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問題矛頭都直指aih公司,但要調查清楚相野和美景的真正動機仍需大量時間,這也是急不來的事情。
何況到到現在爲止,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是通知aih公司注意防範金融風險,並勸阻宋聲聲粉絲們減少大型集會,除此之外,林辰想不到他們短時間內還能再做些什麼。
在查詢工作結束後,江潮強行開車帶他去永川二局旁邊的第二人民醫院,據江副隊長說,他美麗動人的老婆大人就在第二人民醫院神經外科工作,但手部傷口縫合當然不需要神經外科的副主任醫師出手,所以林辰就自己掛了個急診。
爲他縫合傷口的是位很年輕的醫生小姐,江潮一送他進入治療室內,就藉口買水溜了。
林辰很懷疑他是乘此機會去向家裡的領導請安,不過夫妻感情好還是很令人羨慕的事情。
他輕輕嘆了口氣,忽然聽見醫生小姐問道:“你這是怎麼弄傷的啊?”
林辰被分了神,剛想開口,護士小姐就猛地倒下雙氧水給他沖洗傷口,大概這是醫院的標準流程,林辰被消□□水激得渾身發疼,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瓷片。”他勉強這麼回答道。
“呦,還挺堅強嘛。”醫生小姐說着,開始用軟毛刷替他清理傷口裡可能殘留的碎片。
仍舊是疼,林辰已經沒有任何脾氣了,他只是覺得,和眼前這位醫生小姐相比,刑從連的清理縫合技術簡直可以稱得上溫柔似水。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看向手臂上那兩道傷疤,刀傷已基本癒合,新肉也隨之長了出來,有些赤紅的痂還沒有脫落,紅白交接,看上去還是有些嚇人。
估計是因爲他在看手上的刀傷,醫生小姐也隨之看了過來,林辰很明顯聽到醫生小姐拔高音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林辰想了想,如實答道:“我爲警方做一些顧問工作。”
醫生小姐鬆了口氣,說:“難怪,我看你斯斯文文,也不像是打架鬥毆弄的。”她頓了頓,用鑷子夾起針線,準備給他縫合傷口,“警察工作是挺危險的。”
林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診療室外忽然有一陣喧鬧,門沒有關,他循聲望去,走廊上有隊保安飛快跑過,惹得周圍病患盡皆側目。
林辰皺起眉頭,與此同時,他的手機鈴聲也突然響起。
心中的不祥預感愈加強烈,醫生小姐已經縫了一針,他看了對方一眼,換了隻手接起電話。
江潮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林顧問,林顧問!”那聲音裡帶着極易察覺的顫抖意味。
“我在,您說。”
“我媳婦兒被人用刀挾持了,五樓、神經外科辦公室,您能來做談判專家嗎?”
診療室內實在太過安靜,所以江潮的話完全被那位女醫生聽見:“怎麼……怎麼會這樣!”
醫生小姐焦急道。
“我馬上到。”林辰說完,乾淨利落地掛斷電話,“把線剪了。”他對那位醫生小姐這樣說。
……
在一萬公里外與達納雨林毗鄰的安戈多共和國內,刑從連正遠望西南方向的夏姿山脈,厚重烏雲遮住山巔,整片達納盆地彷彿籠罩在潮溼的死亡陰影之下。
當然,所謂的死亡陰影只是他內心的想法,畢竟當你坐在雨林外數百公里的一家小酒吧裡,目睹着荷槍實彈的僱傭兵在酒吧外隨意遊蕩,總會有種莫名其妙的不悅感。畢竟他離開這樣槍林彈雨的生活已經太久,現在甫一重操舊業,難免還需要適應時間。
酒吧裡燈光昏暗,和發達國家那些紙醉金迷的豪華酒吧不同,達納的酒吧只需要提供三樣東西,酒精、性當然還少不了毒丨品。這三樣東西同樣也是這裡除黃金之外的通用支付方式。成堆的啤酒堆放在吧檯後,木架上放滿了簡易包裝的烈酒,一盞煤油燈成爲這間酒吧裡的唯一光源,酒吧裡裝飾品都是象牙,看着珍貴的象牙被粗劣雕琢後隨意掛在牆上,刑從連只覺得一陣肉疼。
在他對面,坐着這家名爲garstini酒吧的老闆,garstini在達納語中意爲巨蟒,反正總不是什麼太好的詞語。通常酒吧總會配有美麗妖豔的老闆娘和雄壯威武的打手,不過達納地區的遊戲規則總是不太一樣。酒吧老闆是位雄壯威武高孟人,剃着光頭,嘴脣上是兩撇與他體型完全不相符的小鬍子。而他的保鏢則是位身高不超過一米六的瘦弱姑娘,刑從連的目光掃過那位女保鏢的肌肉線條,以及對方手臂、腰際、大腿上用黑色皮帶固定的配槍,顯然,能在達納地區生存的女人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在他身後,康安放下揹包,大大咧咧地從裡面撈出三塊金條,拍在桌上。
黃金動人心,甚至不需要任何口頭指引,光是黃金散發出的璀璨的色澤就令窗外閒散的僱傭兵下意識望了過來。那些士兵露出不懷好意的嗜血目光,但當他們看見坐在他對面的那位雄壯威武的高孟人時,很快就收斂起自己的目光,從豺狼變爲打蔫的鼴鼠,悻悻離開。
酒吧老闆也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僱傭兵們識趣的行動顯然令他的虛榮心得到了一定的滿足,他又看了眼桌上的黃金,眼神裡明明透露着滿意,嘴上卻說:“刑老闆,往常這個數是足夠了,但現在,肯定是不行的。”
刑從連早就和達納地區最狡猾的高孟部族打過很多次交道,因此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回頭看了眼康安,在他站起身的短暫時間裡,康先生已經將金條塞回揹包。
下一刻,老闆的女保鏢拔槍,刑從連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胸口。他微微低頭,看了眼面前的纖弱女人,不以爲意地避開槍口,繼續向外走去。
“站住!”他聽見那位女保鏢用高孟語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康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奪下那位女保鏢的配槍,扣動扳機。
子彈擦過女人的耳廓射向窗外,酒吧落地窗應聲而裂,玻璃四散開來,酒吧老闆很狼狽地抱頭,但他光禿禿的頭頂還是被碎片扎傷。
刑從連忍不住瞪了康安一眼,罵道:“你怎麼這麼暴力。”
“老大,我……這不是……我……看他拿槍指着你我生氣!”康先生非常理直氣壯地嚷道。
刑從連再不想和康安多說一句話,他指了指另外一桌的凳子,示意康安重新給他搬一張過來。
他重新在酒吧老闆對面坐下,雖然形勢逆轉,但他對面的光頭高孟人卻依舊高昂着頭:“刑老闆,您在我的地方動粗,只怕不太好吧?”
“我愛動就動,沒什麼不好。”刑從連看了眼對方頭頂的傷口,隨口說道。
“就算您殺了我,我仍然能保證您和您的下屬都無法平安走出這個街區。”
“我是來買東西的又不是來殺人的,你們高孟人都這麼被害妄想?”
聽他這麼說,酒吧老闆或許會錯意,對方重重一擂桌子,高傲地道:“您這不是買東西的態度,價格翻倍,否則免談!”
在這種三不管地帶做生意就是這麼麻煩,商人毫無誠信可言,能明搶絕不談判。
刑從連靠回椅背,看了眼一直躲在酒吧角落的少年人。
王朝嚥了口口水,非常膽怯地從陰影裡冒頭:“老大,放狠話這種事情,你就不能自己來嗎?”
刑從連很不耐煩地敲了敲扶手,王朝對肉山似的酒吧老闆鞠了個躬,用非常流利的高孟語說道:“莫達·納爾先生您好,我是刑老闆的首席秘書兼首席傭人兼首席跟班,我奉我老闆之命通知您,您在意國學金融的大兒子和您在米帝念高二的小兒子都盡在我們掌握之中。我們知道您因爲傳染性疾病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他們兩個是您唯二的後代,如果我偉大的老闆、和他的兩個手下沒辦法順利到達你們部族聚居地的話,你全家都完了。”他說着,掏出手機調出兩張偷拍照片,兩個同樣雄壯威武的高孟少年出現在手機屏幕中。
酒吧老闆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青。
刑從連低咳一聲,王朝趕忙收起手機,鞠了一躬,最後說道:“誠摯問候您全家安好。”
叢林法則永遠是弱肉強食,不講道理的人能比講道理的人活得更久一些。
在王朝退下後,身爲高孟部族首領遠房表弟次子的酒吧老闆迅速變換了臉色。他的眼神裡充滿怒火,嘴巴卻塗了蜜一樣甜:“英俊的刑老闆,您不凡的氣度和勇敢的膽魄令人欽佩,高孟部族齊·納爾之子莫達·納爾願意爲您效勞。”說話間,他拍了拍手,對自己的女保鏢說,“卡納恰爾,去拿我最昂貴的酒來,我要和我最尊貴的客人共飲一杯。”
在酒吧老闆低頭服軟的剎那,他的女保鏢也瞬間變成柔情似水的小女人。
聽說要去拿酒,那位渾身肌肉堅硬如鐵的女人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搖曳着身姿,向吧檯走去。
酒吧老闆再次開口:“尊貴的刑老闆,並非我不想爲您帶路,只是今日的雨林已經並非昨日的雨林,雨林之神已降下天罰,所有貿然闖入者無人能倖免於難。”
聽到這話,刑從連還沒開口,王朝就在他身後說出了“好中二”三個字。
不過幸好王朝說得是華文,否則被高孟人聽到這句話,估計他們又要打一場。
刑從連只是微微眯起眼,靠回椅背,認真問道:“能具體說說,是怎樣的‘天罰’嗎?”
酒吧老闆很明顯顫抖了下,他悄然俯身,陰森道:“是死亡。”
“總得有個死法或者說是死狀?”
“沒人知道,沒人知道……世界將陷入瘋狂,死屍堆積成山,到處都是骨灰,連夏姿山脈都變成雪白色。”酒吧老闆虔誠地捂住胸口,閉眼唸誦道,“這是預言,雨林的末日預言。”
高孟人說起死亡一類的事情時都顯得非常神秘莫測,刑從連撇了撇嘴,康安和王朝卻很明顯地緊張起來。
“老大!”康安緊緊拽住他的襯衣肩部。
刑從連沉思片刻,蹙眉問:“瘋狂是什麼意思,是指最近雨林裡有很多人發瘋然後失蹤嗎?屍體都被燒成灰燼又是什麼意思,你們高孟人什麼時候放棄土葬了?”
酒吧老闆緊閉雙眼,諱莫如深,再不肯多說一句。
刑從連仍想逼問,一道甜美的女聲卻從他身側傳來。
“尊貴的先生,您的酒。”
女保鏢放下酒盤,高腳杯裡是兩杯純黑色的烈酒,未等他反應過來,女人握起其中一杯,轉身坐在他的腿上。
對方勾着他的脖子,豐腴的胸脯擠壓着他的肩膀,臀部在他兩腿間輕輕摩擦。
酒吧老闆大笑起來:“刑先生,我的卡納恰爾很少看上什麼人,您不如多留一些時間,我讓她陪您做丨愛。我保證,她的牀上功夫在達納地區一定能排前列。”
刑從連看着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女人,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只是淡淡道:“滾開。”
他吐詞應當非常標準,所以他懷裡的女人猛地後仰,高腳杯裡的烈酒撒了一半出來,濺在他雪白的襯衣上。刑從連看了眼胸口的污漬,冷冷道:“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本來已經軟作一灘春水的女人瞬間變回強硬無比的女保鏢,她把酒杯砰地放下,刑從連很懷疑對方會從身上隨便什麼地方掏出把槍來把他一槍爆頭。
但他懶得去管,他繞過灑掉的那杯酒,從對面拿起原本屬於酒吧老闆的那杯,喝了一大口。
烈酒入口辛辣至極,窗外的溼潤長風吹拂進來,刑從連讓酒在嘴裡過了一遍,這樣濃烈的口感,令他不由得想起林辰用力吻着他時候的樣子,他能很清晰感受到襯衣覆蓋下林辰滾燙的身體,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
他望着杯中如夜色般深沉的液體,那樣濃黑的顏色彷彿林辰的眼睛,漂亮極了。
他忽然很想不顧一切地把林辰接到自己身邊來。他不知道林辰過得好不好,不知道林辰處理後續問題會不會遇上新的危險,他甚至不知道當他不在的時候黃澤那個傻逼會不會再去騷擾林辰。說白了,他之所以想讓林辰在這裡只是因爲他需要林辰在這裡,而並非因爲林辰需要他的保護或者什麼別的原因,這種有什麼東西無法企及彷彿要脫離掌控的事情在他身上已經有很多年沒發生過了。
遠處再次傳來零星交火聲,更遠的地方,隱約有迫擊炮聲響起。
刑從連嘆了口氣,他當然不能把林辰帶來。
在一地玻璃碴中,在槍林彈雨聲中,他又喝了口酒,他下意識望向西南方向,視線卻被遠方蒼翠欲滴的夏姿山脈遮擋住。
我不在時,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輕輕的放下高腳杯,望着杯中的純黑液體,這樣想到。
……
在刑從連舉祝他一切都好的時候,林辰的情況卻不太好。
這並非因爲他的傷口剛縫了一針就被迫剪斷線頭衝上五樓,也並非因爲他要處理的挾持案事關江潮的妻子,而是因爲這起劫持案本身或許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棘手。
雖然江副隊長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催促他進入神經外科的醫生辦公室內進入談判,但林辰卻固執得站在隔壁辦公室裡,詳細聽着剛從辦公室裡逃出的實習醫生們敘述裡面的情況。
沒有刑從連沒有王朝,他當然也沒有隨時可用的隱形耳麥和隨時可以調取的錄像,因此只能用最原始的詢問法瞭解情況。
在他面前,一位男實習生因非常緊張而顯得不知所措。
“我理一下思路,剛纔那位持刀男子進入辦公室內毫無理由地揮砍,然後他挾持了坐在最門口的你,李主任主動向那位男子提議將你換下,對方聽從了建議,所以現在的被挾持者變成了李主任對嗎?”
男孩有些羞愧地捂住臉,眼眶通紅:“對不起,是我沒用……我……我一點都不男人,居然讓李主任替我……替我……”
林辰拍了拍那位大男孩的背,寬慰道:“替下你是李主任作爲你老師的意願,我們都希望能順利將她救出,但前提是請你認真回答我的問題。首先,挾持者有說過自己的訴求嗎,我的意思是,他有明確說過自己想要什麼嗎?”
“他……他說有人在他腦子裡裝了竊聽器,他要我們把那個東西挖出來!”那位實習生認真道。
林辰眉頭輕蹙,又問:“所以挾持者是你們曾經收治過的病患嗎?”
幾位實習生面面相覷,一時間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好像沒見過他。”
“我也沒,不過我只來了半年。”
“護士呢?”
林辰回頭問道。
聚在一起的護士小姐也都紛紛搖頭:“我們都沒見過,他不是我們科的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