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那個人死了,她也終於沒有還活下去的動力和理由了,這身邊的人,她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哪怕是十月懷胎的親生兒子。
那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母妃毫不理會他的哭泣將那杯毒酒吞下了肚,然後雙眼含恨的對着他說:“你一定要做上王位,只有這樣,我纔會多看你一眼,否則,我永世不會原諒你!”
那堅決殘忍的眼神,還有那憤恨的語氣,還有那嘴角劃過的紅色,至今他都記得清晰,然後每個晚上重複着做同一個夢,然後再夜夜驚醒,獨自在黑夜裡枯坐到天亮。
他是一個棋子,母妃的棋子,父王的棋子,他生來就是受苦來的,他從來都身不由己。
就算十年過去,他長大了,但是,他多想母妃能給他做一碗熱騰騰的湯圓,多想母妃能看他一眼,哪怕一眼就好!真的,只要給他一個眼神,他就滿足了。
可是母妃直到最後也沒有對他有多餘的眼神,她的眼神裡只有恨,恨父王,恨他,恨父王的權利滔天,強拆鴛鴦,因此才讓自己做王,想以此來報復父王吧?
他想,母妃是恨他的吧,因爲自己算是父王對她用強得來的,她從來都沒有甘願過。
雖然這樣的生活他不願,可是,他還是想死後能在地獄見到母妃,希望母妃能看他一眼,抱他一下……
人前,他是邪魅多情的王爺,朝堂勢力滔天,人後,誰又走進過他的生活呢?
他是個可悲的木偶,註定這一生用盡手段要爬上王位,將母妃恨的那個人推下臺!
然後他才能換得母妃的一個眼神,也許她見到他的時候會微笑着說:“好孩子,你做的很好,母妃很高興。”
從小文武雙全,就爲了討母妃一笑,所以他比任何一個王子都刻苦,但是,他從來都是失望的。
不管他多優秀,別人如何誇讚他,母妃從來都不會對他有除了麻木和嫌惡之外的表情。
別人都羨慕他,父王天天來寵幸母妃,賞賜天天有,將來他就會做太子,做王。
但是內幕只有他自己知道,母妃和父王,從來都只是貌合神離罷了,,不,連貌都不合。她想着的,從來都不是父王和自己。
若是母妃愛父王,自己一定會坐上太子的位子的。
他那時候是這樣想着的。
玄允呈看向畫上的女子,“母妃,您好歹懷了我十個月,十個月,說短不短,難道真的一點也沒有感情可以分給我嗎?那既然如此,爲何將我生下來?就爲了給您復仇嗎?用心良苦的懷了十個月的復仇工具嗎?”
他說得撕心裂肺,字字都是無邊的指責,無邊的痛苦,咳嗽聲最後掩蓋下了他的言語。
臉上呈現痛苦的表情,全身都在抽搐,用父王的孩子來報復父王,這主意,果然周到,果然殘忍,果然絕情!
若非如此,怕是自己都不會被母妃留下來吧?
只要母妃有這個念頭,只要一碗紅花,也許這世界就沒有他玄允呈這個人了!
在地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燭火燃盡,玄允呈那單薄的身子也隨之一歪,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雲裳換了一身黑衣,輕鬆的逃開了玄允呈布的眼線,身子輕盈的從房頂跳下,回頭望了眼‘呈王府’三個字,嘿嘿,想禁我足?癡人說夢。
準備擡腳離去,卻又一想,應該給那個自大的王爺留下一點紀念,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好惹的,最好不要給她下什麼通緝令之類的,否則,哼哼。
嗯,對,應該和他商量一下,若是自己能從他手上光明正大的逃掉,那麼就不能對她下通緝了。
想着就又翻牆回去了,她可不想下半輩子都過着躲藏的生活,一定要讓他心服口服才行,最好還能取得一紙文書當作憑證。
爭取日後的安寧和幸福!
夜幕降臨,雲裳偷瞄了一下外邊的情況,這該死的王爺,居然派了很多人在外邊盯着她,搞得好像被軟禁了一般,啊,不對,她現在的確是被軟禁了的……
不過,以秦粟粟的功力,想逃出去是絕對沒問題的,看來這個王爺是知道自己有武功的,因此纔派高手防備她,可是,他也該知道,這些人,根本困不住她吧?那爲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她想不起來有關於秦粟粟以前的事,不知這個秦粟粟是什麼人,來自什麼地方,還有沒有什麼親人朋友之類的。
更奇怪的是,秦粟粟的這個身體除了有見到玄允呈之後的畫面,之前的記憶全都消失了!前面的世界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這不由得讓雲裳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還有,記憶中,秦粟粟被追殺,最後導致死亡,不知是誰要追殺她?
想到這些就一個頭兩個大!啊啊啊,煩死了,還是不要想了,想也沒辦法,還是快點從這裡逃出去逍遙快活去吧,管他什麼王爺還是秦粟粟的。
玄允呈一身清冷的進了書房,走到一面屏風前,擡起纖細的手指將屏風輕輕的推開,屏風後面掛着一副美人圖,一個身穿紅衣全身散發一股柔媚氣息的女子,畫筆下的她,美得傾國傾城。
畫的人很用心,將女子的一顰一笑每一個小細節都一一描出,栩栩如生就像一個活人站在面前一般,女子骨子裡都透着一股妖媚,畫者居然也能畫出她骨子裡的氣息,足可以見這作畫的人對這個女子的鐘愛程度了。
要不是瞭解此人,怎麼會畫出骨子裡的氣質來?那又該是多麼深刻的記憶,如同每個人的呼吸。
看着那幅畫,玄允呈臉頰開始抽搐起來,垂下眼瞼,手指似無力的覆上畫上的女子,細細的撫着畫上的女子,眼中全是悲痛的光芒,痛苦的低喃出聲:“母妃,您留下孩兒一個人在世,讓孩兒繼承着父王對你的恨,讓他恨透了我,母妃,您爲什麼要這麼自私?”
“母妃,我多想離開這陰謀算計冰冷的朝堂,可是,爲何,您爲何一定要我坐上這個我不願意坐的位子呢?難道您就那麼恨父王麼?”
玄允呈苦笑着,他不願,他一點也看不上那個高高在上清清冷冷的位子!
坐上那個位子,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他不喜歡冷清的生活,因此府上纔會有那麼多的女人,可是爲什麼,就算如此,就算府中女子成羣,僕人成堆,爲什麼他還是感到好寂寞?
偌大的王府到處是女人,到處是僕人,卻還是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帶給他一絲溫暖。
“母妃,您爲何要我去搶那個位子呢?您就真的那麼恨父王嗎?”
低低的重複着這一句話,語調寂寥。
沉痛的閉上眼睛,最後的話竟變成了喃喃自語:“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孩兒也想要這樣的生活,爲什麼您追他而去,卻不肯給孩兒這個自由選擇的機會?難道就因爲我不是您心愛的那個人的兒子嗎?所以你才這樣生了我不關心我嗎?”
晶瑩的淚珠滴下,劃過他妖媚的臉頰,同樣的臉部輪廓,同樣的眼神,若是自己不這麼像母妃,父王就不會這麼恨自己,就不會這麼毫不憐惜的拿自己做擋箭牌了吧?
他的存在就是一個多餘,爹不要,娘不疼。
還記得小的時候,每逢過節過年,別的皇子公主都能收到母妃的禮物,紅包,或者是親自做的水餃湯圓,個個喜笑顏開。
唯獨他,躲在一邊羨慕的看着別的王子公主,那些笑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然後乞求的看着母妃,希望她能給予些什麼。
但是母妃卻從來都視而不見,對誰都冷冷清清,唯獨遠遠的看見她想着的那個人的身影,才微微的扯動嘴角,笑了。
母妃笑起來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不過她從來都不對着父皇和自己笑,對他們,她永遠都只是冷冰冰的一片,似乎麻木。
然後又是回宮自己掩面哭泣,直到最後惹得父王終於耐心用完甩袖大怒離去。
那個男人,他是見過的,是個文官,一點也沒有父王的霸氣,斯文得很,但是母妃卻就就是愛他。
直到最後父王終於憤怒了,不得不狠心將那個人賜死企圖能換回母妃的注意和死心,結果,他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母妃的生死相隨!
她從來沒有愛過父王一點,就算和父皇有了孩子,也從沒對父皇有過一絲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