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海身上本來還有從攬蒼山搜刮的幾柄百鍛刀劍,但大多在萬秀山扔了,剩下的也全都賣給了百安樓。再說了,魔師身上帶的都是血煉神兵,哪裡會帶一把百鍛長劍的。元峰榕說了這話,蘇明海自然就只能相借一把長劍來交手,而且元峰榕先說好了劍法切磋,連其他的手段都不能用,擺明了是要趁機佔蘇明海的便宜。旁邊許多高階戰士聽了也覺得蘇明海有些吃虧,但這是魔師對八級戰士,卻都不好說什麼話兒。
不過蘇明海身上雖沒一把百鍛長劍,在別人手中卻還有一把他也極爲熟悉。
“趙兄,請借隨身兵刃一用!”
趙弘之笑嘻嘻地把腰間的長劍遞了過來:“呵呵,蘇兄弟今日以此刃一戰,我這把東西以後可金貴不少!”
趙弘之這把長劍,乃是當日從雲峨郡武冠倫家中得來,那時沿路傳授趙弘之兩路武當劍法,蘇明海就用的這柄長劍,因此也着實溫養了許多天,這段日子也不免要指點,因此勉強倒還用的。
蘇明海引劍而前,衣袂在夜風中微微波動着,神情淡然,看上去極爲尋常。
“元大人,請!”
這一場決戰,既然要讓下面一千五百兵士全都看到,自然得到臺前進行。元峰榕走到前面,這才舉劍一振:“蘇大人,請賜教!”
這一劍振出,衆人就見眼前足足有七八道銀亮的電光疾閃而過,這一路人稱“千劍”的劍法,倒也不是真能同時劃出成百上千劍,似這般手中一振,便能現出七八道劍光,這已經是了不得的本領了。
臺下一千五百兵士,全是各郡精英,個個都有些眼界,即便沒眼力之人,見得了這等神馳目眩的劍法也忍不住喊了個“好”字。頓時校場之中,呼聲雷動,震徹雲天。蘇明海將長劍斜斜拖在地上,人又顯得瘦弱,反而不起眼了。
蘇明海見人家將姿勢弄的驚天動地,沒奈何也只得勉強舉劍,向前斜指。只是這一下起式不但歪歪扭扭,全無力氣,而且蘇明海肩往上頂、肘朝下塌、小臂向左歪,長劍又往外斜。擊腕肘不能應,擊肘肩不能行,擊肩身不能退,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破綻。反而把臺下看的噓聲起落,幸好大多數人剛纔見了蘇明海神箭之威,都忍住了還想看個究竟,纔沒把事情鬧大。
對面元峰榕也是看得皺眉,見蘇明海擺着個破綻百出的架子,全沒出手的模樣。暗道:“莫非這小子只是在那沒用的箭術上練得出衆,劍法稀鬆平常——這就對了,他從孃胎裡出來也才得十六七年,我剛纔見他腿上功夫也是驚人,哪裡還有功夫來練劍法了。嗯,說起來這小子也是個天才,我可不能傷了他,且讓他出個大丑就是!”
心念這麼一轉,元峰榕手中長劍又是左一抖右一振,直削出十七道銀亮亮的閃光來,然後劍尖往中間一轉,又增添了七八道寒光。這二十多條劍光縱橫交錯,劍氣縱橫,已將兩人中間攪成了一片風聲鶴唳之地。但元峰榕還不罷手,覆在電光火石之間出手四次,即便到了此時,原先的那二十餘條劍光猶在人眼,再加上這四劍形成的數十道電光,還真如同時有七八十把長劍同時劈出一般。這許多條劍光如蛟龍盤旋,偶有交錯,竟然錚錚有聲,疾勁還真如金風交擊一般。
現在畢竟是後半夜,就算周圍火把點的通明,但在半夜裡看這數十道銀光閃爍,也煞是好看。臺下衆人愈趨瘋狂,都聲嘶力竭一般叫嚷起來。元峰榕乃是八級戰士,元力深厚,這一片劍網中風聲呼嘯,尖銳高昂,卻還隱隱蓋過了臺下震耳欲聾的歡呼之聲。
蘇明海臉上微笑不絕,擺的那個破綻百出的姿勢也是依然。見元峰榕氣勢逼人,左腿後撤,竟然還退了一步。
這一路“千劍”劍法,乃是是淳于清政這個多年魔師的看家本領,自然有其獨到之處。不但每一出手,就是十來條銀光閃爍縱橫,劍氣呼嘯刺耳,炫人耳目,能讓人不由自主地錯判局勢,心生怯意。而且還不是徒惹好看,每一條劍光中,竟猶真蘊藏的剛烈的勁氣,這才能劍光交錯,都能發出尖銳難聽的金鐵之聲來。
元峰榕見蘇明海退後,還當他見了自己的劍光,有些膽怯。他這一路劍法,說到頭,其實不是以快凜人,而是以勢壓人。只要對方一步退後,便得步步退後,不得不在這一輪縱橫劍氣中堅守到人家緩手回氣,纔有反攻的機會。因此立刻挺上一步,一隻手快得連影子都看不見,又是三劍二十二道劍光向蘇明海疾撲而去。
但這時,蘇明海突然將手中長劍斜斜一拉,劍尖移了三寸,又停在了那裡不動,竟是被嚇得呆住了一般。
元峰榕這時卻已二十二條劍光一齊撲上,將蘇明海整個上身都籠罩在內——
臺下那一千五百兵士眼見這麼一個天才魔師就要不保,忍不住幾乎同時“哎呀”一聲,驚叫起來。
這時臺上也是“哎喲”一聲大叫,劍光頓斂,衆人連忙看時,卻發現蘇明海渾若無事,反而是元峰榕臉都成了紫紅色,大叫一聲,向後退了一步。
奇怪!這般密集的劍光下,這少年怎麼可能連衣服都不破一點,反而是元峰榕退後了一步?衆人正在驚愕之時,卻見蘇明海又慢慢地動了,小心翼翼、懶懶散散地向前邁了一步,手中長劍歪歪扭扭,又斜斜移動了三寸。
剛纔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可看得清楚——只見元峰榕又是一聲大叫,連出兩劍,夜空中劍光閃爍,復是十五道銀亮的軌跡呼嘯閃過,久久不息,但這時,蘇明海的劍尖也已經移過了三寸的距離……
這等情況,實在詭異之極,那元峰榕明明將劍光使得如乘風行雲、霹靂閃電一般快捷,蘇明海明明姿勢懶散,運劍慢如蝸牛,連劍身上幾道鍛打的紋理的走向都能看清。但等元峰榕劍光到了位置,蘇明海的劍尖也挪到了位置——就好像一匹快馬要奔騰咆哮,快若閃電,疾奔了百丈,終於要到達終點之時,就偏偏看見了終點旁邊一隻蝸牛,伸了個懶腰,慢吞吞挪動了一寸,已早在那兒等着人家了一般。
元峰榕眼見得蘇明海一劍就把劍尖指到了他的手腕上,再不罷手,就得自己把半個手腕的削下來,又是大叫一聲,托地往後一跳,滿天劍光頓時收斂無蹤。
蘇明海卻笑眯眯的又踏了一步,劍尖又慢吞吞地移動起來……
元峰榕這次卻換了攻擊位置,復又一聲大叫,十六道寒光,疾奔蘇明海左肩而去。但瞬息之後,又是一聲大叫,向後跳開,一張臉更是紫紅變成了紫黑。
如此蘇明海進一步出一劍,若無其事、姿態懶散,元峰榕退一步就是十五六道劍光,緊張萬分、面色通紅。臺下任誰也看出了元大人的狼狽。
元峰榕其實也不是沒想過變招,蘇明海更不曾過分逼迫,每一進步,都是由得元峰榕主攻,自己主守。但元峰榕上下左右,輪番攻了七次,卻硬生生在臺上退了七步。每一次內力奔涌,都給人家一劍逼回,慢慢地就覺得胸腹之間一股惡氣吐不出去,憋地實在難受,終於在第八次攻擊時,又是不得已向後一跳。內勁翻滾,被他上面壓下了,下面卻再守不住。“布——”地放出一個響亮悠遠的大屁來。