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尋秋池問:“你的臉微調過了?是開了眼角還是墊了鼻尖?”
花美男大驚失色:“我、你怎麼知道?我只是減……”
“減肥了?拔牙了?騙鬼呢。”尋秋池舉起他的舊身份證,再次對比着看了看:“你的痣呢?”
“我、我點了。”花美男摸着厚劉海,餘悸未消,“我滴個乖乖,這樣你也看得出來?!”
舊身份證上的照片是十年前拍的了,雖說並不模糊,但他那時還是個又肥又蠢的高中生,至少比現在胖三十斤,且髮型老土,雙眼無神,滿面油光。
“你小時候可愛一點。”尋秋池繼續給予他沉重的打擊。
“我可是在日本做的手術,比韓國的貴多了……”他頹喪地說。
尋秋池問:“雙眼皮也動了嗎?”
花美男說:“如果開了眼角但不動雙眼皮的話,看起來就會不協調。警察姐姐,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啊?我的眼角一邊纔開了一毫米,這樣你也看得出來?”
“在人的五官上,一毫米已經不少了,說看不出來的一定在逗你玩。”尋秋池平淡地說,“我這不是特異功能,是職業需要,而且你臉動得真挺明顯。”
“佩服,佩服。”花美男除了說連聲說佩服,再也找不出別的言語。
“拍新照片吧,你去隔壁房間等我,我馬上就來。”尋秋池吩咐。
花美男乖乖去了。
尋秋池把他的舊身份證拈起來,低聲評價:“好好的一張臉,非要瞎整。”
作爲一名戶籍警,雖說入職僅僅一年多,尋秋池卻具備三樣特異功能。
第一:上戶口、銷戶口、遷戶口、辦理身份證、進入公安內部數據庫——非專業人士幹不了吧?
第二:拍身份證照片,而且是揭開溫情面紗,直面冷酷真相,還原事實地拍。
具體操作可分爲三步:
——“把劉海撈上去,耳朵露出來,坐正了。”
——“把臉上的妝擦了。”
——“不要笑,不要瞪眼睛,不要嘟嘴,不要低頭,平視鏡頭。”
第三:她的觀察力和視覺記憶力很驚人。
簡單來講,只要是她見過
的臉,基本不會被忘記,還能大致推測出對方十年後的樣子。有時某些人整容整得連親媽都不認識,她卻認識。
十分鐘後,她給花美男拍完了新的證件照,在對方幼小的心靈上捅了最致命一刀。
新身份證的使用期限是二十年。花美男看到電腦屏幕上自己碩大的臉,默默嘆息,除了感慨世界的殘忍,爹媽造人時的不爭氣,也慶幸當初微調了一下,否則更加不堪入目。
尋秋池一邊應付着辦事羣衆,一邊心神不定地盼望午休,還盼望一杯濃濃的咖啡——早上實在醒得太早了。
十一點半剛過,她在食堂匆忙扒了幾口飯,就換了便裝直奔“此刻天使”咖啡館。
咖啡館裡有十幾個零散的客人,背景音樂輕柔迷幻,氣氛靜謐。尋秋池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對服務生示意自己過一會兒再點單。
她凝神觀察着咖啡館內部,尋找那個不容易被發現的人。五分鐘後,她確定那人沒到。
然而她還是錯了,那人在咖啡館裡,站在吧檯附近的落地窗下,只是因爲吧檯前不時會有點單的客人,吧檯後有兩位服務生,落地窗外是一條行人穿梭的步行街,於是他又被人流掩蓋了。
但尋秋池最終還是發現了他,就像在兩幅幾乎一模一樣的圖片中找不同,費了很大力氣。
他微笑着走向尋秋池,後者報以好奇但警惕的眼神。
他友好地伸出右手,尋秋池這次沒有握住,開門見山地問:“你有特異功能是嗎?”
俊美如電影明星的年輕人笑了,低聲解釋:“不是特異功能,只是一種技術手段。你知道人之所以能看見東西是因爲光,而光的本質是電磁波,我只是干擾了一下這種電磁波。話說回來,有特異功能的是你,絕大多數人對於我是視而不見的。”
尋秋池問:“那我現在和你對話,在吧檯那邊服務生的眼裡,是不是覺得我在自言自語?”
“哦,那也不盡然。”年輕人說,“我能讓對方儘量在視覺上把我過濾掉,但如果周圍人太少或只有我一個人,那就效果有限了。我們兩個在這靠牆角落裡,周圍沒有旁人,服務生必定會多注意你一些,但他是能看見我的。”
“很奇妙。
”尋秋池真心實意地說。
“謝謝。”年輕人說,“這不是我的設計。”
“你犯了什麼事需要這樣?”尋秋池問。
年輕人搔了搔鼻子:“這個麼……也不算犯事吧,我在爲一個秘密組織工作。”
“反政府的?”尋秋池問。
“怎麼可能?”年輕人笑起來,“否則我看到你還不早逃了,怎麼還敢約你出來見面?”
“那是什麼?”尋秋池問。
“先不說這個問題。”年輕人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警察姑娘,你願意換個工作嗎?”
“不願意。”尋秋池斷然拒絕。
“……”年輕人說,“我就知道。”
“什麼組織?”尋秋池不依不饒。
“正義的集體。”年輕人也不心虛,“民間公益機構。”
他邀請道:“我們邊走邊談好嗎?這裡的客人漸漸多了,看來附近的白領都吃完午飯了。”
不等答應,他就前往吧檯,爲自己的尋秋池一人買一杯咖啡。
尋秋池終於發現了他的“技術手段”的不便之處——只要吧檯前還站着另外一位客人,服務生就注意不到他;比如現在幾個人正排隊,明明已經排到他了,服務生跳過他卻直接問下一個人:“先生你要喝什麼?”
尋秋池果斷支援,從他手中接過錢,拍在了吧檯上。
“兩杯拿鐵。”她說。
“好的女士,兩杯拿鐵。”服務生說。
尋秋池等到了咖啡,遞了一杯給他:“你的存在感好弱。”
“是的。”年輕人苦笑,“幾乎已經不在可見光的範圍內了。”
“挽着我好嗎?”他建議。
“爲什麼?”尋秋池問。
她上次挽着一個男人還是多年前了,那是她的養父,同一年死於動脈瘤。
“因爲街上的人很多,你會找不着我的,儘管你擁有比別人更強的觀察力。”年輕人主動向她伸出了胳膊,非常坦誠,面帶微笑。
尋秋池挑了挑眉毛,然後挽住了。警察和軍人,性格太扭捏的人通常不會選擇這兩樣的工作,尋秋池向來比童年回憶小浣熊乾脆面還乾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