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所謂的proliferation原液又是什麼玩意兒?”烽燹把正在抽的雪茄熄滅,對裁縫問道。
裁縫此刻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很清楚,眼前這幫逆十字的瘋子是解決污染災難的唯一希望了,如今的星郡正陷入了全面的亂戰,大西洋城的形勢又是錯綜複雜,等自由前線或者帝國方面的人完全掌控住這座城市時,再回頭來解決污染的問題早就來不及了。
再說,這城裡有那麼多的變異生物肆虐,在戰爭狀態下想讓污染的局勢穩定下來根本不可能,誰也無法真正控制住大西洋城。這就陷入一個惡性循環的怪圈,越是亂,越沒人肯主動去解決變異生物的問題,每一方都生怕被其他人趁火打劫或漁翁得利,於是,僵持的狀況就持續了一天又一天。
在這麼拖下去,污染就會擴散出去,漸漸演變爲洲際性的災難,甚至說是威脅到人類這個物種在地球上的生存都很有可能。
旁人不知情況的嚴重性也就罷了,身爲evolution高級成員的裁縫卻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在得知了血梟一夥兒有意解決污染問題的時候,他會選擇暫時跟這個反抗組織合作是必然的,也是無可奈何的,客觀地說,他的“貪生怕死”只佔了三成,而作爲一個人類的使命感,佔了七成。
“我們內部有人稱其爲‘上帝的化肥’,或者是……‘怪獸增殖飲料’。”裁縫回道。
左道冷笑:“好吧。聽名字我就覺得這種東西很有問題。”
裁縫接着道:“proliferation原液如果讓一般人飲下,很可能會導致飲用者當場死亡,e細胞寄生者使用原液同樣也是在冒險,生存率在73左右。”
“那你們也敢喝?”傑夫這時終於插了句話。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聽說帝國麾下竟還有evolution這種秘密組織。從小就根正苗紅的傑夫同學,每天接受着來自於帝國各種主流媒體的宣傳,安分地上班工作,供房供車,老婆跟他離婚後嫁給比自己大三十歲的貴族,傑夫也只當是運氣背。
就是這樣一個人,本來還挺有自信地認爲,這次城裡的污染是游擊隊在投放生化武器造成的。結果沒想到污染源居然來自帝國的機密部門。
傑夫這一天的經歷已經讓他的世界觀完全被顛覆,先是父親出現感染症狀,然後是被隱形的變異生物追殺,接着落到了一羣惡煞凶神的手裡。他們還抓來一個像是科學怪人一樣的俘虜,那人不像人的俘虜竟還自稱是什麼evolution的高級成員,並接連說出了那麼多駭人的真相。傑夫光是接受“繼承死人的基因”這種設定就已經費了不少腦筋,而當他聽到對方會去喝那種有三成概率飲下即死的液體時,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脫口而出了。
裁縫還未回答。左道就先插上一句:“廢話,他剛纔都說了,有e細胞的人,頭被砍掉都未必會死。喝點化學制劑又能把他們怎麼樣?大不了喝了爆體而亡,組織的人再幫他們收屍。再用基因技術做個新的身體。”
裁縫道:“也可以這麼說吧,正是因爲e細胞的寄生者即使在飲用後產生副作用也還有挽救的餘地。proliferation原液纔會被當成最極端的武器被保留下來。”
“哼……說穿了,就是費盡千辛萬苦研製出的配方,要是被定義成‘失敗品’就太可惜了是嗎?”血梟冷哼着評論道:“能力不足的庸才們專幹類似的事情,他們往往窮其心力也只能做出失敗品,卻又不肯承認失敗,反而將其製造的垃圾像寶一樣留下,說一些‘只是有點瑕疵’之類的廢話。”
“聽上去你好像認識幾個這樣的人?”賭蛇洞悉了對方言語中的厭惡之意。
“啊,我在大學期間師從的那位教授門下,還有幾個自詡前輩的‘天才科學家’。”血梟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打了個引號的手勢,以示嘲諷之意:“這幾個廢物和我產生了一些‘學術上’的爭執。”
烽燹又點燃了一根雪茄,心中的壓力依然山大:“讓我猜猜……”他吐了口煙,嘆了口氣:“於是你就帶他們去參觀了你的‘私人實驗室’?”
血梟瞟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貫的邪笑;“那是解決學術糾紛的最佳途徑。”
“爲什麼我會突然覺得史大夫他有危險……”左道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
“史特蘭哲可不一樣,那些庸才嘔心鏤骨也及不上魔醫的千分之一。”血梟竟給了老史很高的評價:“若不是時乖運拙,加上他太過拘泥於道德,此人完全可以自成一路諸侯。”他轉頭對裁縫道:“有些扯遠了,繼續聽他說說原液的作用吧。”
裁縫應道:“proliferation原液,一般作爲e細胞使用者在危急情況下的最後底牌被使用。如果在進行外勤任務時,我們要面對非常強大的對手,就有可能攜帶一定劑量的proliferation原液作爲預備,萬一被逼入絕境,就對自己注射。”
“我明白了……”賭蛇接道:“幾個月前,在面對曹朔的戰鬥中,你們也用了那個吧。”
裁縫驚道:“你怎麼會知道那次行動?”此刻他自己腦中立即蹦出來的答案是,逆十字和刑天暗中勾結……
“我們自有獲取情報的途徑。”賭蛇的回答,是不會讓人抓到什麼把柄的:“evolution和factory那次丟人現眼的表演,最終以全軍覆沒而告終。曹朔以一己之力就擊潰了你們,雖然他靠的是鬥神酒,但你們的表現也着實可悲,能跟對方過上幾招的。貌似也只有一隻怪物了……”
其實賭蛇對這件事並不是很清楚,逆十字對此次事件的情報獲取,也是通過帝國那邊的一些書面報告,factory的改造人在戰鬥中,甚至是戰死後,都可以傳回一些有關戰鬥的信息,而且裁縫也參與了那次行動併成爲了唯一的生還者,帶回了許多有價值的情況。帝國對情報的分析也算比較到位。給逆十字省了不少事。
裁縫也不知道賭蛇究竟掌握了多少關於那一戰的情況,他回道:“既然你們知道那麼多,我就直說了吧,那次行動中。變成‘怪物’的,是和我同一級別的一名研究院,他的e細胞傳承於一個叫‘骨釘’的稱號。可是……他本不該變成怪物的,那是proliferation原液並未正常發揮效用下才會出現的情況。”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肋部,繼續道:“通常。我們會在這附近的地方,貼着皮膚裝上一個電子注射器,在戰鬥中隨時可以啓用。
一旦注射了原液,在proliferation正確發揮作用的情況下。雖然e細胞寄生者無法像變異怪物那麼強,但依然會有質的飛躍。我們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相當程度的各方面能力提升。不過還有一種比較糟糕的情況,就是骨釘遇到的狀況……注射後在副作用中發生身體的突變。”
“什麼?原來那27的狀況不是立刻死亡啊?”左道問道。
裁縫解釋道:“那27當中。有12的概率是身體組織即時壞死,剩下15,就是突變產生的概率,突變以後人還是會死,但在死去以前的那段時間,proliferation原液的暴走,就意味着身體會變成和此刻城裡那些怪物類似的形態,從而獲得近乎變態的實力提升。”他的眼神似乎在回憶着行動當天的種種,最後在心裡忍不住想到:哼……現在想想,那個刑天的首領曹朔,豈不是比怪物更可怕嗎……
“原來如此。”賭蛇沉吟道:“城裡的變異生物都只是普通人類感染了污染源而成的,如果是能力者或者改造人的話,直接在原液作用下會變得多強,可以想象。”
裁縫點頭稱是,並接着道:“可是城裡的變異生物,並沒有自生自滅,它們至少已經存貨了數日……我說過了,proliferation原液對普通人用,基本上是必死的,變異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種物質。
所以,關鍵就在於埃德蒙.李身上的e細胞……那部份細胞組織肯定是在游擊隊攻入後,由於某種原因,接觸到了proliferation原液,並與其結合了,於是,一種可怕的生物誕生了……
研究所裡有數百人,但逃出來的不多,再算上游擊隊,那怪物至少已吃了兩百個活人,說不定其中還有能力者。
它的體積已經很巨大了,說不定站起來像一幢摩天樓一樣,或者可以塞滿一整條地鐵線路……
那是一塊肉,而不是一個人,也就是說它不可能像一個人那樣去思考問題,或是擁有人類的智慧,它擁有的只是生物的本能。饒是如此,它在和proliferation原液結合以後,竟開始用身體分泌出可以感染普通人類的污染物,通過水源開始污染這座城市,它的行爲簡直就像是在……”
“繁殖。”血梟接道:“它吞過那麼多人,自然也就有了人類的基因,按照你那套‘烏龜殼’理論,只要它需要,就可以分泌出對人類不至死的感染源,把普通人變成和他一樣的怪物,擴張它的種羣。”
“許多人類在實驗室裡永遠完成不了的事情,在自然界中卻是易如反掌,如呼吸般簡單。”裁縫回道:“那個生物接下來會做什麼,會變成什麼,理論上是不能存在極限的。也許它會在幾個月內、幾星期內、甚至是幾天之內產生智能,變成一種思考方式跟人類不同的智慧生物。
它在生理上可以適應任何環境,而繁殖能力……呵……甚至我都不知道用‘繁殖’這個詞是否確切,對它來說,‘地球’本身都可能是和其同一級數的存在,所有其他生物都在更低的層次,它感染別的物種,或許就像是我們吃完食物分泌胃酸一樣,根本能不算‘繁殖’活動。
不久以後,星球上所有的物種都會被它全部感染,雖然目前還只是人類,但我想它分泌出感染所有生物、甚至植物的污染體也只是時間問題。
它的身體可以龐大到覆蓋住這個行星,它會將觸鬚深入地下,在不斷的進化中,他的肢體完全可以變得耐熱,耐熱到足以攪拌岩漿。到了那個時候,這個星球上的其餘生物在它眼中,就像我們平常看待蟎蟲時一樣,肉眼都見不到的、無關緊要的玩意兒罷了。”
“讓我猜猜,繼續發展下去,它就會獲得在太空中生存,在無重力狀態下做功並移動的能力是嗎……”左道問道。
“總而言之,我們將要面對的東西,很可能是某種有機會進化到‘上帝’這個層面的生物了。”賭蛇冷酷的表情,竟露出一絲笑意:“真奇怪,我突然覺得,阻止它反而是錯誤的。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說,像埃德蒙.李的突變細胞這種東西的誕生,比人類這個物種要偉大得多。”
傑夫在旁緊張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幫神經病的神情:有的臉上很鎮定,有的很輕鬆,有的在笑,有的自顧自地抽雪茄。在這羣瘋子的眼中,只有一樣東西找不到——危機感。
“開什麼玩笑?!人類說不定都會被毀滅啊!”傑夫大聲說道,彷彿是想提醒一下這羣人,你們也是人類啊喂!
“不錯,這位老兄所說的,纔是我們應該持有的觀點。當然,我覺得賭蛇說得很對,從超我的、客觀的、非人類的視角來看,那怪物顯然比人類更有資格、也更有能力生存下去。”血梟評論道:“但它必須被消滅。”他獰笑着:“因爲我們人類就是這樣……高傲、自私。我不知道這個宇宙中是否還有着別的什麼智慧生物,但即便是‘神’,只要威脅到人類的生存,也會被我們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