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收到你發回來的情報,我本應該當機立斷放棄尼塞西堡,率領部隊撤退,可惜我沒能及時做出正確的決斷,致使部隊陷入絕境,如今想走也走不了啦。”
瓦薩中校的嘆息聲中,流露出一絲悔意。
“瓦薩先生,這不能全怪您。”喬安試着安慰道,“我們都對火巨人一族缺乏足夠的瞭解,在戰鬥打響之前誰又能想到他們投擲的石塊破壞力如此恐怖?”
“僅就當時的情況而言,堅守堡壘無疑是看起來最穩妥的決定,倘使不戰而退,輕易放棄我們花費巨大代價建築起來的堡壘,只會遭到全體官兵的質疑和反對。”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喬治·瓦薩眼中難掩沮喪。
“事實證明,我之前的自信非常可笑,如今堡壘是守不住了,突圍也失敗了,兩天的仗打下來我們的人死傷200多,剩餘的兵力還不到敵方一半,繼續打下去肯定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些喪氣話他只能對喬安講,在下屬面前還是得強作鎮定。
“如果我們能堅持到安德森中校的援兵趕到,戰局或許會迎來轉機。”喬安低聲說。
瓦薩中校苦笑着搖了搖頭:“安德森的部隊,距離尼塞西堡至少還有三天的路程,況且就算援軍及時趕到,也不可能是統率海藍騎兵、豺狼人以及火巨人傭兵的路易·朱蒙維爾的對手,徒然趕來送死而已。”
喬安不得不承認瓦薩中校的悲觀論調更符合實際,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喬安,現實很殘酷,可我們必須面對,在當前的處境下,繼續戰鬥已經沒有意義了。”瓦薩中校艱難地說。
喬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壓低嗓音試探着問:“您的意思是……投降?”
喬治·瓦薩沉痛地點了下頭。
“剛纔我已經跟納撒尼爾和馬格尼談過這件事,大家的意見一致。”
“身爲軍人,戰鬥到最後一刻直至爲國捐軀固然壯烈,但是在敵衆我寡的絕境中,爲了保全麾下官兵的生命而選擇投降倒也無損於騎士風度,問題的關鍵在於敵方是否同樣具有騎士風度,允許我們以一種比較體面的方式投降。”
喬安無言以對。
當瓦薩中校做出投降的決定,他本人以及全體官兵就無法再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把活命的希望寄託在朱蒙維爾將軍的仁慈上。
然而喬安可沒有忘記,朱蒙維爾將軍挑起這場戰爭的主要理由,就是爲他的兄長報仇。
瓦薩中校及其麾下官兵,或直接或間接都可以算作殺害約瑟夫·朱蒙維爾爵士的兇手,一旦落入復仇心切的朱蒙維爾將軍手中,難道還能指望人家寬待戰俘?
“瓦薩先生,我不喜歡您的決定,但是我得承認,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選擇。”
喬安如實道出自己的想法。
喬治·瓦薩苦笑着點點頭,強打精神說:“你那裡是不是還有一張‘傳訊術’卷軸?現在就用這張卷軸給總督閣下發信,告訴他尼塞西堡即將陷落,我別無選擇,爲保全部隊不得不向海藍邊防軍投降,至於今後會怎樣……就交給偉大的命運女神來決定吧。”
喬安從他的感慨中聽出人力難敵天數的悲哀,強忍着心酸展開法術卷軸,將前線戰況如實彙報給遠在萊頓港的總督閣下。
瓦薩中校重新點燃菸斗,深深吸了兩口,在被雨水淋溼的房間裡來回踱步。
直到喬安完成施法,將這最後一封戰報發送出去,他才止步轉過身來,沖年輕的法師輕輕一笑。
“這些天以來謝謝你了,喬安,最後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瓦薩先生……”喬安忽然興起不好的預感。
“我們這裡發生的變故,安德森中校恐怕還一無所知,倘若他按照預定計劃帶兵前來支援,必將迎頭撞上強大的敵軍,後果不堪設想。”
“爲了避免發生這樣的悲劇,喬安,我需要你馬上離開尼塞西堡,務必儘快將我的親筆信送到安德森中校手中,警告他千萬別來營救尼塞西堡駐軍,儘快撤回安全地帶,避免付出無謂的犧牲!”
面對瓦薩中校鄭重地請求,喬安幾乎忍不住落淚。
“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可以在不驚動敵軍的前提下離開堡壘,送信的使命只能拜託你了,快上路吧!”
瓦薩中校將信遞給喬安,口中不耐煩地催促他快走,眼圈卻禁不住微微泛紅。
喬安不是傻瓜,當然聽得出來,“送信”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瓦薩中校真正的目的,是打發他逃離即將陷落的堡壘,避免淪爲海藍人的階下囚。
“瓦薩先生,其實我可以帶您一起離開這裡……”
“我知道你能辦到,可我不能走。”
喬治·瓦薩背轉身去,似乎不想被少年法師看到自己眼中的淚光。
“的確,憑你的法術不難帶我逃走,可是納撒尼爾和馬格尼怎麼辦,你的好友丁道爾兄弟怎麼辦?”
“就算你能把這些親朋好友都帶走,其它那數以百計的官兵怎麼辦?”
“當然啦,你跟他們不熟,談不上多深的交情,沒有義務拯救他們每一個人!”
“可是我不一樣,喬安,這裡每一名士兵都是我的親友,都是陪我出生入死的同袍,換做你是我,你能忍心捨棄他們獨自逃生?”
“假如我今天跟你一起走,餘生裡又該如何面對留下的戰友以及他們的家人!”
“我明白了,瓦薩先生。”
喬安勉強剋制住落淚的衝動,面向喬治·瓦薩的背影,哽咽着送上最後一句祝福。
“後會有期……願衆神保佑您平安。”
在這之後,他開啓“變身術”,化作約頓海姆鷹人穿窗而出,在雨幕中艱難地拍動翅膀,朝着南方飛去。
雨水淋溼羽毛,翅膀變得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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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在雷雨中越飛越高,回頭望向雨中那座倍顯殘破淒涼的堡壘,兩行熱淚終於忍不住涌出眼眶,轉瞬就被冰冷的雨水沖刷得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