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節:米澤爾法特中

和亞德里安的輪迴時光一樣,辛斯女人背上的這個輪迴時光中的時間同樣很詭異,似快若慢,幾天的時間轉瞬就過,給人的感覺卻又像是隻過了幾個呼吸一樣。

在這幾天的時間裡,始終跟在塔萊蒙德身後的諾曼接觸到的事物越來越多,對於輪迴時光中的這個世界也越來越瞭解。

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城市,叫做米澤爾法特。

就像諾曼所見到的那樣,這座城市確實是處於魔族的統治下,所有的種族也確實都在這座城市和諧地共存着,只不過種族和種族之間,終究還是存在着階級差別的:在所有種族中,地位最高的就是魔族了,他們擁有一切切利,霸佔了政治、軍事等領域的最高職位,最高統治者‘執政官’也被規定了只允許由魔族出任,他們是這個社會的金字塔頂端;處於第二階級的是龍族、妖精、精靈等各色異族,他們擁有參政、經商等多項權利,只是在一些重要領域不允許他們的進入,他們算是這個社會的中層階級,中流砥柱;至於人類,則是處於這個社會的最基層,在參政、從軍甚至經商領域都受到了各種限制,由於人口基數龐大的特點,他們構成了這個社會的基石。

這是一個經典金字塔形的社會,而按照諾曼這幾天的見聞,米澤爾法特並不是這個社會的全部,它只是南方最大的城市而已。像米澤爾法特這樣的城市,在大陸上還有四五個,處於南方蠻荒之地的米澤爾法特在這些城市中是最小最落後的,其他城市一個個都比它更要繁華雄偉,其中那個號稱“世界中心”的城市聖尼斯,據說更是比米澤爾法特要繁華雄偉上好幾倍!

蠻荒之地的城市已經繁華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了,其他那些更要繁華雄偉的城市那該是怎樣一副模樣?

諾曼這匱乏的想象力已經想象不出來了。

這個世界確實越來越像傳說中的白夜之年了,只是可惜“白夜之年”這樣的說法是由後世的人自己命名的,在這個時代中生存着的人們可不會如此稱呼,所以諾曼也不能說完全確定。而對於自己一直跟着的這個塔萊蒙德,諾曼也有了越來越多的瞭解。

這位塔萊蒙德是駐守米澤爾法特的第六軍團中的一名少校,年少有爲,不管是在魔族中還是在米澤爾法特似乎都是一位頗爲知名的人物,用一位和塔萊蒙德接觸過的魔族的話來形容,塔萊蒙德就是“軍部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除了軍事才能出衆外,塔萊蒙德的自身實力也非常出色。

這個時代的法師分級方式和奧古斯都截然不同,黑袍紅袍等完全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中級魔法師,大魔法師,魔導師等形式的稱呼,只是因爲時日尚短,諾曼尚不能弄清楚各等級之間的高低關係。而在這些法師等級中,塔萊蒙德的等級是大魔導師,從日常的接觸中,諾曼判斷,這應該是一個很高的法師等級了,尤其是在塔萊蒙德的這個年紀上獲得這樣的職稱,那就更加了不起了,日常接觸到的那些人恭維塔萊蒙德的時候經常從這一點上入手。

除了塔萊蒙德之外,諾曼對於他身邊經常出現的一些人也有所瞭解了,其中和塔萊蒙德接觸最多的就是那位名叫卡瑞斯滕的魔族了。

卡瑞斯滕是塔萊蒙德上司兼好友,很親密的那種,不過和卡瑞斯滕比起來,他那位從來沒有出現過、卻在塔萊蒙德的口中頻繁出現的阿娜斯塔西夏似乎和塔萊蒙德的關係更好。她似是塔萊蒙德的心上人,兩小無猜兩情相悅的那一種,只是可惜始終沒能見到一面,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諾曼掛念得緊的緣故,在幾天後,諾曼終於見到了這位阿娜斯塔西夏,但神奇的是,諾曼卻不知道她的長相,因爲他還是通過塔萊蒙德的口中才知道他見到了阿娜斯塔西夏。

“我見到她了。”

塔萊蒙德在沉默了半天之後,對卡瑞斯滕如此說道。

他們現在正在卡瑞斯滕住所的客廳中,是塔萊蒙德找上門來的,到了之後卻是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光是坐着,而卡瑞斯滕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同樣也沉默不語,只是陪他坐着。而在相互沉默了半天之後,塔萊蒙德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卡瑞斯滕稍沉默了一秒之後,突然笑了起來:“她?她是誰?”

塔萊蒙德沒有繞圈子,吐出了那個名字:“阿娜斯塔西夏。”

卡瑞斯滕聽完之後,果斷地說道:“那肯定是你看花眼了,她現在明明在拉姆貝特角。”說着還肯定地點了下頭。

塔萊蒙德看看他,沒有理睬卡瑞斯滕的話語,只是自顧自地問:“爲什麼要騙我?”

在塔萊蒙德的注視之下卡瑞斯滕並沒有堅持太久,半晌之後,面色逐漸改變,最終苦笑起來,“你就別問了。”

塔萊蒙德卻鍥而不捨,“爲什麼?”

如此屢次三番之後,卡瑞斯滕終於堅持不住,將全盤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阿彌留斯選中了她,她即將要和阿彌留斯結婚了……”

諾曼把卡瑞斯滕的話總結一下,就是一個叫阿彌留斯的人看上了那個阿娜斯塔西夏。這件事似乎是卡瑞斯滕他們無法阻止的,無法反抗和逃避,所以阿娜斯塔西夏只能選擇和塔萊蒙德斷掉,但是她又說不出口,最終就串通了卡瑞斯滕說她去外地了,然後就這麼一直拖下去,打算用時間來沖斷塔萊蒙德的念想。可惜,這件事還沒有隱瞞上多久她就別塔萊蒙德看到在米澤爾法特了。

阿彌留斯?

諾曼對於卡瑞斯滕話語中的這個名字感覺有點耳熟,似乎是在哪裡聽過一樣,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了這個名字的出處。

白夜之年的政治制度和奧古斯都存在着許多差異,比如說“執政官”這種相當於王國皇帝的職位,在奧古斯都只會有一個,但是在白夜之年卻神奇地同時存在着六位執政官,地位不分高低,共同管理着這個史無前例的龐大王朝。而阿彌留斯,就是這六位執政官中的一位,現在正統治着包括大草原在內的這片領土。

魔族雖然是整個王朝的統治者,但是在魔族內部同樣也是分爲不同階層的,其中塔萊蒙德這個年少有爲的少校算是基石偏上、接近中層的位置,而那位阿彌留斯則是金字塔最頂端的存在。

這就相當於是皇帝看上了你,指名道姓要跟你成婚,最倒黴的是,這個世界所有的領土都屬於這個王國,你就連想要逃都沒地方逃。所以阿娜斯塔西夏完全沒有半點辦法,只能選擇接受阿彌留斯的意願,和塔萊蒙德分開。

這種小兩口被父母抑或是什麼他們抵抗不了的力量強行分開的戲碼諾曼從蘭斯洛特那裡可是聽多了,他自身都見過不少,杜阿拉的那個仙妮不是好像就這麼個情況嗎?

面對這種事,個人的力量實在弱小,根本無從反抗,但是塔萊蒙德這個大膽的傢伙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的幾天裡,竟是想盡了辦法去和阿娜斯塔西夏接觸,而也是在這裡,諾曼終於見到了這位阿娜斯塔西夏的模樣,只是甫一見到,諾曼就嚇了一大跳。

這分明就是部落中那個辛斯女人的翻版!只不過和那個辛斯女人相比,這位阿娜斯塔西夏的皮膚是白色而不是黑色,鼻子眼睛等部位也稍有變化,更加精緻。

阿娜斯塔西夏的模樣也終於證實了諾曼心中的那個猜測:傳說中統治大草原的辛斯人,確實就是魔族!現在的辛斯人應該也都是當初這些魔族的後裔,只是在傳承血脈的過程中不知道出現了什麼問題,纔會導致他們的身高越來越矮。

兩個小情人見面,場面又是一陣膩歪,雙方一會兒對飆冷漠,一會兒互相歇斯底里,然後你哭我安慰你,我哭你安慰我,還有各種甜蜜,看的諾曼昏昏欲睡——他似乎天生對於感情這種事一竅不通並且不感興趣。

塔萊蒙德和阿娜斯塔西夏見過面之後,熱情熾烈之下,最終竟是決議拋下一切私奔,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好好生存下去,塔萊蒙德甚至對此都有了一套計劃,打算私奔成功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一位龍族好友請教化人術的訣竅。畢竟不管在什麼地方魔族都太過顯眼了,還是化成隨處可見人口基數龐大的人族最爲保險。

可惜,他們連米澤爾法特都沒有逃出就被攔截住了,禁止飛行的米澤爾法特上空因此還爆發了一場大戰。

身爲大魔導師的塔萊蒙德非常強大,高級法術頻頻祭出,其中有很多都是諾曼所不認識的法術,可見別說法師等級了,白夜之年就連法術都和現代大不相同了。不過現在的諾曼法力高深,見識超長,尤其是在經歷過平叛、和海族的戰鬥、和龍族的戰鬥後,他在法術方面的見識更是遠遠超越了一般法師,憑着那些法術的動靜、音效等等,多多少少也能推測出這些法術的一些本質來。

根據諾曼的推測,塔萊蒙德這個大魔導師,實力應該相當於四星白袍法師偏上一些,非要用奧古斯都的法師等級制度來計較的話,應該是五星白袍法師。至於爲什麼不用本源法師來計較,是因爲諾曼自己也不知道本源法師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和白袍法師之間是否有質的變化。若是相對於白袍法師而言,本源法師並不存在着質的變化的話,那麼用本源法師來形容塔萊蒙德也未嘗不可。

塔萊蒙德是強,但是前來攔截塔萊蒙德的那些人也都不弱,其中最強的一個竟然不是魔族,而是一個女性精靈。

根據諾曼的目測,那個女精靈的實力和塔萊蒙德相當,不過從體形上來說她在法術對決中佔據着優勢,而且還有一堆手下幫忙,很快就取得了對塔萊蒙德的壓制性優勢。最終在對下面的建築造成了毀滅性的後果後,塔萊蒙德和阿娜斯塔西夏被成功地擒獲了,就是可憐了這片戰場下方的城區,許多無辜的人被他們的法術波及到,葬生於此,哭聲喊聲直衝天際——米澤爾法特中雖然有很多法師,但是在這種級別的法術戰鬥中,這些低級法師根本沒有抵抗之力,高級法術的餘暉就足以將他們摧毀了。

當然了,這些無辜枉死的可憐人有妖精、有矮人、有獸人等等,最多的就是人類,就是沒有魔族和龍族——話說其實整個米澤爾法特也沒有多少龍族,至少諾曼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一個現出真身的龍族。

在被擒獲了之後,塔萊蒙德和阿娜斯塔西夏遭到了不同的對待:阿娜斯塔西夏被兩位面容和善、穿着精緻的女性魔族帶走了,塔萊蒙德則是被扔進了禁魔監牢中。

魔族的地位確實高,但那只是相對於其他種族而言,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諾曼親眼見到塔萊蒙德這個試圖帶同執政官未來妻子私奔的傢伙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各種各樣的酷刑輪番上陣,塔萊蒙德的慘叫聲終日不絕,充分表現出了那位已經戴上了半頂綠帽子的執政官的深切憤怒,而塔萊蒙德那年少有爲的身份在絕對權力面前也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甚至連公開審判以及依法執行的機會都沒有,令諾曼深切地感受到了這個看起來和諧的世界內部的殘酷本質——這裡其實和奧古斯都並沒有什麼區別。

也不知道是塔萊蒙德的魔族終究起了一點作用,還是因爲外部什麼人的幫助,塔萊蒙德並沒有死去。

在被酷刑折磨了半個月之後,他被扔出了禁魔法監牢,被驅逐出了米澤爾法特,任由他在這片大草原上自生自滅。

如果是原本的塔萊蒙德,在大草原上生存下去完全沒有半點問題,可是現在的塔萊蒙德不行:半個月的折磨,不僅使得塔萊蒙德傷痕累累,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全部法力更是被一種諾曼所不能參透的方式全部化解了!

諾曼都不知道那些魔族究竟是怎樣做到的,他只知道沒有了法力、雙腿動彈不了,只能在地上用手艱難爬行的塔萊蒙德在這片大草原上不用兩天的時間就會死去。

塔萊蒙德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最終放棄了掙扎,倒在地上仰望天空,雙眼再沒有半點生機,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可是他沒有等來死亡。

他等來了一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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