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弁天山上射下來一片火矢。
落地後噗嗤一聲,紛紛熄滅了。
“川上大人,剛剛下過雨,地面潮溼有積水,無法照明。”一名下級武士向川上忠景彙報着。
“嗯,知道了,這種天氣最適合突襲了,時刻保持警惕,注意下紐石以及峽谷內的情況!”川上忠景努力看了看下紐石的周圍,由於夜空陰雲密佈,下面漆黑一團。
“是!”衆手下低首領命。
踏踏…踏踏…咕嚕咕嚕…夜色中,一羣民夫推着一個個手推車,在泥濘的路上前行。
“慢點兒…慢點兒…小聲一點…悄悄地…推到山根下…”每個推車都有一名細川足輕躲在車後,負責指揮運送的位置,以及…後續的工作。
“呼哧…呼哧…”又七郎推着小車,奔跑在路上,細川方答應了他們,每次運送一趟,都可以獲得錢一貫,米三升的賞賜!
這可是厚賞,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吃飽喝足了,自然就想要獲取更多,這就是人之本性。
咕嚕咕嚕…現在他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將推車上的東西運至弁天山下。每個推車上都有一個大木桶,裡面塞得滿滿當當的,還有一根引線裸露在外面。
今日夜黑風高,弁天山上,觀察兵眯着眼睛,儘量向下觀察着,可惜…伸手不見五指,太黑了。
“你聽…好像有什麼動靜。”旁邊一人側着耳朵傾聽,雖然看不見下面,但還是聽到了一點點微弱的聲音。
“射一輪火矢,看看有什麼東西!鐵炮預備!”雖然下面有水有淤泥,但是在落地前的一霎那,還是能照亮點餘地。
嗖嗖嗖…火矢射下。
“快看!有敵人!”在火矢的照耀下,看到了一些正在撤退的民夫,他們扔下了推車,及車上的木桶。
當然,旁邊還有留下的細川足輕,而且他們開始點燃了引線。
“射擊!”發現目標,津川守軍立刻開槍。
砰砰砰!砰砰砰!一輪齊射。
噗噗啪!“呃啊啊!”一些撤退的民夫背後中彈,栽倒在地。
“哎呦!”又七郎也摔倒在地,他腿上捱了一槍,看了看周圍的人,只有死人留在了地上,活着的人早就跑沒影了。
“嘿!”生的希望,讓又七郎重新站了起來,馱着受傷的左腿,一瘸一拐的往回走着。
砰砰砰!砰砰砰!第二輪齊射響起。
Biu…Biu…幾顆鉛彈打在了又七郎的旁邊,現在火光消失了,上面的人失去了目標,只是盲目開火而已。
“火矢!火矢!射!照亮下面!”下面太黑了,必須要有照明。
嗖嗖嗖!火矢像彩虹一樣,拋物線射下。
“咦?人呢?”當照亮底下的一霎那間,沒有了一個人,只留下了一個個冒着黑煙的木桶。
“怎麼回事?是敵人發起夜襲了嗎?”川上忠景聞訊趕來,登上了瞭望臺。
“是,剛剛敵人只是小範圍騷擾,現在已經撤離了。”一名下級武士說道。
“撤離了?這麼輕易?確定是騷擾嗎?再射一輪火矢,我要親眼看看。”川上忠景趴在欄杆上,向下面儘量望去。
嗖嗖嗖…一排火矢線性射下。
“咦?那是什麼東西?”雖然沒有人了,但是川上忠景卻看到了一些閒置的推車,上面的木桶還冒着黑煙。
“不知道啊,他們扔下這個東西就跑了。”那名下級武士也覺得蹊蹺,但是沒往心裡去。
“下面有動靜!”觀察兵一直在注意下面的一舉一動。
“再來一輪火矢!”川上忠景頭也不回的命令道。
嗖嗖嗖…又是齊刷刷地一輪火矢,細川軍的進攻非常適時,專挑這種剛剛下過一場雨,而且還陰雲密佈的夜晚,極好的掩護了作戰意圖。
“敵人發起進攻了!射擊!射擊!阻止他們!”這次,川上忠景看清楚了,又是一羣人,掩護着手推車,從破舊不堪的下紐石大門衝進了山谷之內。
“呼哧…呼哧…”平三郎推着手推車,這是他第二趟搬運了,臨來的時候看到了負傷的又七郎,躺在地上領取了一份厚賞:錢一貫,米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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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你看看他們,原本還一個個都是怕死的民夫,如今卻像個勇士一樣,巴不得多跑兩趟生死關呢。”淺井元政看着來來回回的民夫,有感而發。
現在細川大軍集合待命,隨時準備出發,突破阿武隈峽谷,兵逼弁天山。
“是啊,我當初西線進攻毛利家的時候,曾懸賞錢百文,米一升,築堤水淹高鬆城。那時的場景真的是衆人拾柴,就連小孩兒、婦女都參與其中呢。這次竟然是錢一貫…哈哈哈…父親大人真是好闊綽啊,這可真是賣命的錢啊!”細川聰明丸騎在馬上,等着進軍命令的下達。
“是啊…是賣命的錢啊…”淺井元政也看着忙碌的民夫,喃喃自語。
“射擊!射擊!火矢繼續照亮!”弁天山上完全進入了戰鬥狀態,鐵炮頻發,將敢於闖入谷內的人統統打死。
“呼…呼…呼…”平三郎喘着粗氣回到了細川陣地,第二趟搬運他又活着回來了。可惜…賀小五死了…
“還有沒有啦!小人再拉一趟!”平三郎爲了重賞,當真是連命都豁出去了。
這年頭,農民的生活水平非常差,律令時代的分田制度是男子2反(720坪,2400平米),女子是男子的三分之二(480坪),1反中田均產1.3石,差不多每人年產2.6石。
即便是四公六民的稅率也會被收走1石,剩下1.6石連自己的口糧都不夠(1日5合米=1.75石一年),又怎麼養活家人呢?所以,剩下的大米通常會被變賣,換取一些諸如鹽巴、蘿蔔、衣物等生活必需品。
主食就吃廉價的稗子(一種極像水稻的雜草,餵馬的飼料),再上山找點野果蘑菇、挖點野菜充飢。而且農民並不擁有土地,土地的擁有者是武士老爺,農民只是給他們打工罷了,所以如果武士老爺問你多要賦稅,那是看得起你,你也只能受着,因爲你的土地名義上並不屬於你。
所以,農民在閒暇之餘要麼去當農兵打仗賺外快,要麼去當民夫乾點兒體力活。
民夫幫着搬個東西,每天就能賺個十文二十文,稍微有些技術含量但不出力的工種每天能賺五十文,而與建築有關的體力活如大工、瓦匠、鋸木工就不同了,每天能賺上一百文,要是能混到在武士大爺身邊擡轎子,一天兩百文都不是夢想。
而米價纔多少錢?按平均1貫1石,每天5合米也就5文的水平,等於說每年幹個十天半月就能帶來很幸福的生活,當然前提是你得會技術,而且打工顯然會耽誤農耕,所以既沒技術又懶得種地的人,也非常願意當一個只管吃到飽的雜兵,畢竟亂世出人頭地的機遇可是無處不在的,木下藤吉郎就是個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