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乙去香江呆了差不多半個月,雖然每天都有和成靈鹿視頻,卻也是第一次和女兒分開這麼久。剛回到家,正在看動畫片的成靈鹿一聽到母親的聲音,立刻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趴在靠背上凝望着客廳大門的方向,當看到緊跟着成默和雅典娜後面進來的沈幼乙時,立刻就大喊了起來:“媽媽!媽媽!”
沈幼乙連忙回答道:“寶貝,媽媽回來了!”
成靈鹿聽見母親的聲音,一下就哭了起來,揮舞着雙手就要沈幼乙抱。沈幼乙也顧不得放下包,匆匆的走到沙發邊將成靈鹿抱了起來,撫摸着她的背輕聲安慰道:“寶貝哭什麼啊?媽媽從香江給你買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還買了好多玩具和零食.......”
“不要裙子,不要玩具,不要零食......”成靈鹿揉着淚眼汪汪的眼眶,哭着說,“你別走......”
“不走,不走......小鹿乖,不哭,媽媽不是回來了嗎?”
成靈鹿抱着沈幼乙脖子,囁嚅道:“你.....你昨天晚上說.....說今天回來....我心裡就一直都是你。”沈幼乙眼睛也有些紅,親了一下女兒肉包子一樣萌萌的臉頰,“媽媽心裡也全是小鹿!”
成靈鹿停止了哭泣,把眼睛睜的又圓又大,嘟噥道:“你騙人,你騙人.....”
“媽媽怎麼會騙小鹿?”
“我.....我昨天聽見你對爸爸說,說.....想他了....你心裡還有爸爸.....”成靈鹿嘟着小嘴說道,“你.....你今天要多和我玩,不許和爸爸去睡覺.......”
沈幼乙先是啼笑皆非,看到一旁的戚惠表情尷尬的起身迴避,她剛準備開口緩解一下空氣中的奇怪氣氛,卻聽見雅典娜說道:“小鹿,那可不行。你爸爸媽媽已經好多天沒有一起睡覺了,今天是必須一起睡覺的,那是他們的工作。”
“工作?”成靈鹿睜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問,“爸爸媽媽每天工作那麼久......是......是爲了給我造個弟弟妹妹嗎?”
戚惠逃也是的進了她的房間,“嘭”的一聲,重重的將門關上。
成默心想戚惠看上去都二十好幾了,怎麼看上去連戀愛都沒有談過?
沈幼乙瞧了眼戚惠的緊閉的房門,臉頰緋紅的低聲說道:“沒有這麼急吧?纔剛剛回來,我下飛機都還沒幾個小時。”
雅典娜淡淡的說道:“你等於已經休息了半個月了,我們哪裡還有時間耽誤?”
沈幼乙神色躊躇,想要拒絕,卻又有些難以啓齒的模樣。
“今天可不行。”成默拉住了雅典娜的手,“今天可是我們領結婚證的日子,得好好慶祝一下才行。”
沈幼乙暗中鬆了口氣,笑着說道:“對,今天可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成默要我儘量趕在今天回來,就是因爲今天是五月二十號,不僅黃曆上說是個適合結婚的日子,還代表着‘我愛你’.....今天,就不要管什麼實驗了,你和成默好好出去玩玩,慶祝一下吧!”
雅典娜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沈幼乙,思忖了片刻說道:“對我來說做實驗就是玩。”
沈幼乙被雅典娜弄的有些啞口無言,瞥了成默一眼,暗示成默把雅典娜說服。
成默還沒有開口,成靈鹿就大聲問道:“做.....做什麼實驗?是變出火的物理實驗嗎?”
“交給你了。”沈幼乙輕聲對成默說,然後就不管不顧的抱着女兒向門口的箱子走去,“小鹿,媽媽給你買了米妮和小馬寶莉的玩偶,要不要看啊?”
成靈鹿馬上就忘記了“實驗”,反正她一直對成默在他面前表演的什麼“實驗”沒有太大興趣,拍着手說道:“要!要!要!”
成默轉頭注視着雅典娜說道:“你不是還沒有去過我的家嗎?我帶你去我家看看?”
“現在?”雅典娜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我們晚上開始實驗?”
“你呀!”成默拉着雅典娜向門口走去,跟沈幼乙說了聲,便牽着雅典娜出了門,在電梯間等電梯的時候,他擡手彈了下雅典娜的腦門,沒好氣的說道,“今天可是我們兩個結婚的日子,你就想要看到我和西姐.......睡一起?”
雅典娜皺着眉頭說道:“爲什麼不想?我們兩個結婚和實驗完全沒有衝突吧?”
“那如果我是和別的女人睡呢?”
雅典娜搖頭說道:“那可不一樣。你和西姐睡,是爲了實驗,你和別的女人睡,可不是爲了實驗。”
成默捉狹的問:“那我想要換一個人做實驗呢?”
雅典娜嚴肅的說道:“我纔是導師和第一作者,實驗怎麼做,什麼時間做,和誰做,我說了算。”
成默翻了個白眼說道:“感情我在你心裡還真只是一隻小白鼠啊?”
雅典娜完全沒有認識到成默只是在開玩笑,認真的說:“我不會和一隻小白鼠結婚。”
成默注視着雅典娜莊重如神像般的表情,心裡莫名其妙的就涌起了潮水般的感動,他握緊了雅典娜的手,將她拉進了房間,輕輕關上房門之後,他雙手抓住了雅典娜的雙手,微笑凝望着雅典娜的雙眼,“你知道我剛纔在拍攝結婚照和宣讀誓詞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我那個時候沒有窺探你的思想。”雅典娜解釋道。
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上了保姆車,成默沒有繼續和雅典娜對話,不過須臾就到了定王臺老屋的樓下,成默拉着雅典娜上了樓。走進大門時,門口的保安看着成默和雅典娜眼睛瞪的老大。
初夏的星城天氣已經有點炎熱,許久沒有人住的房間裡瀰漫着灼熱又沉悶的味道。成默走到客廳邊上將窗戶打開,橙色的陽光、嘈雜的聲音和清新的空氣一下就涌了進來,頓時就讓人覺得舒服了不少。
簡陋的環境並沒有讓雅典娜不適,反而饒有興致的四處觀察了起來。
成默隨手從碟架上拿了張肖邦的《夜曲》放進了留聲機,按下開關,指針跳上了黑膠唱盤,月光的般的音樂就如水般流淌起來。
“我在這裡住了差不多十年。”
“看上去年代是挺久遠的。”
成默指了指右邊的房間說道:“這邊是我的房間,”他又指了指左側的房間說,“那邊是我爸爸的房間,我爸爸早出晚歸,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我一個人在家,在其他的小孩子想着不想要家長管的時候,我已經是吃飯都要靠自己的社會人了。”
“我從小也沒有家長管。”雅典娜不喜不悲的說,她走到了成默的房間門朝裡面看去,房間裡只有一張長書桌、一張高低牀和一組木質衣櫃,書桌上擺着的電動地球儀還在緩緩的轉動。她走進了房間,隨後按了下地球儀,掃了眼一片藍色的太平洋,就鬆開了手。
地球儀繼續轉動。
成默跟了進來,“本來只有我一個住,但我父親去世以後,我叔叔、嬸嬸就搬了過來,我堂弟也考上了我的高中,所以就把我的牀換成了高低牀。”
“沒有感覺到你的氣息。”
成默解釋道:“後來我在歐羅巴失蹤,我叔叔一家就去了京城,這套房子被西姐置換了下來,後來一直是西姐和小鹿在這裡住......”
“難怪。”
成默走到書桌前,打開懸在半空的書櫃,在一堆舊雜誌中翻出了一本發黃的相冊,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輕聲說:“這裡面有我小時候的照片,還有我爸爸媽媽的照片,不過我們一家人都不怎麼喜歡照相,一本相冊都沒有貼滿。”他聳了聳肩膀,“現在估計很多人家裡都沒有相冊這種東西了。”
雅典娜翻開相冊第一頁,就是成默剛出生沒多久時拍着照片,他裹着一張栗色的毯子,小臉皺的像是橘子,下面還寫着“2001年12月11日,滿月”。在這張照片後面則是一對相貌出衆的年輕男女的合影。
成默注視着那張照片,的聲音低了下去,“這是我的爸爸和媽媽......”
大概一般人都會說你爸爸長得這麼帥,你媽媽長得這麼漂亮,怎麼你長的這麼普通,雅典娜卻沒有這麼說,而是說道:“看上去很像是我們今天拍的結婚照。”“就是結婚照。”成默說,“你剛纔不是問你,知道不知道我在拍結婚照和念結婚誓詞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嗯。”雅典娜翻動着相冊,再次回答道,“我那時沒有窺探你的大腦。”
“我不是這個意思。”成默笑,“其實我並不介意你窺探我的大腦,不論何時何地......”
雅典娜停止了翻看相冊,緘默了好一會,“可我父親說如果在意一個人,就不要窺探他的內心,因爲你一定會失望。”
“這句話沒錯,人心是如此善變,就算有你這樣當面能猜透對方想什麼的能力,可總有不當面的時候,說起來你這樣的能力確實很強,但其實它又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畢竟你不能無時不刻的去監測人心,而人心每一秒都在發生變化,它是那麼的不可捉摸,時常將相信它的人擊的粉身碎骨。就像我小時候總是不敢相信他人,是因爲我覺得我母親就是因爲我有心臟病,所以拋棄了我,這一直是我內心深處掙不開的陰影。即便我一直在試着想開,試着釋懷,卻始終沒有辦法,直到獲得我父親留給我的烏洛波洛斯,他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人世了,卻給我留下了線索,那是一套黑膠唱片,左爾格·索爾蒂誕辰一百週年紀念版的《尼伯龍根的指環》......”
成默將自己千辛萬苦尋找“烏洛波洛斯”秘密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後面去歐羅巴的故事都跟你說過。從那之後,我才覺得,人心確實善變,但它也是值得信賴的,我父親用行動告訴了我,你真的能從另外一個人身上獲得信心和勇氣。”
雅典娜又將相冊翻回了第一頁,她撫摸了一下成默父母的結婚照,“那你在拍攝結婚照和宣讀誓詞的時候在想什麼?”
“我想起了一部叫做《權力的遊戲》的美劇,裡面的婚禮誓詞是:Father, Smith,Warrior , Mother, Maiden, Crone, Stranger:I,m hers(His)and she(he)’s mine,from this day until the end of my days.(天父,鐵匠,戰士,聖母,少女,老嫗,陌客: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從今日起,至死方休)”
雅典娜輕聲重複了一遍:“Father, Smith,Warrior , Mother, Maiden, Crone, Stranger:I,m His and he’s mine,from this day until the end of my days.”
“對,”成默點頭,“很浪漫,還有點決絕。我在剛纔很想對你這麼說來着,但我沒有好意思說出口。我看着鏡頭,閃光燈響起的時候,就想起了在敘力亞的曠野上,你沒有去大馬士革,反而回過頭來找我,我那個時候......第一次感覺到了希望猛然實現是多麼的快樂,我也意識到了自己是多麼的需要你,一種無孔不入的迫切需要。我覺得我們兩個都是被世界遺棄的倖存者,有些時候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沒有那麼喜歡做的事情,但更重要的是,你看起來是個魔頭,恰好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是多麼契合。”
雅典娜不說話,只是古井不波的與成默對視,但她閃耀的聖顏和星辰般的瞳孔裡有一抹淡淡的溫柔。
“很榮幸成爲你的丈夫。”
成默回憶起當時所發生的一切,熱流再次心頭氾濫,他閉了下眼睛,想要收拾情緒,沒有料到雅典娜竟主動親了過來。很快雅典娜就將相冊放在了桌子上,兩個人擁抱在了一起,姿勢也變幻了好多次,從書桌前到牀上,甜蜜的擁吻持續了很久,纔在陽光在窗邊消失的時候停了下來。
房間陷入曖昧的灰色,脣分,在靜謐的呼吸聲中,雅典娜的眼波流轉,她輕輕說:“我也很榮幸成爲你的妻子。”
成默笑,“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親我......”
“是你以前說過的,閉上眼睛,就是渴望親吻。”
成默眨了眨眼睛說:“一般都是女生這樣做。”
於是雅典娜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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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沒有在老屋裡流連太久,回憶了一下往事,成默拿出了曾經做過的一堆習題給雅典娜看,又給雅典娜下了碗簡單的蔥油麪,兩人便牽着手,從老屋漫步回了酒店。
雖然他們直到今天都還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關口,卻已經跟老夫老妻沒有什麼區別了。領結婚證,也沒有在兩人的心中產生太大的波瀾。
原本成默還以爲今天雅典娜會放過沈幼乙和自己,沒料到剛過十二點,雅典娜便將成默從牀上扯了起來,說道:“你去把西姐叫到隔壁,我們現在開始實驗。”
“啊?不是說今天不做實驗了嗎?”
雅典娜淡淡的說:“現在過了十二點了,我們的結婚日已經過去了。”
成默無言以對,只能起牀跑到沈幼乙的房間,小心翼翼的將沈幼乙叫了起來。
等沈幼乙到了雅典娜安裝了一些簡單的儀器的房間,雅典娜先打開了屏蔽器,接着詢問了一下沈幼乙激活“烏洛波洛斯”時的情況,根據體質的不同,每個人激活“烏洛波洛斯”都會發生不同的狀況,有些人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但有些人就會像成默一樣發生意外。
沈幼乙說她一切都很順利,就是在神廟註冊之後激活載體,就有點不對。
雅典娜問:“怎麼不對?”
“你們不是說,激活載體的時候,本體會處在睡眠狀態嗎?但我好像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