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哥,天氣這麼冷,你說會不會下雪啊?”林婉兒強做着笑容,說道。
“……”張力不說話,努力邁着自己的腳步。
“嗯—力哥,劉嬸說她家的鹽罐底下返潮,這就說要下雪了。我纔不信呢!”林婉兒努力尋找着話題。
“……”張力依然不說話。
“鹽罐返不返潮跟下不下雪又有什麼關係啊!劉嬸真會說笑,呵呵……”林婉兒咯咯地笑着。
“……”張力不說不笑。
“力哥你身體好些,改天我也該去賣餛飩了。這兩天正是年底,生意特別好呢!”
“住口!”張力終於說話了,不過,一開口就是怒喝。
林婉兒被嚇了一跳,一驚之下,雙手脫開,差點摔倒在地。
但是,緊接着她又趕緊趕上來,繼續扶着張力的肩膀,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力哥你這是怎麼了?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就回屋歇會兒。”
張力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右臂用力一甩,林婉兒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
“力哥?”林婉兒擡頭看着暴怒的張力,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淚水已經開始模糊雙眼。從認識到現在,張力一句重話都沒有跟他說過……可是,現在,竟然會對她動手?
張力卻是絲毫未覺,依舊不肯罷休的樣子:
“你現在就覺得我沒用了?就開始厭倦我了?讓我回屋去,你是不是要繼續去賣你的餛飩!”
“力哥……我……”林婉兒張口結舌,實在不知道張力哪兒來的這麼大火氣。
“你賣你的餛飩,然後就可以跟大街上那些野男人勾三搭四!然後還回來在我這兒賣純,真被我當傻子了不成!”張力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說起話來口不擇言。
“嗡!”林婉兒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炸了一樣,突然之間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暴怒而又野蠻地毫無風度地男人,竟然會是原先那個對自己體貼至微的力哥?
她更不敢相信,自己在外辛辛苦苦地努力賺錢養家,竟然會換來男人的懷疑?
跟大街上那些野男人勾三搭四?
原來自己在力哥的眼中竟然就是這樣一種人。
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侮辱,但是,她受不了力哥的一絲懷疑!
既然自己一心付出的這個男人都已經不相信自己了,那自己的這些付出還有什麼意義?
這麼長時間來,林婉兒一直承受着各樣的痛苦,但是,她一直在堅持。日子雖然痛苦,她的內心裡卻是甜蜜的。
環境再如何波濤洶涌,心裡邊有了一份守候,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可是,現在,她突然迷茫了。這份守候,真的值得自己守候嗎?
“力哥……你說,我,勾三搭四?”林婉兒眼睛瞪得大大的,滿眼不可思議的表情。
張力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不忍,但是很快又變成了憤怒:
“對!難道我說錯了嗎?這麼多天,我一直在忍耐着你!看着你在旁邊惺惺作態,看着你把我當傻子一樣玩耍!難不成,你就真的把我當傻子了?現在,你終於忍不住,狐狸尾巴要露出來了吧?要去賣餛飩?這才幾天沒見那些野男人,你就忍受不了了?你個騷、貨!”
張力出身底層,無論在邊軍中效力,還是跟長工們混在一起,那罵起人來哪有什麼話說不出來?現在暴怒之下,更是口無遮攔。
“你……你罵我?”林婉兒整個人完全已經傻掉了!
“罵你?罵你都是輕的!我現在恨不得生吃你的肉!”張力咆哮着。
“力哥,你誤會了,我沒有……”林婉兒囁嚅着。
“不要叫我力哥!”張力一揮胳膊,“你還想來騙我?你沒有!那好,那我來問你,我的病是怎麼好的?咱們的一百兩銀子還好好地在屋子裡,難不成那個什麼李神醫,是免費給我治病不成?”
“你……你是懷疑……”聰明如林婉兒終於知道自己夫君的猜疑了。
“不用懷疑!肯定就是!這兩天你也說了,不光是李神醫給我治病,還有凌家軍的大帥也派來了碎金鎮最好的大夫來給我診治。碎金鎮最好的大夫啊!可憐我張力,哪有那麼好的命!你說,你是怎麼結識的凌家軍大帥?他那麼高高在上的貴人,又怎麼會派人來幫助你?你還敢說不是你這賤人用自己的美色換來的?”張力的眼睛都紅了。
這一刻,林婉兒的心一下就像掉進了冰窟窿裡一般。自己爲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死守貞潔,寧死也不願屈從於惡痞韋言。可是結果呢?卻換來這個男人的猜疑。
林婉兒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一下從地上坐直了身子,反聲質問道:
“大帥豈是你想象的那種人?再者說了,即使我真那麼做,也是爲了救你啊!你豈可這麼對我?”
“啪!”這聲質問換來的是一個大大的耳光。
張力面目猙獰地指着林婉兒道:
“好啊!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你果然做了這傷風敗俗,敗壞我名節的事情!我倒寧肯我死了,也不願意你用自己的身子去爲我換來活命的機會!我是男人!你這麼傷風敗俗,讓我死後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你……你……我這就休了你!”
張力氣得手指頭直哆嗦。
“不!我不能休了你!我若休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和那姦夫?我要牢牢地綁着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你敢壞我的名聲,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張力牙咬切齒,惡狠狠地罵道。
這個時代,人們的思想尤其保守。普通男女對於名節的看重,那自是不必說的。
自己最愛的女人,竟然跟別的男人去勾奸成雙,而且,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周圍的人都是知道的。張力越想越是憤恨。
嫉妒和怒火已經燃燒掉了他最後一絲理智,手中的柺杖成了他最好的發泄工具。
一次接一次地敲打下來,林婉兒不躲也不閃,只是任憑那柺杖打在身上……
雙手扶着冰凍地堅硬的土地,手心火辣辣地疼,那是剛纔摔倒時擦破的,身上到處都是瘀傷,額角更是鮮血直流。
這些,都是張力的“戰績”。在一頓亂棍發泄完之後,這個男人就一瘸一拐,勉強地走回茅屋休息了,只剩下林婉兒,依舊還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張力重傷初愈,身上沒有多少力氣,這一噸亂棍算不得多大的傷,但對於林婉兒來說,最大的傷不在身上,而在心裡。
爲了他,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流浪荒野;
爲了他,背棄所有的親人,也是毫不猶豫;
爲了他,寧肯坦然赴死,也要保住名節……
爲了他,一切都是爲了他!
可是,現在呢?這個男人竟然恨不得自己去死!
最近發生的這些事,也許真的有些不可思議,但如果他信任自己的話,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最起碼要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沒有!根本就沒有!
不分青紅皁白的一頓亂棍,將林婉兒的心徹底打死了!
“呵呵哈哈哈……”林婉兒仰天一陣大笑,笑聲卻是那麼地淒厲。
老天彷彿也爲之感動,一片片雪花飄落了下來……
…………
下雪了!
乾旱了許久的陝北終於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看那雪花紛紛揚揚,竟是大雪的模樣。整個早盛塬都陷入了一片歡騰的海洋。
吃飽喝足的人們紛紛走上街頭,不知道是誰帶頭,人們都像是孩子一樣玩兒起了打雪仗的遊戲。
大帥府中。
凌風站在院子裡,也是滿臉的興奮。
“瑞雪兆豐年!希望明年能有個好收成啊!”
“一定會的,大帥!只可惜咱們早盛塬沒來的及播種,否則的話,明年好歹收些糧食。”旁邊的瘦猴一臉的遺憾。
凌風卻是不以爲然:
“水漲才能船高。陝北的收成好了,糧食多了,價錢自然降下來。咱們不管是買也好,還是從地主們手裡借也罷,總是要容易多了。如果還像這兩年這麼幹旱,糧食難得,恐怕咱們治下這六七萬人日子就不好過了啊!再者說了,早盛塬雖然沒有按時耕種,但碎金鎮附近的田地卻是一點都沒有耽擱,那可是好幾萬畝田地,明年要是豐收了,也是不少糧食呢!”
碎金鎮附近的耕地不少,而且因爲臨着無定河的原因,都是水澆的良田,幾乎可以說是旱澇保收。當然,如果有降水,收成好些那是肯定的。
這些良田都是有主的,按照田契上來看,自然屬於碎金鎮那些地主豪紳們,據說光是趙靈兒家就有上千畝。
凌風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將這些良田都收歸凌家軍所有,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以後凡是凌家軍治下,像糧食等這些緊缺的物資,是隻許從外往內運,不準從內往外運的。
用個不恰當的詞,這叫做只許進口,不許出口。
所以,把這些良田的產出都算作凌家軍所有,一點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