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勇明掏出了作戰輔助器,點出了基地地圖說:“從上面走肯定不切實際,也許我們可以從地下暗道去到岸邊.”他在地圖上指出六根地道線,“問題就是六個暗道的出口是給無人潛水艇和潛水兵用的,全部在海平面之下,並且還在人造陸地的堤岸邊,我們第一時間肯定沒有辦法佈置防禦陣地,萬一被發現,就是”他看向了宋蘭江,“.TM悲劇了.”
宋蘭江凝視着地圖思考了片刻,又站在觀察臺上仔細研究了一下。前方的陣地炮火橫飛,星門的戰車和天選者幾乎是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在推進,空中還有星門的直升機,想要從陸地上過去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從地下通道走,是唯一的選擇。
“那就走地下通道。”宋蘭江說。
鍾勇明迅速的在地圖上找到了距離最近的地下暗道入口,拿着作戰輔助器向回走,“跟我來。”
一百多人的小隊,在戰壕中一路疾行,往回跑了幾百米,在142陣地的一段戰壕鍾勇明停下了腳步。讓守衛在這裡的士兵轉移之後,鍾勇明沿着向南的戰壕波紋板一塊一塊的查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塊做了隱藏標記的波紋板。鍾勇明通過女媧輸入指令開啓了入口,僞裝成混凝土波紋板模樣的合金門便向着兩側滑去,露出了亮着微微燈光的入口,入口邊有向下延伸的不鏽鋼爬梯。
“這一條是通向東南方向的暗道。”
宋蘭江將槍背在背上,率先爬了下去,其他人依次進入地下暗道,鍾勇明最後一個進入,關閉了合金門。暗道差不多也就一人高,層高不超過兩米,就像是拱形的下水道。大概是排風扇已經壞掉的緣故,裡面幾乎沒有風流動,顯得格外悶熱。上方的炮聲如同隆隆的雷聲,時不時就有細細的灰塵從低矮的拱頂落下。
一百多人沉默着行軍通過了幾道合金門,到了地下維修站,一個面積有幾百平方的小廳。宋蘭江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全隊靜默,他站在門口向大廳裡望去,閃爍的燈光下,裡面空無一人。每次燈光亮起,正南面通向大海的水池和房間裡浮動的煙塵,就會反照出微微的白色燈光。可能是無人潛艇和水下飛機早就用完了緣故,士兵早已經撤離。放置零件的架子倒了一地,散亂的配件、壞掉的無人機、還有一些潛水設備鋪滿了整個房間。
宋蘭江端着槍找了個乾淨的落腳點率先走入了房間,裡面充塞着刺鼻的硝煙氣味和海腥味,他輕聲說道:“大家小心不要踩到東西,先進來的整理一下地面.”
士兵們有序的進入,很快就將整個維修廳整理的乾乾淨淨,還有人把不停閃爍的吸頂燈給修好了。
宋蘭江和幾個副官圍成了一圈,用作戰輔助器在虛空中投射出了三維立體地圖。地下暗道的水下部分長約三米,距離水面同樣也是三米,不用裝備勉強可以游出去,但被發現只能成爲活靶子。
正當幾人爲弄清楚外面的情況爲難時,龔浩林和兩個信息兵修好了兩架無人機。將兩架兩棲無人機釋放出去,纔看到就在不遠處停着一艘驅逐艦。那艘驅逐艦問題倒不是很大,問題在於不斷的有直升機會經過暗道出口。
“怎麼辦?”鍾勇明看向了宋蘭江,“要不要讓姜指揮想想辦法把這艘驅逐艦引開?”
宋蘭江看着遙控器上的畫面,搖了搖頭說:“這裡可以算是完全由星門控制的腹地了。他們突破不過不說,真要故意朝着方向突破,就是擺明了告訴星門這邊有鬼。”
鍾勇明深吸了一口氣說:“那就只能派幾個人出去,去搶佔110高地,試試看能不能吸引星門的注意力.”
“幾個人是純送。堅持不了多久不說,還不一定能吸引得了驅逐艦的注意力。我們陣仗搞大一點。我先率領四十個人去佔領110高地。你們等我消息行動.”宋蘭江站了起來環顧了一圈,說,“水性好的來四十個,換好衣服拿上潛水鏡先和我出去”
任誰都知道,這就是有去無回的任務,但散亂站在大廳裡的士兵們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紛紛站了出來。
一個黑瘦精悍的男子操着口音濃重的瓊式普通話說道:“傑個人任務還是交給我們焦龍小隊吧!”
宋蘭江看向了同樣和他是偵察兵出身的陳明良,點頭說,“行,就老陳你的人和我先上去”
黑瘦男子走到水池邊的櫃子,脫下了可以防彈的外骨骼,換上了輕薄的潛水服。一羣和他同樣外表精悍的平頭男走到了櫃子邊,開始換衣,清一色的古銅色肌膚,精壯油亮的肌膚,像是健美冠軍,就是肌肉沒有那麼壯實。
鍾勇明也站了起來,“這個隊應該我來帶,你作爲指揮官不能這麼早去”
“艹?你想說老子去送死?”宋蘭江說,“老子可是偵察兵出身!”
鍾勇明拉住了宋蘭江,“管你是什麼!都沒這個道理”他冷笑一聲說,“老子不是怕你死,老子是承擔不起沒有完成任務的責任。這個黑鍋你TM的不要想着法子逃避。”
宋蘭江苦笑了一下,停住腳步,“那就交給你了。”
鍾勇明點頭,義無反顧的走到了水池邊,開始換衣服。很快四十個人就全換好了潛水服。站到水池邊的時候,鍾勇明又側頭看了一圈說道:“大家還有沒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東西需要特意交代一下的?”
一羣人緘默了一下,也不知道誰先開了口。
“老宋”陳明良拿着潛水面罩遲疑了一下,“我兒子想要一臺能玩遊戲的筆記本電腦和一臺新手機我答應他回去就跟他買的。電腦和手機我早就買好了,東西放在瓊州基地我房間的衣櫃裡,這個我忘了跟我老婆說,到時候有誰活着幫我送給我兒子.”
宋蘭江看向了陳明良,從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打開之後,一邊念一邊快速的寫道:“陳明良,給兒子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和手機,放在瓊州基地辦房間的櫃子裡。”
陳明良向了宋蘭江敬了個禮,戴好面罩,跳入了水池。
第二個人站了出來,快速說道:“基本上該說的遺言裡都有說,就是犧牲了的話希望有人能代替我去參加我姐姐的婚禮,我爸媽離異,姐姐也有好多年沒見了,這一次她給我發了喜帖,我不去怕她怕她以爲我對她有意見”
宋蘭江低頭寫道:“黃士麟,去參加姐姐的婚禮。”他擡頭看向了黃士麟,“日期,還有你姐的手機號碼。”
“日期是2月14,手機號碼是130XXXXXXXX。”黃士麟嘆息了一聲說道,“來不及就算了,誰幫忙微信轉五千塊錢給我姐,從我撫卹金里扣.就這樣!”他深吸了一口氣,給宋蘭江敬禮,戴好面罩躍入水中。
第三個人飛快的說道:“我爸爸的右腿截過肢,希望我的撫卹金能夠給他買一個金屬假肢。就那種能像正常人運動的要是我不在,我媽一個人照顧他太辛苦了.”
宋蘭江寫道:“朱佳磊給父親買個金屬假肢。”他剛想跟朱佳磊說錢不夠沒關係,多的他來出,朱佳磊已經戴好面罩躍入了水池。
下一個人笑着說道:“我沒啥想說的,就是磊子的爸,買假肢的錢不夠的話,從我的撫卹金里扣吧!我爸媽有我弟弟養。我一個人沒老婆、孩子,無所謂.”
宋蘭江依然沒有來得及補充,薛嘉慶就跳入了水池。
“啊~有句話在遺言裡沒臉說。我想我死了應該有勇氣說了。請幫我給李珊珊發個信息,說‘我喜歡她’.”隨即他又搖頭,“算了,還是別說了。影響別人心情.”
宋蘭江擡頭看向了那張年輕的面孔,這個才進入蛟龍不到兩年的新兵,因爲各項成績特別出色,被選入蛟龍特種作戰小隊,是蛟龍的開心果。他怒其不爭的罵道:“艹!周志欽你個膽小鬼!你TM在練武場上不是牛逼的很嗎?這個不服,那個不服!怎麼面對女生連說句‘我喜歡你’都TM的不敢?真是個慫包”
周志欽摸了摸腦袋,苦笑道:“別人可是在大城市當白領,我TMD算個啥呀!一個月工資都不夠人家買個包的.”
宋蘭江一巴掌拍在周志欽的腦袋上,“你TM不是要當兵王的男人嘛?網絡小說裡你這樣的男人一大把胸大屁股翹的漂亮女人倒貼,你擱着算個啥啊?你說你TM算個啥?龍王贅婿知道不!真要喜歡,咱開直升機去表白去!”
周圍發出了一陣輕聲的鬨笑。
周志欽的黑臉漲得通紅。
“你TM可是蛟龍特種小隊的格鬥王、神槍手大城市白領怎麼了?一抓一大把!你這樣的全國都不出五百個,比清華、北大生還牛逼,懂不懂?”
“懂了!懂了!宋指揮!”周志欽敬禮。
“不準死,說好了開直升機去表白!”宋蘭江說,“有合適的,也給大傢伙介紹幾個!可不能當了都市兵王就傑寶不管一起扛槍的兄弟死活了.”
笑聲再次響起。
周志欽像是真已經追上了心儀的女孩,嬌羞的點了點頭說:“好!一定給大傢伙做介紹!”
很快水池邊只剩下副指揮官鍾勇明,宋蘭江看向了他,笑着問道:“老鍾你呢?”
鍾勇明搖了搖頭,站上了水池,他戴好了面具,跳入了水池,但又馬上從池子裡浮了出來,他摘下面具說道:“艹!老子忘記了,還有三千五百塊私房錢藏在廁所馬桶的水箱裡面,記得告訴我老婆一下.”
周圍再次爆發了歡笑,鍾勇明是著名的耙耳朵,但他一直拒不承認,還經常在喝了酒以後說自己在家裡如何大老爺們,如今這一句話暴露了他在家裡的真實地位。
鍾勇明戴上面具之前,沒好氣的罵道,“你們這羣沒婆娘的龜兒子不許笑老子!有了婆娘就知道藏點私房錢多重要了!”
說完鍾勇明沉入了泛着燈光的幽寂水中。
歡快的笑聲在維修廳裡迴盪,但只維持了須臾,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宋蘭江擡起了下頭,想起了一句矯情極了的話“想哭的時候只要倒立,眼淚就不會流出來”,那是他老婆曾經最愛看的一部電視劇的臺詞,好像是叫什麼《流星花園》。
他強忍住差點奪眶而出的溫熱淚滴,回頭看了看後面全都在屏住呼吸低頭流淚的人說道,“哭個屁啊!你以爲你們就不寫了?”他將本子和筆塞給旁邊的龔浩林,“不念了,自己寫。”
龔浩林收住了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宋指揮,你不是說這次行動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嗎?我肯定不會死的嗎?”
宋蘭江怒道“老子什麼時候騙過你!以防萬一而已。”他走到了一旁,“你必須得活下來的。我們所有人都死完了,你都得活下來.”
————————————————————————
沒有任何攻擊信號。
當晚霞深處的教堂敲響了六點的鐘聲時,就如同敲響了喪鐘。
成爲神將的白秀秀,最高同時能將十二個天選者置於“時間裂隙”之中,這種能力在角鬥中幾乎沒有作用,但在戰爭中就是開掛。實際上陳康也曾裝備這個技能嘗試過,但他並沒有能將其他人籠罩其中。白秀秀也是在那次痛苦的海上逃往之後,才擁有了這麼逆天的能力。
此刻站在星門阿羅哈總部門口的十二個人,分成了六個小組,兩個人一組,如飛出山洞的蝙蝠,在火燒雲之下,迅速四散而去,如同恐怖的幽靈。
白秀秀一個人仍然停留在“時空裂隙”中,五層樓高的星門阿羅哈總部就在她的眼前。
這棟潔白的大樓屹立在港口邊,高舉着在海風中烈烈招展的星條旗,在火紅的晚霞中就像是披着聖潔外衣的劊子手。
她閉了下眼睛,想起了那天晚上在三號艦上死去的張左庸和肖大鵬,想起了在烈火中下沉的晨督艦和常紗艦,想起了009號核潛艇,想起了跟隨她一起執行任務的十七個小夥伴,還有死在她懷裡的孔黎
她睜開眼睛,如花的面孔凝起了寒霜,瞳孔裡閃爍着雷電之光,她邁開大步向着星門阿羅哈總部走去。
“時空裂隙”在血色的夕照中如紗飛舞。
走在其中的白秀秀就像是身披婚紗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