是他,你們酷兒德人此刻已經全都埋葬在阿修拉了。”
海勒沒有看塔梅爾大校,直接了當的說道:“這和我是不是相信塔梅爾叔叔沒有關係,我必須見到我的父親本人。視頻又不是不能作假,要不然我不會把人交給你......”
科斯塔·盧卡斯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希施擡手抱胸嗤笑道:“小女孩,你覺得來到了這裡,你說的就能算?”
海勒瞥了紅髮女郎一眼,毫不掩飾的露出鄙夷,她掀開上衣,露出掛滿光榮彈的裡襯,冷笑道:“我身後的三輛車上同樣都堆滿了炸藥,如果不想同歸於盡,最好還是適當對我們保持尊重。”停頓了一下,她堅決的說道,“我想你們應該清楚,我們酷兒德人從來不畏懼犧牲......”
“真是不自量力....”希施虛着眼睛握緊了拳頭,似乎想要動手,卻被科斯塔·盧卡斯擡手攔住。
科斯塔·盧卡斯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海勒,饒有興致的說道:“看來塔梅爾大校並沒有跟你介紹我們是什麼樣的人。”
“不管你們是什麼樣的人,我都不會像塔梅爾叔叔一樣對你們妥協。你們想要人,就必須先把我父親交出來,然後我們在談其他的。”
科斯塔·盧卡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海勒一言不發。海勒則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即便剛剛她還像只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小鳥,但此刻她滿是汗水的蒼白的面孔,卻透露着一去不回的決絕。科斯塔·盧卡斯微笑了一下,扭頭看向了旁邊的塔梅爾大校,“看來你的小侄女比你有個性啊!”
塔梅爾大校連忙急切的說道:“海勒,你怎麼能這樣和路易斯先生說話?趕緊把人交出來,我保證首領沒事。”
海勒轉頭逼視着塔梅爾大校,壓抑着憤怒說道:“塔梅爾叔叔,如果我父親沒事的話,他絕對不會同意和燈塔人合作,更不要說和那些ISIS恐怖份子爲伍了!”
塔梅爾大校爲之語塞,他閉上了眼睛,臉上呈現出難以抑制的痛苦,他有氣無力的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海勒......”
海勒沒等塔梅爾大校說完,就回頭看向了科斯塔·盧卡斯,堅決的說道:“先讓我見到我的父親。”
塔梅爾大校低頭嘆息。
“我就喜歡你這樣有孝心,又有膽識的女孩子。”說完之後科斯塔·盧卡斯偏頭對希施說,“希施,給莉瑪打電話,叫她讓尤素福把阿扎爾醫生送過來。”
希施從褲袋裡掏出了衛星電話,半轉着身子撥通了電話,三言兩語之間就給莉瑪下達了命令。
海勒見希施掛了電話,轉身回看了過來,連忙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大聲說道:“對了!別忘還有哈立德的母親和姐妹......”
拿着衛星電話的希施感覺受到了挑釁,她挑了下淡金色的柳葉眉,冷哼一聲,看向了科斯塔·盧卡斯。
科斯塔·盧卡斯虛着眼睛凝視着海勒,像是若無其事的問:“爲什麼不早說?”
海勒被科斯塔·盧卡斯獵豹一樣的眼神嚇得心中一緊,她結結巴巴的說道:“剛纔....忘記....了。”
科斯塔·盧卡斯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材豐饒,長相極具中東風情的海勒舔了舔了嘴脣說:“在害怕什麼呢?我又不會吃人。”
海勒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身體,差點就忍不住避開科斯塔·盧卡斯的逼視後退幾步。
科斯塔·盧卡斯終究還是沒有如同LSP用手挑起海勒的下巴,而是看向了海勒身後的車輛,“可你提了這麼多要求,連我要的人還沒有給我看一眼?”
海勒鼓起在戰爭鍛煉出來的勇氣,強硬的說道:“我人都在這裡了?你堂堂天選者還怕我一個小姑娘耍什麼花樣嗎?”
聽到海勒說出“天選者”這個詞,科斯塔·盧卡斯若無其事的說道:“希施,讓尤素福把哈立德的家人也帶上。”隨即他又在載體的通訊系統裡對希施說,“叫他小心點,可以多帶點人手。”
“您懷疑她在用什麼陰謀詭計?”
“我不怕她用什麼陰謀詭計,反而期望如此,這就說明我的判斷沒有錯,雅典娜和他的小情人,處於某種原因沒辦法使用載體。這是件好事,讓我們靜觀其變,反正她跑不掉。”
“我明白了,我會提醒尤素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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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狀的“七罪宗”像風箏一樣飄蕩在幾百米的空中,這是成默所能做到的極限。在中午劇烈的光照下,本就透明的光體特質讓它根本無法憑藉肉眼觀察的到。成默忘記了腦袋上盤旋着的擾人蚊蟲,趴在草叢中一心三用,一邊聆聽對講機那邊傳來的對話,一邊用“七罪宗”模擬出來的天線,感受電信號,還一邊觀察着兩公里之外的陣地。
戈壁上空曠的環境和沒有雜亂的信號干擾,讓成默監測到衛星電話的上行信號成爲不那麼困難的事情。當然監測到信號並不代表成默能打開解封包,聽到對話的內容,只是代表成默知道有人在利用衛星電話通話。
成默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通過對方的兩次通話,計算出對方的移動終端所使用的準確頻段,並判斷出對方使用的是高軌道衛星移動通訊系統、異軌道衛星移動通訊系統還是低軌道衛星移動通訊系統。
對於普通天選者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難題,首先他就沒有能延長到這麼高空中的“七罪宗”,一般的天選者武器延展性不佳不說,導電性能也遠比上“七罪宗”。就算有示波器,檢測到了信號,如果不是專門學習過,也不可能根據幾段信號就確定對方在使用什麼通訊系統。但對成默這種天文學專業的大佬來說,依據三種系統相對應的碼源寬度就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難點在於成默想要通過上行信號和下行信號,計算出側向交匯,來判斷出接收信號方的位置。如果說兩者的通話距離短的話,“七罪宗”所形成的天線能收集到下行信號,還存在這種可能性。距離較遠的話,上行信號和下行信號的示向線角度差過大,就基本不可能計算出接收端的位置。
從對講機中聽到第二次對話結束,成默又驅使“七罪宗”轉向了東北方向。趴在灌木叢中等待了片刻,還是沒有能收集到下行信號,他便起身,弓着身子向遠處的幾叢矮樹林跑了過去。
此時此刻他的大腦裡全是開始海勒給她的訊息以及剛纔收集到各種訊息,這些訊息綜合起來,讓成默能夠給那個自稱是路易斯的情報官員完成畫像,還能讓他制定更出更完美的拯救計劃。
當成默從海勒的口中得之塔梅爾大校只是發給了她視頻,並沒有讓她和父親通話,哈立德也是同樣。成默就懷疑阿扎爾醫生以及哈立德的家人並沒有和塔梅爾大校在同一個地方。
在他重新認真的審查完兩段視頻後,就從背景中判斷出了,阿扎爾醫生和哈立德的家人肯定不是在戰場上,並且背景裝飾還說明他們不在中東風格的建築裡,如果說是燈塔國的基地,也不可能用如此奢華的木飾面板。再加上空間逼仄,裝修豪華,成默認爲房車的可能性最大。
這是成默收集到第一點有用的信息。
對方沒把人質帶在身邊,爲了行事方便這一點好理解,可對方沒把人質安置在燈塔基地,這就有點異常了。
當然這點異常還是有辦法解釋。不過最開始成默就覺得很奇怪,對方追擊他的手段,完全沒有使出全力,更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防備什麼人,這完全不是星門的做法。星門的人從來不會這麼謹慎,如果說是星門的人掌握了他或者雅典娜的行蹤,肯定是暴風驟雨般的追捕,而不是用這樣欲遮還掩的方式。
假設對方真是星門的人,那麼他和雅典娜可能根本沒有機會逃到杜馬。
而且對方謹慎的有點過頭,給了他不少機會。這讓成默懷疑對方搞情報工作的是真,來自燈塔的說法是有可能是假。
此時看到對方的陣地,更是證明了他的判斷。
“還真是下了血本,這麼多針對天選者的武器,就算自己有載體想要從正面突破都很有難度,尤其是那些白色的身材修長的珀爾修斯導彈,屬於燈塔國傳說中的武器,據說只要鎖定了載體,百分之百破防,是針對天選者的大殺器。如果是某個國家天選者組織的情報官不可能有權限動用這麼強悍的武器。而且那些士兵看上去不像是正規部隊,雖然他們穿着燈塔部隊的衣服,卻沒有臂章,沒有軍銜,從武器裝備和人種上看,反而更像是來自歐羅巴僱傭兵。對方肯定不是燈塔或者星門的人,也不是來自國家天選者組織的天選者,而是某個獨立的情報機構的天選者。”
“對方能搞出這麼大陣仗,還能找燈塔部隊借到阿帕奇,就說明得到過燈塔方面的默許,這也就是說,這個情報機構的能量不小,裡世界實力最強大的情報機構就是益普索和沙利文,這兩個機構和燈塔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就是不知道是這其中的哪個?”
“但不管是那個,那麼這些天選者的本體就絕對不可能在燈塔基地,而是在別的地方。會不會是在囚禁阿扎爾醫生和哈立德家人的房車內?這個可能性很大....”
“按照‘七罪宗’所在的高度,下行信號與上行信號的示向線角度差應該在十度以上,這就說明接受端的衛星移動設備至少在方圓二十公里之外......”
“第一次上行信號頻段1617MHZ,第二次上行信號頻段是1623.5MHZ,只有9MIN發生一次波束切換的銥星系統纔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切換頻段....”
成默分析完目前所得到的情報,就大致確定了對手。他想要是對手知道謹慎也會帶來這麼大的破綻,肯定會後悔之前的猶豫。當然這也不能怪對手,搞情報的人向來都比較謹慎,再加上雅典娜的名聲實在是太大了,小心一點總歸沒錯。
但對方肯定想不到成默僅僅能憑藉兩通電話,就可以確定安全點的大致範圍。這想起來容易,實際上很難。也還是天時地利的關係,他才能得到準確的數據,要是在城市裡、複雜的地理環境或者雷雨天,能不能監測到信號都是個問題,更不要說獲得準確數據了。
就算是在如此空曠的晴好天氣,爲了儘量監測到準確數據,他還是不得不冒險靠近對方的陣地。
大約跑了四分五十一秒,一千五百米左右的距離,成默在乾燥的空氣中聞到了一點溼潤的味道,他喘息着衝到了停在樹林的後面。幾個酷兒德人正拿着槍在警戒,看到成默過來,立刻緊張兮兮的把槍指向了他。
捲毛看到是成默,立刻鬆了口氣,還大聲抱怨道:“賽倫先生,你跑步怎麼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成默沒有浪費時間解釋,直接說道:“趕快上車,準備出發。”
在捲毛的招呼下,一羣人馬上就上了車,這其中還有法伊爾,在被海勒放掉後,法伊爾並沒有走,聽說成默要去救人,熱心的法伊爾還找來了曾經當過兵的幾個阿族人,說是不放心酷兒德人,說要保護成默。成默也沒有勸阻,而是許下了重金報酬。
跟法伊爾打了聲招呼,成默就走到停在最靠近樹林外側的本田皮卡邊,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正在抽菸的默罕默德·奧維斯將還剩下小半截的香菸戳進了點菸器旁邊的菸灰缸裡,而不是隨手丟在了車窗外。
“往哪裡走。”默罕默德·奧維斯問。
成默閉了下眼睛,腦海裡跳出了敘力亞地圖,按道理來說對方的本體和阿扎爾醫生、哈立德的家人在同一處的話,對方會把安全點設置在靠近燈塔基地的地方,那就是七號公路沿線往上走。這樣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救援起來會更安全。
“但這是最普通的思維方式,可對方一直沒有用盡全力追捕自己和雅典娜?就是因爲知道雅典娜的身份,清楚她的實力,所以纔會不停的試探。也許是想要逼迫雅典娜用出載體,來確定她載體的使用時間。又或者說已經察覺到她沒辦法使用載體了。對方甚至可猜出了我的身份!就像我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一樣。”
“作爲一個謹慎的情報工作者,那我會把安全點設在哪裡?我所有人都要提防,甚至是連我的屬下都會隱瞞着!就更不要說星門了!所以我肯定不會把安全點設在靠近燈塔基地的附近!”
“那麼我們就可以排除燈塔基地方向也就是東北方向大約六十度的範圍。還有大馬士革方向大約九十度以內的位置可以暫時不用考慮,那麼可能性集中在西南方向三十度和東南方向九十度。剛纔我的信號監測點設立在東北方向靠近燈塔基地的方向,那是因爲我當時是按照常理推斷,以便捷和安全爲前提,那個叫路易斯的情報官將安全點建立在七號公路沿線,可我卻沒有收集到下行信號,那也就意味着東南方向偏北的大約二十度左右的範圍存在安全點可能性很小。總的來說東南方向九十度的可能性會大一些......”
成默腦海裡頓時出現了敘力亞西南和東南片的詳細地圖,在廣袤的荒漠上位於東南方向二號公路附近的杜麥爾軍用機場十分顯眼。
“我如果是他,肯定會把安全點設立在這附近,萬一有什麼狀況可以第一時間跑路,要是抓到了雅典娜和我,也方便第一時間轉移......對方的安全點肯定是設立在杜麥爾機場附近”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成默的心臟“呯呯”的劇烈跳動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身處一場事關天下的大牌局裡,這場牌局不是金錢做結算,而是人命,所以這是戰爭。對手魔神沙克斯是一個玩得很緊的玩家,比標準打法還要手緊,是個不會做出乎意料動作的玩家。
“他不喜歡詐唬!同樣是依靠計算情報,來判斷該如何下注的選手......”成默心想,他睜開了眼睛,決定在不該梭哈的時候先梭哈一把,他深深吸了口氣,低聲說:“先往二號公路的方向走走。”
默罕默德·奧維斯點了點頭,拿出對講機命令道:“跟着我走。”
四輛武裝皮卡依次駛出了矮樹林,朝着二號公路的方向疾馳。成默一邊在心中計算時間,一邊開始模擬衛星導航的尋路算法,能夠讓對方信賴的手下肯定不是敘力亞人,那麼他們想要到達目的地點,就只能依賴衛星導航,而衛星導航設置的路徑,最容易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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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之後,成默率領着車隊到達了杜麥爾軍用機場前往傑魯特必經的鄉村公路節點。成默賭定對方將安全點設置在杜麥爾軍用機場附近,因此打算就在這裡埋伏對方一手。如果說對方並沒有如他所料,而是把安全點設置在燈塔基地附近,那麼他將功虧一簣,只能去獻祭自己。
對成默而言,成敗在此一舉,賭對了就有後續。
成默下車稍微觀察了一下地形,這條鄉村公里是一條狹窄的單車道,道路兩側還種滿了一種被稱作“亥姆”的怪柳。因爲已經靠近降水豐富一點的敘力亞西面,道路兩側多了不少綠色的植被,除了駱駝刺、卷柏,道路兩側還種植了一種被稱作“亥姆”的怪柳,這種耐旱的矮樹種類不僅可以阻止流沙侵蝕,樹葉還含有足夠的鹽分,能滿足駱駝對鹽的需要。
亥姆的存在讓兩輛車迎面相遇,必須有一輛車停靠在路邊,將車開下馬路牙子一點,讓一輛車先過,兩車才能夠完成交匯。雖然說敘力亞恢復了名義上的和平,在這樣比較偏遠的道路上還是鮮有人煙。
於是成默先安排了一輛車假裝拋錨堵在路中間。隨後讓捲毛帶着幾個酷兒德人埋伏在道路的右側。再跟哈立德準確的來說是哈立德的載體,交代了一些細節,便讓哈立德帶領着幾個酷兒德人埋伏在道路的左側。
在他送給哈立德的那塊烏洛波洛斯里,有不少錢和少量貢獻點數,還有一些低等級的技能。在缺乏戰力的情況下,成默當即就讓哈立德繳納了一些貢獻點數,完成了基因檢測,激活了零級載體。
至於成默和默罕默德·奧維斯則潛伏在道路右側一公里以外灌木叢裡。而法伊爾和幾個阿族人被安排得更遠,這裡用不到他們。
曠野寂靜,湛藍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雲,滿樹綠葉的亥姆在微風中搖曳。這場景實在是很美。仰頭看着潔淨的天空,讓人能想起偶像劇裡男女主人公在草地上打滾的鏡頭。
環境雖然看上去很不錯,空氣也很清新,但成默一點也不好受,並不是因爲他身邊趴着的是默罕默德·奧維斯,不是一個漂亮火辣的女人。而是因爲即便是二月份的微寒天氣,草叢裡的蚊蟲也多的可怕,比米粒還要大的蚊子像是轟炸機一樣在成默頭頂盤旋。
成默忍不住揮了兩下手,來驅走蚊蟲,心想:“果然演員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要在滿腦袋蚊子的下面表演浪漫的吻戲,多少需要點水平......”
離成默大約一米半遠的默罕默德·奧維斯察覺到了成默的窘迫,默默的掏出了一個小塑料瓶扔給了成默,輕聲說道:“避蚊胺。”
成默趕緊將泛黃的液體塗抹在衣服和帽子上,終於將蚊蟲驅趕走,當少了擾人的蚊蟲,頓時就感覺趴在灌木中曬着太陽也算是在享受片刻的安逸。他將塑料瓶還給默罕默德·奧維斯,說道:“早知道你有這個,開始也不會白挨那麼久的蚊子咬。”
“作爲狙擊手,這東西肯定有。”默罕默德·奧維斯單手穩穩的接過瓶子說:“當時見你沒找我要,我還以爲像您這樣超人,沒有什麼能讓你害怕的,沒想到竟然會怕蚊子。”
成默笑了一下說:“我怕的可不只是蚊子,我害怕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默罕默德·奧維斯也是個不擅長聊天的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兩個人又沉默了下去,一起觀察着道路盡頭敵方可能來的方向。
隔了好一會,還沒有發現動靜,成默計算了一下時間,覺得不可能錯過,便開啓超級聽力安心等待。此時該思考完的事情已經思考完了,暫時也不用去想其他的什麼,他便像是想起了什麼意義問道:“在貧民窟,我走了之後,沒有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吧?”
“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嚴密的篩查,但是你們出去的早,他們沒能查到什麼。接着就是大面積的遣返,還有安置.....總之把西臘正府弄的焦頭爛額,還得虧拿破崙七世出面,要不然還是個比貧民窟更爛的攤子。”
“雷克茨卡沒事吧?”
“沒事。”
“那你怎麼回敘力亞了呢?”
“我沒有護照,也沒有難民證,被驅逐出境了。”
“雷克茨卡沒有幫你?”
“他說過幫我搞定身份問題,還有尤金、辛克萊爾都說過能幫我搞定身份問題,但我拒絕了。”
“心懷故國啊。”成默隨意的感嘆道。
“也不是,我只是不想呆在歐羅巴,又不知道去哪裡,所以就回來了。回來了也不知道去哪裡,我沒有家,想到斯坦格一直都在這邊,反正也無處可去就想找斯坦格看能不能在難民營這邊給我找點事情做。”
“沒打算回酷兒德控制區嗎?”
默罕默德·奧維斯搖了搖頭。
“你可是酷兒德人的英雄啊?連我這個異鄉人都知道你的故事,爲什麼你不願意回酷兒德控制區?我看他們還是很尊敬你的啊!”成默輕聲問。
在海德拉大廈他就看出來這個滿臉滄桑的男人有故事,但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酷兒德最出名的神槍手“穆勒”,更沒想到他還沒有死,只是想要隱姓埋名的過日子而已。成默對如此人物的心路歷程還是頗感好奇。
默罕默德·奧維斯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年輕的時候看了一些書什麼《動物莊園》,什麼《美麗新世界》,受到了自由主義思潮的影響總覺得委屈,覺得這個國家配不上我。我們這些酷兒德年輕人、阿族年輕人都該擁有更豐富的生活和更美好的未來,於是走上街頭開始運動。我限制還是堅信我們的初衷是好的,我們的願望也是好的,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卻一點也不想我們想象的那樣。我們滿腔熱情的想要改變這個國家,卻被有心的政客利用,單純的我們一聽到國家已經到了絕境,而我們是民族的英雄,必須要拿起武器,爲了整個民族和國家的未來戰鬥,於是有些人頭腦發熱真拿起槍,結果事情就開始失去控制,純潔的革命演變成了暴力,接着暴力又變成了戰爭。而戰爭一旦開始,撕裂就不可避免,每個人都沒有辦法獨善其身,所有的人命運都會被改變,並且方向茫無所知,大家都被捲入了洪水,有些人抱住了能夠救命的樹木或者舢板,有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沉入了水底,不管能不能保全性命,家.....都會沒有了.....”默罕默德·奧維斯沉默了好一會,才冷笑一聲說,“最初我們以爲只是嚮往自由和公平的年輕人和獨裁者之間的戰鬥,結果後來才知道,我們不過是政客們打擊異己,謀求割據或者爭奪利益的棋子。而我這樣被樹立起來的英雄?到頭來還是難免成爲政客,又或者說被政客利用的旗幟。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想要退出,阿扎爾醫生倒是同意我的決定,可他背後的人卻在暗中把我抓了起來,只不過他們看在我也曾經立下過功勞的份上沒有殺死我,而是把送去了海德拉關了起來,隨後發佈了我已經死亡的聲明,還編纂了一些‘偉大’的故事,用來激勵那些可憐的年輕人.....”
看到默罕默德·奧維斯憤怒又悲涼的表情,成默在心底嘆息了一聲說:“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爲了轉移話題,他隨意的問,“那辛克萊爾和尤金去哪裡了?”
“他們兩個跟着你的朋友高醫生去法蘭西了。”
成默稍稍有些意外,“和高醫生?”
“是。”默罕默德·奧維斯點了下頭,“他們說要跟着您幹一番大事業。所以就和高醫生一起走了,當時還勸我一起去,高醫生也遊說過我,我感覺她對這種刀尖舔血的生活非常有興趣。可我厭倦了,所以沒有答應。”
成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到高月美充大姐大的樣子帶着尤金和辛克萊爾,就有點頭大。他倒不怕尤金和辛克萊爾會對高月美不利,他擔心的是高月美會在尤金的慫恿下真去當什麼江洋大盜行走江湖......
兩個人一時無話,各自陷入了思考。
直到成默利用超級聽力,監控到了有車隊正在靠近。他才立刻打起精神,輕聲對默罕默德·奧維斯說道:“通知他們,敵人來了。你趕緊找個遠一點的安全位置,建立狙擊點,等下在混戰中打爆最後一輛汽車的左側前後輪胎。”
默罕默德·奧維斯點了點頭,貓着腰向成默的右側潛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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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的十分迅猛,即便酷兒德戰士身經百戰訓練有素,做足了準備,提前埋伏在道路的兩側,可當他們面對武裝到牙齒的僱傭兵和無所不能的“天選者”時,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成默躲在灌木叢中,遠遠看着手持等離子光劍的哈立德被一個強壯的辮子男踹翻在地,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
手持微衝的捲毛想要救哈立德,朝着扎着馬尾的辮子男開槍,那長長的辮子忽然變成了一把黑色的鋼傘,飛快的旋轉了起來,將子彈全部扇飛,“啪、啪、啪”彈在了車上和地上,還有捲毛的身上。
捲毛慘叫一聲到下,躺在地上抽搐了起來,看到這一幕,所有的酷兒德人都像是喪失了鬥志,扔下了手中槍,舉起了手選擇投降。
辮子男咧開大嘴,露出滿口銀色的鋼牙,喋喋怪笑道:“我還以爲你們多厲害,就這水平還敢出來劫道。真不明白這樣的廢物,沙克斯大人爲什麼還要專門提醒我小心提防,害得我一路小心翼翼,耽誤了多少時間?”
看到酷兒德人全軍覆沒成默也沒有支援的意思,趴在灌木下無動於衷的細心觀察,當聽到辮子男說出“沙克斯大人”這個名稱時,他才心頭一震,心道:“所羅門王72柱魔神中排第44位的沙克斯魔神?沒想到竟然是黑死病的人!難道益普索或者沙利文是屬於黑死病的組織?難怪對雅典娜如此忌憚。”他轉念又有些遺憾,“可惜雅典娜不在了,要不然可以問問她這個沙克斯究竟是個什麼人......”
成默又想:“不知道她現在到大馬士革沒有?如果她夠機智的話,就應該想辦法去到黎芭嫩,大馬士革機場肯定是沒辦法起飛的,而且那裡一定有沙克斯的人。”成默搖了搖腦袋,把這些思緒全部甩了出去,他在心中嘆息道,“你還有工夫擔心她?先解決好自己的大麻煩吧!”
他強迫自己重新集中精神,把注意力轉移到當前的戰況上來,只有在劇烈的思考和緊迫的危險中,他才能暫時忘掉雅典娜那雙星璇般的藍色雙眸。
此刻那些想要營救人質的酷兒德人已經舉着槍跪了一地,穿着大頭皮鞋的僱傭兵,在人羣中走來走去,看誰不順眼,就一腳踹了過去,可憐的酷兒德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捲毛,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
成默的心思卻不在這些酷兒德人身上,而是全神貫注的握着“七罪宗天線”等待辮子男撥打衛星電話。
果不其然,辮子男上了最前面的那輛悍馬車,坐在副駕駛上開始打電話。成默集中聽力監聽着通話類容,同時計算着對方的信號頻段,因爲預知了對方是銥星系統,這變得十分容易。
對話十分簡短,辮子男特意向電話那邊說出了手持光劍的哈立德,不能確定哈立德是什麼載體還是本體。除此之外還詢問了對方這些戰俘該如何處理。
當聽到辮子男說出“希施小姐”這個名字時,成默比聽到“沙克斯大人”還要震驚,差點就忍不住跳起來問“怎麼西斯還沒有死”,再仔細分辨,才發現對方是叫“Heesch”,而不是“Heath”,很顯然對方還是個女人。自己大概是被西斯折騰的夠嗆,所以患有“PDST”(創傷後應激障礙)了。
如成默所料,電話那頭名叫希施的女人要求辮子男將所有戰俘帶回陣地,尤其是讓名叫尤素福的辮子男看好哈立德。
劇情完全在按照劇本走,這讓成默陡然急促的心跳冷卻了下來。他運起能量,全力聽到衛星手機裡漏出來的一點細微的聲音,應該是距離太遠的因素,那慵懶的聲音顯得很是縹緲,像是一個性感女郎在耳邊無意識的呢喃。
總而言之很是魅惑,但成默完全沒有辦法把對方想象成一個美女,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張咧着血盆大口的小丑臉。
等辮子男掛了電話,將酷兒德戰俘捆好壓上了車,成默趕緊開始根據陣地的位置和這裡的位置,計算上行信號和下行信號的側向交匯。綜合開始在陣地的數據,成默能夠再次把對方安全點所在的區域縮小......
這一次看似是魯莽的送人頭,實際上成默是爲了獲得關鍵的數據,還爲了迷惑對方。當把安全點的範圍框在杜麥爾軍用機場東南方向方圓五公里以內時,成默知道自己已經真正的接近成功了。
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氣,朝着狹窄的林蔭道上看了過去。很明顯默罕默德·奧維斯成功的完成了任務,最後一輛悍馬車因爲爆胎被留了下來,幾個僱傭兵正蹲在路邊換輪胎。前面的六輛車爲了不耽誤時間,提前離去,只剩下最後一輛防彈悍馬車,和四個全副武裝的僱傭兵。
成默在心中計時,開始倒數前車離開對講機通話範圍的時間。他向右面望去,想要找到默罕默德·奧維斯,結果不知道默罕默德·奧維斯是怎麼隱蔽的,竟沒有被他找到。於是成默只能利用超級聽力尋找心跳聲。
沒曾想到默罕默德·奧維斯就連心跳聲都隱藏得十分巧妙,緩慢的迎合着某種自然的節奏,他仔細聆聽了好一會,才確定了位置。等他揹着槍朝右前方爬了過去,才發現默罕默德·奧維斯採取了右側臥,雙腿併攏屈膝,將槍架在膝蓋處的姿勢蜷縮在一叢看起來不是那麼大的駱駝刺中間。
他的體格本就不大,這姿勢讓他躲藏在這叢不大的駱駝刺裡完全可以不被看到。一般人也不會覺得,裡面能躲人。在加上他身上那套洗得有些發白的久迷彩裝的緣故,他整個人都和鋪着灰塵的駱駝刺融爲了一體,很難被人看到。
成默也爬進了旁邊的駱駝刺裡,這種戈壁灘上的半灌木葉片都是頗爲堅硬的刺,雖說比不了仙人掌那麼扎人,卻也沒比荊棘差的太遠,劃過皮膚的時候很容易就拉出血痕。
看到一不小心手背被劃上了好多白痕,雖然沒有流血,卻也隱隱刺疼。成默只能敬佩默罕默德·奧維斯驚人的忍耐力,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以後,輕聲說道:“等下我們一人收拾兩個,不能失手,還得把衣服留下.....”
默罕默德·奧維斯衝成默點了點頭,將眼睛重新瞄向了瞄準鏡。
成默做不出默罕默德·奧維斯那麼奇怪的姿勢,趴在地上把槍架好,瞄向了1.5公里之外的防彈悍馬,稍作觀察,成默便小聲說道:“等我命令,你負責後輪兩個,我負責前輪兩個。”
默罕默德·奧維斯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指扣在了AWM狙擊槍的扳機處。兩個人在駱駝刺中靜靜等待,當成默心中預估的時間只剩下五秒時,他開始倒數,那聲“ONE”從嘴脣裡輕輕吐出的瞬間,他們同時開了第一槍,幾乎就是眨眼的瞬間,第一顆子彈還沒有擊中目標人物,他們又同時開了第二槍。
低沉的槍聲重疊在了一處,悍馬旁的倒地聲也重疊在了一起。四個正在更換輪胎的人,可能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遭遇了襲擊,就已經死去。
成默先站了起來,默罕默德·奧維斯卻因爲體力消耗巨大的側臥狙擊姿勢,在地上僵住了。成默見狀,向默罕默德·奧維斯伸出了手,將他扯了起來。兩個人才並肩向着悍馬快跑了過去。
跑到悍馬邊上,兩個人趕緊將屍體挪到了路邊,將頭擺在低窪處,不讓衣服上染上血。成默掃了眼默罕默德奧維斯擊斃的兩個僱傭兵,子彈都是剛好穿過了頭盔下方一點的眉心位置。瞥了眼自己擊殺的兩個僱傭兵,一個射穿了右眼下方一點,一個打爆了嘴巴處,死的毫無美感,心中不由感嘆“真不愧是神槍手”。
拿起對講機呼喚了法伊爾過來,成默便對默罕默德·奧維斯說道:“把衣服換上。”
默罕默德·奧維斯將背在肩上的狙擊槍輕輕放在引擎蓋上,問道:“要去對方老巢?”
“可以這麼說。”成默沒默罕默德·奧維斯那麼嚴謹,隨意的把槍靠在車邊,找了個體型相近的僱傭兵,就開始扒拉對方的衣服。
默罕默德·奧維斯也找了個小個子,脫掉屍體上的外套之後就開始將衣服穿上,也沒有脫掉自己身上的舊外套。
“外套不脫?”成默有些奇怪的問。
“我比較瘦,多穿點看不出來。”
“不會不舒服,或者影響動作?”
“不會。”默罕默德·奧維斯戴好頭盔,活動了一下手腳,“主要是這套衣服是我的幸運服,我穿上它,就不會中槍。”
“好吧!”成默聳了聳肩膀,將自己脫下了的衣服扔在了屍體旁邊。
“現場需要清理嗎?”默罕默德·奧維斯問。
成默注視着地上的血跡和屍體,思考了片刻說道:“需要,並且還需要不留任何痕跡.....”
大概是成默思考的時間有點久,默罕默德·奧維斯覺得這平常的舉動裡似乎多出了什麼深意,只是他完全猜不到成默想要幹什麼,就只能問一個直接的問道,“就算我們能矇混進對方的老巢,就能打的過嗎?”
成默直接了當的回答道:“當然不能。”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讓默罕默德·奧維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聊下去,只能閉上了嘴巴走了前輪處,主動開始完成僱傭兵沒有完成的工作,將笨重的防爆輪胎給換上。
成默完全不會換輪胎,只能在旁邊看,他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從實力上我們肯定被對手完爆,但對方的弱點就是太依賴情報的獲取,過於穩重也是一種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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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塔·盧卡斯翹着二郎腿一個人坐在檢查站裡百無聊賴的翻看着哨兵的日誌,陽光從射擊洞裡透了進來,在地面投射下一個十字形。
“尤素福,還沒有到嗎?”
站在門口的希施走了進來,瞧了一眼那本字跡凌亂,看上去像是鬼畫符的咒文書的日誌,說道:“十分鐘前,他說大約還有十三分鐘就到。”
科斯塔·盧卡斯點了點頭,將日誌不緊不慢的翻看到了最後一頁。
希施忍不住問:“您認識沙烏地文?”
“當然不。”科斯塔·盧卡斯將日誌合上,隨手扔在了桌子上。
“那您幹嗎看得這麼認真?”
科斯塔·盧卡斯舉起右手,用食指敲了敲太陽穴,“能在看不懂的訊息裡找到情報,才能體現出一個情報人員的能力。”
“那您看到了什麼?”
科斯塔·盧卡斯施施然的說:“看到了有一個哨兵是左撇子,看到了正府軍士兵的訓練很差,看到了他們對自身的工作並沒有熱情,全都是在應付差事,還看到了其實大馬士革方面和酷兒德控制區的經濟來往比我想象中密切,他們酷兒德人尤其缺乏藥品和建築材料,原本我還以爲他們缺的是糧食和武器......”
希施走到桌子邊拿起日誌翻了一下,大多數是抄寫的通過車輛的車牌照號碼,以及通過時間記錄。除此之外,基本全是歪七扭八的沙烏地文,她看得一頭霧水,不解的問:“這您是怎麼知道的?”
“車牌、檢查時間、扣留時間,你仔細研究一下同樣能看破......”
希施拿起日誌又認真研究了一下,似乎看出了一點端倪,“您真不愧是情報之王!”
“這句讚譽我已經聽膩了,是時候乾點別的什麼事情,讓別人更加的瞭解......黑死病不是隻有一個尼布甲尼撒!”科斯塔·盧卡斯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尤素福應該到了,讓我們看看他抓了些什麼人回來。”
希施將那本日誌卷好握在手上,跟着科斯塔·盧卡斯走出了檢查站。兩個人還沒有從門口走到最後一道防線邊,就看到了悍馬車隊開到了海勒的豐田武裝皮卡邊。兩相對比,真是乞丐和富豪的差別。
此時海勒、獨眼龍斯坦格和塔梅爾大校正站在皮卡邊面色嚴肅的商討着什麼,當被俘虜的酷兒德人還有哈立德的家人從車上被推下來時,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
科斯塔·盧卡斯看到扎着長辮的尤素福(載體)先是下了悍馬,隨後把後面的車門打開,粗暴的將坐在後座的男子扯了下來。他定睛一看,似乎那個被電極手銬烤住的男子正是“雷克茨卡”........
那高挺的鼻樑和狹窄的刀削般的臉頰,科斯塔·盧卡斯記得很深,不過他印象更深刻的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華夏人臉孔。他那顆蒼老歷經風霜的冰冷心臟,也被慾望之火烘培的滾燙起來,像是被燒紅的烙鐵,一股飛揚的氣息從他肌膚的每一個毛孔中滲透出來,整個人都變得輕靈極了。
不知內情的希施有些失望,嘟噥道:“雅典娜就喜歡這男人?沒拿破崙七世年輕,也沒他帥啊!難道面具下還有另外一張臉?”
科斯塔·盧卡斯沒有理會希施吐槽,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向着吵吵嚷嚷的人羣走去,直逼僞裝成“雷克茨卡”的瘟疫之主。
希施沒有想到向來不緊不慢的魔神大人,會忽然間表現出難以遏抑的迫不及待,甚至不像個上百歲的老年人,她心中暗忖:“又沒有抓到雅典娜,怎麼沙克斯大人會如此激動?”
她加快腳步跟上科斯塔·盧卡斯,只見沙克斯大人緊盯着雷克茨卡乏善可陳的臉龐,眼神狂熱的如同看到了初戀情人。
毫無徵兆的,站在高大的蜂窩導彈巢車陰影中的雷克茨卡的臉燃燒了起來。彷彿吸血鬼走進了陽光,只是一瞬,那覆蓋在雷克茨卡臉上的人皮面具就像是燃燒的紙張,飛速的融化在了空氣中。
冷風吹掉黑色灰燼,一張端莊俊朗的面孔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希施心想:這樣的男人被雅典娜喜歡還算是正常。
可科斯塔·盧卡斯卻被無法控制的憤怒點亮了雙眼,他失去了那副高高在上從容不迫的模樣,像頭瘋狂的猛獸用手咬住了男子的脖子,將對方舉在了半空中,咆哮道:“你是誰?你是誰?”
這突如其來的爆裂場面,讓整個陣地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但只是一個呼吸之間,科斯塔·盧卡斯就恢復了平靜,他鬆開手,將抓着他手腕的“雷克茨卡”放了下來,扭頭看向了一臉茫然的辮子男,“尤素福,把遇襲的整個過程說給我聽聽,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還沒有等辮子男開口,科斯塔·盧卡斯就又轉頭對希施說,“馬上給莉瑪打電話,問看看她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麼情況,讓她小心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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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麥爾機場正南方三點五公里處。
防彈悍馬在戈壁上拉起一道塵煙,如脫繮的野馬朝着堡壘般聳立的UNICAT黑色房車衝了過去,護衛在周圍的幾輛悍馬車都架起了機槍瞄準了這輛不速之客,但在發現是不久之前纔出去的車輛以後,僱傭兵們放鬆了警惕。
當悍馬快要抵達黑色房車邊時,車開始減速,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慢慢駛入了鬆散的防禦陣地。
拿着槍的白人僱傭兵看向了駕駛座,裡面坐着的是一個有點陌生的中東面孔,於是他有些疑惑的問道:“夥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默罕默德·奧維斯操起口音十足的英文,佯裝不滿的大聲說道:“尤素福長官要我回來的。”
白人僱傭兵又彎腰瞧向了副駕駛,戴着頭盔和墨鏡的成默也看向了白人僱傭兵,用標準的美式英文毫不客氣的斥責道:“FXXK!你們這羣拿錢辦事的,別耽誤時間,我有重要的情報通知莉瑪女士。”
聽到“尤素福”和“莉瑪”的名字,白人僱傭兵也沒理會成默的叫罵,冷着臉孔不再多問,只是揮手示意默罕默德·奧維斯將車停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默罕默德·奧維斯按照指示將車停在了指定地點,兩個拿着掃雷儀的僱傭兵就走了過來,開始對車輛進行檢查。
而開始那個叫停他們的白人僱傭兵則用步話機和什麼人通話之後,纔對他們態度惡劣的說道:“還呆在這裡幹什麼?走進去,莉瑪女士在房車裡。”
默罕默德·奧維斯悄悄鬆了口氣,向成默暗中豎了個大拇指,他沒有想到所有劇情都跟成默說得一模一樣,因爲僱傭兵和僱主之間有信息差不是直接管轄的緣故,想要混進營地的難度並不高。
可是混進來了,他們又能幹什麼?對方肯定也有厲害的天選者。默罕默德·奧維斯十分不解,但他不管成默想要做什麼,都一定能夠做到。雖說他和成默相處的時間並不久,可他就是這樣盲目的相信。
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成默在難民營時說得話“所有人都厭倦了殘酷的戰爭,是時候結束它了”,他想,如果成默真願意幫助敘力亞實現和平,他願意以生命來護佑成默的安全。
成默不清楚默罕默德·奧維斯在想什麼,他走在坎坷不平的砂石地上,手中的“七罪宗”灌滿了電流,向着高空延伸,他的大腦已經運轉到了極限,爲了截取銥星系統“1610-1626.5MHZ”頻段的所有信號。
現在步驟到了最關鍵一環,只要能騙過這個名叫莉瑪的女人,那麼成功就近在咫尺了。
他腦海中異常的平靜,就像他的底牌真能公牌組成同花順。人有些時候要先騙過自己,才能騙過敵人。他絲毫沒有拖延時間的打算,推倒了面前的所有籌碼,快步走到房車門口,敲了敲門,急聲喊道:“莉瑪大人!莉瑪大人.....”
片刻之後,一個高瘦的男子打開了車門,問道:“你找莉瑪大人幹什麼?”
成默之所以要一邊喊出“莉瑪大人”一邊敲門,就是爲了應付此刻的狀況,如果說開門的是莉瑪本人,那肯定就是問“你找我幹什麼”,因此他能準確的判斷出眼前這個男人肯定不是莉瑪。
心中篤定以後,他擡頭注視着高瘦的男子,假裝慌亂的說道:“尤素福老大讓我把沙克斯大人的重要命令傳達給莉瑪女士。”
“爲什麼不打電話?”男子疑惑的問。
成默理直氣壯的回答道:“電話打不通.....”
“怎麼會電話打不通?”
一個醇厚綿長的聲音從房車裡傳了出來,成默朝裡面看去,就在房車客廳中央站着個身材高挑比例極佳的黑人女性,她的皮膚像綢緞一樣光滑明亮,五官輪廓也頗爲精緻,不像一般黑人那般粗獷,有種哈利·貝瑞的感覺。
他確定這個女人就是莉瑪,於是毫不猶豫的說道:“莉瑪大人,是的,電話沒辦法聯絡上您,我們的車隊在中途遇到了襲擊,敵人將人質劫走了。沙克斯大人覺得安全點的位置有可能暴露了,讓我們立即趕往杜麥爾機場....”
就在這時,突兀的音樂聲從莉瑪的上衣口袋裡響了起來,那帶着微顫的曲調像是來自地獄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