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難解

犯罪心理性本善

近在咫尺的槍,接還是不接?秦鵬修忽然覺得平時用習慣的雙臂不再是自己的,重若千鈞,讓他無論如何都提不起來。眼看着洪小菲的眼神越來越冰冷,秦鵬修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磨蹭了。

如果不接,下一刻他們兩人就會變成兩具屍體,從此消失在這人世間。接過來,難道真的要他開槍殺害自己最愛的女人嗎?秦鵬修做不到。但洪小菲帶來的十餘人手上都有槍,即使他想帶着文沫突圍跑出去,結果只會讓他們死得更快而已。

大滴大滴的冷汗從秦鵬修額頭冒出來,隨着時間的流逝,洪小菲眼底的失望益盛,看來秦鵬修這個人果真不能留了,種種表現表明他很可能也是警察。原本只對他抱有五分懷疑之心的洪小菲心中真的對他動了殺機。

文沫一直注意觀察着洪小菲的神態,當她發現洪小菲臉上一閃而過的殺意時,她便明白了洪小菲雖然懷疑秦鵬修,但手上應該沒有證據,不然也不會單點出自己的身份來。但是秦鵬修這段時間與自己的親密是個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洪小菲不懷疑是不可能的。現在她就是在試探秦鵬修,等着讓他自己露出破綻來,而秦鵬修現在的反應正中洪小菲下懷,再這麼拖下去,秦鵬修就危險了。

一個人死總比兩個都活不成要好。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說服秦鵬修殺了自己,消除洪小菲的疑心呢?一心求死容易。但要保住秦鵬修卻難如登天,畢竟最不可預測的便是人心,秦鵬修的生死只在洪小菲一念之間,文沫能做的就是引導洪小菲往秦鵬修不是臥底這個方向思考。

文沫猶記得大二開學第一節犯罪心理學分析課時。他們的主講黃藺老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學習心理學知識容易,成爲心理學專家不容易,當警察容易,當好警察不容易,與罪犯打交道容易,理解他們的內心不容易。成爲一名優秀的心理學專家,你需要的不單單是理論知識過硬,還必須有強大的內心,說句不好聽的,每一個優秀的心理學專家。ta自己本身也是心理疾病患者。要麼內心缺少感情。對外界任何事物沒有能力去感應,要麼有受虐傾向,以痛苦爲精神食糧。要麼便是極限挑戰者,喜歡遊走於生死邊緣,對一切危險事物毫無抵抗能力。那時的文沫對教授的話不以爲然,她認爲自己是再正常不過的人。可是十多年工作下來,文沫終於明白自己與別人的不同之處,在她平凡的外表下,隱藏的是渴望冒險的心,她喜歡看到鮮血淋漓的現場,喜歡抓捕各式各樣的連環殺手,那種感覺讓她熱血沸騰。其實連她在這一刻前都沒有想明白。她已經經歷過她想要經歷的生活,早已經準備好了要面對自己的死亡。相對秦鵬修的緊張無措,文沫格外平靜。也許她就是黃教授說的喜歡挑戰一切危險事物的人吧。

反正都要死了,文沫也不用再管其他人怎麼想,站了半天她也累了,便旁若無人地坐在了沙發上,順便還把買來的外賣打開吃了起來,邊吃邊說:“你們站着不累嗎?坐下休息會吧,我還真的餓了,吃飽了纔好上路,洪大小姐想必不會這點小小要求都不答應吧?”

在洪通,洪小菲一直是說一不二的角色,這個她想要殺掉的死條子居然臉上毫無懼意,居然還有閒心吃東西??難不成她有所倚仗?還有更多的臥底??是審是殺,洪小菲一時拿不定主意。

“就讓你當個飽死鬼!不過麻煩你吃快點,我事情多,不可能一直在這等你,你也別想用拖延時間這種笨辦法,沒人會來救你們的。蠍子,帶人將這間屋子好好搜搜!其他人也找地方坐下吧。今天洪通清理門戶,事情了結之前,任何人不準離開!”爲了保險起見,洪小菲只能限制住在場人員的人身自由,除了在場這十多個人,其他成員應該還不知道文沫暴露的事,即使她有同夥,等同夥知道消息的時候也太晚了。

想通這點,洪小菲也不急着非要馬上殺了文沫。說實話,拋卻兩人身份不同,洪小菲其實挺欣賞文沫的,像她一樣,獨立自主,事業有成,膽大包天,如果換個時間地點,她們可以真的成爲好朋友,但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她是毒販,她是警察,天生敵對,註定只能你死我活。

“來洪通時間也不短了,探知有用的情報了沒?”洪小菲很自然地倒了杯水遞到文沫手上,像鄰家大姐姐幫開始閒話家常,當然,如果能把手中拿着的五四式手槍收起來就更像了。

文沫接過水,一飲而盡:“龍哥。我的目的。不過洪小姐你藏得太嚴了,我來三個月了,還是沒有挖到關於龍哥的任何資料。現在我都要死了,能讓我做個明白鬼嗎?”

洪小菲眯起雙眼,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你們居然知道龍哥?唉,不過可惜了,你們永遠也不可能找得到他,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遠在天邊也可以近在眼前。所以啊,別白費力氣了。那麼現在告訴我,你還有沒有同夥?”

“你當我傻啊?怎麼可能告訴你。”文沫一口回絕,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洪小菲身後仍然站得筆直的衆人。

這樣的小動作當然瞞不過洪小菲的眼睛,順着文沫的目光望去,那一邊一共只有兩個人,都是這次擴張主動投靠她的人,不過因爲他們原來是別的小幫派頭目,洪小菲也很給面子的分了點小權給他們,今天叫他們來一是爲了彰顯她洪小菲不管你過去怎樣,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二是爲了震懾那些懷有二心的人。真的會是他們?這個女人是心理學專家,一舉一動都可能把人往溝裡帶,可不能上當,幫派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內亂。又或者她是爲了掩護秦鵬修才故意誘導她?

洪小菲一時分不清,索性以不變應萬變,打定主意堅持原來的計劃,只要秦鵬修不親自動手殺人,他們兩個就都去死好了。

看着文沫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了,洪小菲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定定望着文沫彷彿周圍世界都不存在了的秦鵬修身邊。

“好了,吃飽喝足,該上路了,秦鵬修,證明你的忠誠吧。”

秦鵬修呆呆地望望文沫,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槍,怎麼就接過來了呢?怎麼能接過來了呢?他們現在身陷險境,卻孤立無援,眼睜睜看着愛人死在面前都做不到,更遑論親手殺死她!

怎麼回事呢?前幾天他們剛經歷了一場風波,所幸有驚無險,之後幾天x市之行,兩人感情更是突飛猛進,他們剛剛約好要等回去之後結婚的,美好來得太快也去得太快了。

這是個死局,要麼文沫死,要麼全都要死。秦鵬修自認自己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殺害同袍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來,就在他做好同生共死、殺兩個夠本,殺三個賺一個的心理準備時,文沫的哀求聲在他耳邊突然響起:“鵬哥,求求你。”

秦鵬修猛地清醒過來,震驚地望向文沫,她在求他!聽在別人耳朵裡像是求他不要殺她,只要他自己知道,文沫是在求自己殺了她!!!

“我想我愛上你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雖然我一直告誡自己不可以,但誰也無法控制。回想我們的相遇,一切都是偶然中的必然,命中註定我們會相愛,沒想到當我終於看清我的內心,鼓起勇氣,結局會是這樣。”文沫從沙發上站起來,緩緩走向秦鵬修:“有人曾說過,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悲傷;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聲嘆息;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無奈。你是我在對的時間,遇到的那個對的人,卻仍然是一聲嘆息。我無悔。”

洪小菲可沒時間聽他們兩個互訴衷腸,舉起手的槍直指秦鵬修的腦袋,拉開保險:“別tmd廢話,姓秦的,老孃待你不薄,你們是選一個死呢還是一起死呢?”

“秦鵬修,開槍吧!如果今天註定我要死在這裡,我希望動手的那個人是你,我利用了你,這是我欠你的。他們,不配。”文沫清秀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使她原本有些平淡的五官頓時生動起來,她擡起秦鵬修拿槍的手動準自己的胸口,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那聲收割她生命的槍響。

秦鵬修似乎也拿定了主意,他後退一步,在洪小菲等人的戒備中瞄準文沫,瞄準…卻半天也無法扣動扳機,洪小菲的耐心在一點點耗盡,就在她忍不住想一槍打死秦鵬修的時候,他開槍了。

“砰”一聲響過後,子彈呼嘯着離開槍膛,穿過了文沫胸口,去勢不減地從後方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