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上山時,江齊並沒有撒開腿搶在前頭,而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他走過山路,知道這爬山,可是一個長時間的體力活,必須合理分配體力,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節省體力,一味圖快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冷笑着看着旁邊一個接一個過去的童子,心中暗道:你們現在有勁,跑的這麼快,可過不了多久,就有苦頭吃了!
一步,又一步,江齊始終按着自己既定的方案,不緊不慢的沿着山道向上爬着,即使落在最後,也沒有動搖過。其實也有一些孩童,知道這爬山貪快的害處,可是看到大家都一窩蜂的跑得不見影了,心裡沉不住氣,唯恐落在後面,也就跟着往上快跑起來。雖然鄭位保說的是,只要爬到山頂,都能進入棲霞派成爲棲霞派弟子,可是他們也都知道,弟子名額有限,上山快的肯定更有優勢。
跟着這三百孩童上山的,還有爲數不少的棲霞派弟子。這些棲霞派弟子跟着上山,一來是監督這些孩童的爬山情況,二來也是到時收容照顧那些無力爲繼的孩童,只要堅持不下去,出聲放棄,就會被他們護送下山。
毫不奇怪的,上山的起初,江齊落在了最後,而且是落後其他人一大截。江齊雖然自己心裡不急,可是看到自己後面還慢騰騰的跟着一個棲霞派青衣弟子,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他知道對方落在後面,肯定是照看他的。
他擔心對方會催促自己,可是他是白擔心了。那青衣弟子只是一步一步的跟在他後面,並沒有出一言,更沒有出聲催促,臉上神情,也一直冷漠之極。
江齊的策略,很快就見到了成效,他開始一個接一個的越前面的同伴。看着被自己一個個越,落在後面氣喘吁吁的同伴,他心中暗自慶幸,要是自己當初也是那樣快跑,恐怕現在的下場也如他們一樣了。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這項測試的難度,高興的太早了。這條山道實在是太高太險峻了,即使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夠爬上去,更別提這些孩童了。還沒有爬到一半山腰時,江齊便已累得氣喘如牛,汗流浹背,兩隻腿就如灌了鉛一般的沉重,每次擡腳,都要費勁吃奶的力氣。
在路上,江齊不斷可以看到,累得停下來趴在那裡,喘着粗氣,再也不想動彈的同伴。這對他是一種誘惑。可是他知道,爬山憑得就是一股意志,一鼓作氣才能成功登頂,停下來歇腳,只會越歇越累,到時更沒有了上山的勇氣。再說時間有限,要在日落之前爬上山頂,時間已經十分緊迫,哪有多餘的時間用在歇息上呢。
到了這時候,什麼戰術,策略,都是成了笑話,如今憑的,只是一股意志在堅持着。到最後,江齊幾乎是緊咬着牙,一點一點的往上蹭。嘴脣都咬出血來了,他都毫不知覺。腿沒力了,就用手,手腳並用,爬也要爬上山去。
山道上尖利的岩石和荊棘,很快就劃花磨破了江齊的雙掌,膝蓋和腳趾,鮮血直流,途經的道上,一路血跡斑斑。可是江齊此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彷彿這手腳已經不是他的似的。現在他心中僅存的意念就是,爬上山頂去,成爲一個棲霞派的弟子,不能讓家裡人和三表舅他們失望!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山頂也一點一點的接近,可是越是接近山頂,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出言放棄的孩童就越多。只要他們大聲說一句,就可以被山道上的棲霞派弟子護送下山而去,從而脫離這種苦海。
喘氣短促而粗重,彷彿每呼出一口氣,都要用盡全身的力量,四肢百骸,力氣彷彿都已經抽乾,變得麻木,不屬於了自己了。意志也漸漸模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僅存的念頭就是要繼續往上爬。
江齊也曾數次想過要放棄,可是幾次話聲到口,卻又說不出來。不是他不想說出來,而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了,有這力氣,還不如往上多爬上幾步。
江齊的身後,現在仍跟着一個棲霞派弟子。這個弟子臉上依然冷漠之極,甚至都沒有往江齊身上多瞅幾眼。也許他唯一在等的,就是在等着江齊出聲放棄,然後把他送下山去。
還有十來丈,離山頂還有十來丈!江齊眼巴巴的看着不遠處的山頂,這段距離近若咫尺,卻又遠若天涯。他可以聽到山頂上那些已經登頂的同伴的歡呼,他心中十分的羨慕。他十分想象他們一樣,登上山頂,可是他已經做不到了,他現在全身實在是沒有多一分的力氣,再要讓他再往上爬上半步,都不能夠了。更何況這時候,天邊的夕陽已經完全沉下了山去,夜幕已經悄然來臨。
江齊可以清楚的聽到守在山頂上的鄭位保喊出一聲“時間到”,這意味着他費盡千辛萬苦,還是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爬上山頂。江齊感到一陣悲哀,又彷彿是一種解脫,隨着鄭位保的聲音落下,堅持到現在的江齊終於鬆了一口氣,身子一軟,就此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江齊剛一昏厥過去,一直守在旁邊的那個棲霞派弟子立刻飛身上前,一把把他提起,夾在肘間,向山頂躍去,幾個縱躍間便已經翻上了山頂。上到山頂,他也並不多說,只把昏過去的江齊輕輕放到地上,然後站到一邊。
鄭位保瞅了一眼地上的江齊,一皺眉,對那弟子道:“這人表現怎麼樣?”
那弟子恭聲答道:“已經爬到離山頂十丈處,也沒有出言放棄。”
鄭位保瞅着地上昏過去的江齊,特別是看到他那血肉模糊的手掌,膝蓋,腳趾,尋思良久,最後點了點頭,道:“罷了罷了,這孩子能堅持到現在,心志毅力也頗難得,這次招收的記名弟子還缺一名,就讓他破例補上吧。”
江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他現自己躺在一個小屋子的木榻上,全身痠痛不堪。這是在哪裡?他轉眼瞧了一下四周,卻覺得十分的陌生。
在屋子前,立着一個青衣弟子,一見到他醒來,就走過來出聲道:“醒來了就起來吧,我有話要對你講。”語聲冷漠,又帶着些不耐煩。
江齊忍着全身痠痛,從榻上爬了起來,怔怔的看着眼前這個青衣弟子,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現在這是在哪裡,眼前這個棲霞派弟子又要做什麼。他只記得昨天的爬山測試,在規定的時間裡,自己並沒有爬上山頂,難道今天這個青衣弟子來,就是要把自己送走嗎。
“從今天起,你就是本派的記名弟子。所有的記名弟子,接下來都要接受本派爲期一年的入門訓練,而我就是你這一年訓練的指導師傅,你聽明白了嗎?”青衣弟子大聲說着,言簡意賅,語聲依然冷漠。
“你,你是說,我,我已經成了棲霞派的記名弟子了?”江齊只聽到這青衣弟子的第一句話,就十分的驚訝。
“你若不是本派記名弟子,又如何會讓你待在這山上!”對江齊的問,青衣弟子顯得頗不耐煩,又道,“閒話少說,我的時間有限。這一年的時間,我負責督導你入門心法的修煉,平時中你練功上若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若是別的事,就不要來煩我了。”
青衣弟子的口氣雖然很不客氣,但他的話江齊還是大致聽懂了,得知他將是自己未來這段時間的練功指導師傅,神情變得更加拘謹恭敬,脆生生的答道:“弟子見過師傅,多謝師傅指點!”
“你叫什麼名字?”青衣弟子瞅了江齊一眼問道。
“江齊。”江齊答道。
青衣弟子道:“以後你在山上,暫時的名字是記七十號,記住了嗎?”
“記住了。”江齊點了點頭,乖巧的答道。
記七十號,排在七十個記名弟子最後一名,資質顯然不怎麼樣,聽說還是破例允准入派的。被分上這麼一個記名弟子,也難怪這名棲霞派弟子心裡大是不痛快。入門修煉的記名弟子,一年後的考覈,若是成績優良,各個指導師傅也會有大小不一的獎勵好處。
“我現在就告訴你,一年後的記名弟子考覈,關係到你自己在本派的前途,成績好的,就可以繼續做記名弟子,成績差的,就會被逐出門派。所以這一年,你必須勤奮練功,不可偷懶,記住了嗎?”青衣弟子叮囑道。
江齊又點頭答應了。勤奮二字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他心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刻苦練功,練出一個名堂來,讓大家都刮目相看。
“從今天開始的十天,我每天上午都會來,教你本派入門心法,只教十天,以後的修習,就全靠你自己。閒話少說,我們現在就開始。”青衣弟子看來也是一個惜時如金的人,或許是他也不想在江齊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當即便開始了對江齊的教授。
江齊不過是一個年僅十歲的鄉村普通孩童,此前一直在鄉村放牛,對武功是一竅不通,什麼都不懂的。所以青衣弟子不得不先從最基本的介紹人體周身穴位開始。可憐江齊醒來之後,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熱飯,喝上一口熱水。雖然又飢又渴,可他也不敢有什麼抱怨,只能是忍着,仔細聽着青衣弟子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